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
他们好歹也是国公府郎君千金，要进永春苑，也得下车，让皇城卫一个一个仔细校检。
而这位少师大人别说下车，就是连脸都没对这些皇城卫刷一下。
这张扬做派，果然有奸臣之风。
宋桓声音虽小，却也叫那陈副使听见，他转过头冷冷瞥过来。
宋慎忙挡在弟弟面前，拱手与对方讪讪笑了笑。
陈副使冷然地勾了下唇脚，摆摆手示意手下继续登记。
登记结束，进了大门，又行了须臾，终于下车，有内侍领着一行人去了下榻的别院。
这小院虽然不大，却很是别致，几兄妹各被安排一间独立房间，院中还有内侍婢女伺候。
午膳自然也是极好的，吃饱喝足，一个小内侍走进来，笑盈盈道：“今日圣上无特别安排，只让诸位郎君娘子，随意游玩。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泛舟，郎君娘子若有兴趣，奴婢带你们前往。”
这小太监只怕是皇上身边的人，宋家几兄妹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一行人随着内侍出了小院，朝湖边走去。
两里地的脚程，倒也不算远，沿途翠林掩映，春花含苞欲放，美不胜收。
一片与青山相接的翠绿湖泊，映入眼帘，正是永春湖。
湖上点缀着两只画舫几只小船，想来是其他受邀而来的郎君娘子。
小内侍眯眼朝湖上一眼，道：“哟，画舫已经都被人用了，诸位贵人若是想泛舟，只能坐小船了。”
宋玥笑眯眯娇声问：“小公公，不知道画舫上都是谁？”
因为隔了几十米距离，小内侍先眯眼仔细看了看左边那艘蓝顶画舫，只见一道身穿黑色锦袍，腰间悬一把宝剑的颀长身影，背对岸边迎风立在船头。
“那是李将军。”小内侍道。
宋芙和宋玥皆是眼前一亮，齐齐朝船头上的人看去。
小内侍又往右边那只顶画舫一指：“那边那只画舫上是少师大人”
两个双眼亮晶晶的少女，听到这名字，顿时不约而同瑟缩了下。
宋卉原本也是好奇望着蓝顶画舫船头那头，试图将这道身影与自己认识的那个李凌云联系起来。
但无论是宽厚挺拔的身形，还是肃杀凌冽的气势，都实在是与总是笑盈盈的皇城司小校尉无关。
眼下听到小内侍的话，余光又无意间瞥到两个人的微妙反应，不由得朝那红顶画舫看去。
然而那画舫外只有两个船夫和一个穿着皇城卫官服的带刀侍卫，小公公口中的少师大人，应该是在船舱内。
宋卉想起先前在大门口，听到的那道酷似孟轻尘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旋即将这念头抛开。
这可是个大奸臣，阿尘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成奸臣？
那小内侍又问：“诸位贵人要坐船吗？”
如今还才刚入二月，乍暖还寒。虽然阳光和煦，却也还凉气逼人，若是坐画舫也便罢了，去坐那小游船，国公府两个千金自是不愿意的。
但眼下见