远山悄悄泛起鱼肚白,一轮朝阳渐渐升起,晨曦的金色轻纱逐渐铺满了莫朗冰封的高地,驱散了整夜呼啸的寒风。
厚重的云层随风飘散,天空终于露出了它湛蓝澄澈的本色。
是个好天气。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被一个人隔绝在外。
初晨的阳光披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驱散她心里的风雪交加。她的脸庞冻得毫无血色,嘴唇也干裂发白。
自小豹在她眼前消失,她好像失去了灵魂,只是一味跪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低垂着头,发丝散乱在额间,双手软塌塌地垂落在膝盖两侧,手掌上的鲜血早已干涸,结成斑驳的褐痂。
她既没有在想着小豹,也没有在想着自己。或者,更确切地说,她的脑海已是一片空白,停止了运转。
如果不是心脏还在胸腔顽固跳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跟随小豹一同坠入黑暗。
远远望去,她像一座雕塑,与晨光格格不入。
而人类的悲欢往往与小动物并不相通。
它们十分兴奋地享受莫朗难得的好天气。
或许是自由散漫惯了,几只毛绒绒的鼠兔竟然大胆地凑到这座人类雕塑身边闻来闻去。
更有莽撞的不知何时甚至直接跳进了她的怀里,在她的手臂间来回打滚,小小的身躯压得她微微一颤。
其他鼠兔见状,啾啾叫着四散而逃,而它却仿佛得意一般,舒展开身子,懒洋洋地窝了下去。
这一番吵闹终于“惊醒”了人类雕塑。
视线下垂,诺拉与怀里的不速之客对视个正着,她的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动了动,轻轻触碰鼠兔毛绒绒的耳朵。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它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她。
陌生又熟悉的温暖顺着指尖传来,诺拉的眼珠微微颤动,干裂的嘴唇艰难开合,声音轻不可息:“小家伙,你……也在等人吗?”
鼠兔自然不懂人类的语言,它只是好奇地翻滚两下,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溜烟又跑开了。
温暖短暂出现又快速离开。
诺拉呆呆地看着鼠兔离开的方向,蓄积已久的风雪终于在顷刻崩塌。
滚烫的泪水溃堤般涌出,迅速滑过脸颊,坠落在冰冷的雪地,化作小小水渍后就悄然失去踪影。
双手开始剧烈颤抖,冰冷的双膝突然恢复知觉,疼痛瞬间从四肢百骸涌来。
雕塑一刹那碎裂。
她捂住脸,整个人弓成一团,痛苦地呜咽起来。
此刻,她终于变成受伤的小兽,在孤独的旷野宣泄出冰封许久的悲伤。
远处的阳光仍然静静地洒落在雪地上。
————
易安一遍遍徘徊,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却总是若隐若现。
当她顺着声音往里走了没多久,却进入了处处是岔路的腔室。
转了一个又一个岔路,最后却总是回到原点。
尾巴垂下毫无力气地摆动着,易安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叹了口气。
希望诺拉别傻傻地等她,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她闭上眼,将脑袋埋进毛爪里。
易安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会被困在这个地方,她那晚就不应该乱七八糟的纠结,应该直接对诺拉坦白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孤单和遗憾。
不知这样迷迷瞪瞪趴了多久,突然间她听到有人说话。
“你这是多此一举。”白发女子站在一旁,双臂抱胸,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
易安眨了眨眼,望向眼前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疑惑。
自己这是又做梦了吗?
生命女神不急不躁地看着兽神,语气十分温柔:“难道你不想为易安多留一道保障?”
易安??自己没听错吧,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说这个梦可以定制?
兽神松开了交叠的双臂,嘴角微微扬起,神色却依旧不虞:“她也不至于弱到需要我们用神格替她加持。”
“况且。”她挑了挑眉,“巴尔那家伙根本不足为惧,虽然……”
“虽然我们只是镇压,但这个世上还没人能破得了我们的封印,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生命女神笑着打断她。
“现在我们强大,不代表会一直强大,我相信有野心的绝不止巴尔一人,所以……”她拉起兽神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要靠你好好想想怎么存放我们的神格啦。”
兽神耸耸肩,无奈地笑了笑:“总是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她变成雪豹,轻巧地把易安抛到背上,朝地面奔去。
她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易安只觉风声在耳边呼啸,毛发被吹得几乎凌乱成大背头。
等她缓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怎么样,被妈咪的能力震撼到了?”兽神的声音轻松中带着得意。
那倒没有,易安只是惊讶,这里怎么和她迷路的腔室构造这么像。
“一般人在这里只有打转的份,但是你可以。”
我?易安有些不可置信。
“哈哈哈——”兽神笑得格外爽朗,伸出爪子随意揉了揉易安的脑袋,“来吧,孩子,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每个方向的风声。”
易安狐疑地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感受周围的风。
没多久,她好像真的发现的不同之处,左后方的风声似乎有些略微的清亮。
她一跃而起,兴奋地向那方向走去,却只看到一堵厚厚的墙。她愣住了,难道自己听错了?。
“就是这里。”兽神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适时开口,眼中流露一丝自豪,“不愧是我的孩子,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这里其实没有墙,只是我特地遮掩了而已。”
“一般人来,无论如何触碰、敲击,也没办法发现,只有用我们的兽耳,才能真正找准方向。”
她低头看着易安小小的身体,眼神柔和,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妈妈说的没错,我们无法预估未来的变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你留些什么。”
兽神的爪子粗糙却温柔,易安忍不住轻轻蹭了蹭脑袋,感受着这份从未有过的温暖。
但温暖终究是短暂的,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已经预感到是该离别的时候了。
梦的边缘开始模糊,兽神的笑容也随之淡去,逐渐融入空荡的空间。
温暖的气息慢慢褪去,脑袋上依稀感觉到的温度也消失了。
她轻轻地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腔室,以及错综复杂的岔路。
孤独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晃了晃脑袋,抑制住内心的迷茫,按照梦中兽神的教导,静静地站在那里,集中注意,竖起耳朵聆听每一丝风声。
果然,一处平滑的岩壁传来了清亮悠远的声音。
所以,刚刚的梦,或许正是兽神温柔的指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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