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闻茶香只是想缓解酸涩的鼻腔。
至于宋青的目的？不管什么目的，她已经做好趁火打劫、呸！…做好与其达成友好合作的准备。
雅间茶香四溢，宋青让人取来新式的脂粉，再次试探陈岁。
“这一罐是最新研制的粉膏，取少量点涂，便能完全遮盖住面庞上的斑点。”
“这罐是唇脂，自带花香，颜色虽浅，但也能使人无妝而艳。”
“我打算把这两款配一起上柜开卖。不知陈大姑娘意下如何？”
陈岁不会天真地以为宋青等候许久半路截停她，是为了这种小事。
反正她不急于这一时，宋青愿意绕弯子，陈岁乐意陪她一起绕。
她认真端详起茶几上的粉膏和唇脂。
粉膏呈淡淡浅黄色，与宋青身上的衣裙颜色相似，质地功效像极后世的遮瑕膏。
唇脂如她所言，颜色粉嫩，十分显色却不让人感到突兀。
“若搭配在一起买卖，可有名头？”陈岁随口问道。
宋青迎上陈岁的眸子，犀利的丹凤眼从眸底透着精光，“借了古人名讳，娥皇女英，如何？”
陈岁眉头一挑，莫名地感受到宋青话中暗藏的敌意。
娥皇女英暗示着什么，陈岁很清楚。
粉膏唇脂的套装，叫娥皇女英还是叫三皇五帝，她都没意见。
但拿典故点她，这就是宋青的不是了。
福伯曾说宋青追着黄天和跑，她本就当个吃瓜人听个乐子，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乐子。
再看那和自己衣裙同色的唇脂罐体颜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青看上黄天和，还想效仿娥皇女英，和她共侍一夫。
晚了！
那位置是梁巧巧的了！
陈岁面上依旧淡然微笑，心里郁闷得胡言乱语，同时也想通宋青为何急着见她。
马车行驶闹市中，她在车厢内隔着一层车窗听到外面的百姓讨论晌午时张贴皇榜选秀的事情。
宋家于之前怕也早听到风声。
宋青不想进宫，只能把自己嫁出去。
于是她盯上了黄家，几次上门黄老爷子都拒绝了她，而后找到陈岁。
摸清了对方底牌，陈岁对接下来的趁火打劫、呸！…对接下来的友好合作有了十足的信心。
“娥皇女英啊，宋大姑娘倒不怕犯忌讳。”陈岁意有所指，手指尖在茶几上无聊地打着拍子，顺带指使下人换上新茶。
空气中花香弥漫四处，宋青闻惯了这味道，今日却只觉气闷。
她临窗而坐，夏日的烈阳如火球炙烤着她的后背，汗水滑落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丫鬟撤去多余的茶水，转身离去时和快速上楼的女管事撞在一起，眨眼间，托盘中的茶盏倒了大半，茶水溅在了地板上。
“走路没长眼！”
与宋青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女管事横了一眼丫鬟，余光瞥见陈岁时愣了下，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的怒气被肉眼可见的慌乱代替。
她快步来到宋青身前低声道：“宋家叔伯们派人来报信，说都在大院等您，让您速回！”
此时丫鬟奉上新茶，是陈岁指定的六安茶。
陈岁见宋青摇摇欲坠，好心道：“还不快给你家大姑娘送去？”
宋青僵着身子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嘴边露出自嘲的笑。
“陈大姑娘若身在我的处境之下，会如何自救？”
“自救？”陈岁手腕抵着下巴微微歪头，佯装不知，“宋大姑娘活得好好的，恕我眼拙，看不出需要帮助的地方。”
宋青垂下眼眸，眸中一片阴冷，她知不把话挑明，陈岁会继续装傻的。
“陈大姑娘对我有所求，我对陈大姑娘也有所求，不若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陈岁笑笑不语，宋青应是知道她让采篱打听的事。
方才女管事传话时流露出的不安 ，不管是不是演给她看的，宋青都是腹背受敌的处境。
所以，她不急。
宋青攥紧手心，暗道果然和老狐狸一脉相传。
“今日晌午昭告了选秀之事，圣上开恩，各路府衙在收到圣旨的次日，旨意才有效。
若衙门今日下值时我依旧是未婚配，明日我的名字便会出现在选秀名单上。”
“交换过庚帖的女子也不在其中。”陈岁补充道。
街道上陌路相逢聊闲话的旅人都比宋青说得坦诚。
就如陈黄两家，她不相信以宋青的势力，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还换不到一个男人的庚帖？
宋青是个商人，商人骨子里自带赌性。
有小赌一把求安稳的，也有敢拼上身家性命博一场泼天富贵的。宋青显然是后者，交换庚帖的事拖到现在，无非是想把利益最大化，翻盘赢场大的。
“陈大姑娘，当初你被山贼绑走的时候，是黄老爷子为你付的赎金；声名狼藉时，也是黄家出钱替你摆平流言蜚语；被人恶意中伤时更是你表哥出手为你忿不平……”
宋青说得正义凛然，“如今遇到选秀之事，陈家早早把你和梁姑娘一起打包给黄家，你不觉得你们陈家太过分了吗？”
陈岁抬眸戏谑地望着宋青，两手一摊，“陈黄两家亲上加亲，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凭青青比你好！”
方才传完话留下来的女管事上前分辩，“你只会吃喝玩乐，招惹是非，青青年纪轻轻便已是宋家的掌事人，以后接管黄家，更能把黄家的产业扩大不止十倍，她才是最该嫁入黄家的人。”
陈岁闻言轻笑，这一番话女管事说得畅快，宋青也未打断，看她神情，也知她是认同的。
野心不小，怪不得黄老爷子不愿意。
陈岁用绣帕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水盈盈的眸子从下至上微妙地扫了一眼女管事，疑惑地问道：“我困得有些迷糊了，怎么听到有狗在乱吠？”
陈岁的讽刺够直白，女管事当即红了脸，伸直胳膊指着陈岁怒喝，“陈岁岁，没有你当官的爹，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王小翠！”宋青连忙出声制止，再怎么提高嗓门，骂出口的话也掩盖不住，收不回来。
王小翠还觉得特委屈，“表姐！”
陈岁冷下脸，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王小翠。
王小翠左顾右盼之下，紧忙拉着宋青的胳膊挡在自己身前。
宋青心里恨铁不成钢，暗暗把王小翠骂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开口请求，“陈大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她年纪还小……”
“年纪小就栓家里，不要放出来乱咬人！”
宋青的话被人打断，从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待看清来人，宋青白了脸色，“黄、黄……”
“表哥？”陈岁早就听出黄天和的声音，只是纳闷整日忙碌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黄天和见陈岁无恙，暗暗松了一口气。
晌午时接到黄老爷子的口信，午膳都未用就连忙赶回来，结果路上被人一耽搁，回来时陈岁已经乘马车走了。
他沿着路去寻，寻到陈府门口，门房说没看到陈岁的马车回来，黄天和暗道一声糟了。
如黄老爷子口信所言，陈岁果然在半路被豺狼叼跑了。
黄天和这一路积攒不少怒火，胸膛起伏不已，“宋姑娘，令尊于黄家再大的恩情，也经不得你如此耗费。”
宋青踉跄了下，想要上前，“天、天和……”
黄天和拉着陈岁连连后退，“我对想当我小奶奶的人敬而远之。”
小奶奶？
“……！”陈岁支着耳朵，来了精神，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黄天和见陈岁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一紧张，“表、表妹，谈完了吗？谈完事我们就回吧。”
陈岁眨了眨眼按耐住心思，点头。
刚才王小翠的话和宋青的态度，已经让陈岁心里预想的“友好合作”计划画了叉。
黄天和带陈岁离开，目的未达成的宋青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愈来愈远的背影。
回到陈家，陈岁还震惊于“小奶奶”文学中，她小声询问其缘由，黄天和挠挠头，解释道：“那女人眼里只有钱和利益。”
“她第一次来黄家提出结亲，是要嫁给你外公当续弦。后来爷爷说教了一通，又改口嫁我。”
“爷爷依旧不同意，说我已经有你和巧姐了，那女人不听，就一直缠着他老人家。”
黄天和小声嘀咕着一件旧事，“当初她爹因为挽救黄家的货船出了事，所以爷爷也不好直接把人关大门外。”
陈岁明白了前因，喃喃道：“她倒没挟恩图报。”
“傻！”黄天和敲了陈岁的木鱼脑袋，“你怎么比我还傻？你以为她家的产业怎么来的？”
宋青父亲原是货船上的苦力工，这些年黄老爷子自认对得起他的遗孀。
黄天和这一趟是来了结的。
陈岁揉了揉脑袋，抬头眼眸眯起，目光锁定黄天和的脑门。
黄天和似有所感拔腿就跑，两人打打闹闹来到了正厅前。
“看你们俩的感情真好，不若两家的亲事假戏真做吧。”
陈父的一句话，让小跑的两人急急停住脚步。
“父亲。”
“姑父。”
两人讪讪笑着，肩并着肩，绷紧了身体站立在一侧，跟幼时一起闯祸罚站似的。
陈父哈哈大笑，身上官服未褪，一手官帽，一手搂过黄天和的肩膀，拍了两下，手感很结实。
“岁岁，你娘亲在院里等你，好像有事跟你说。”
替陈母传了话，陈父体贴地对黄天和道：“你爷爷捎话说你回来的急，还未用膳，来，姑父陪你。”
黄天和：爷爷你真疼我！
我好喜欢和姑父同席用膳……
假话默念几遍，自己就能当真了。
黄天和附和着点着头客套了几句，落了座。
陈岁先去了一趟兰姨娘的院子，才去主院找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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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小奶奶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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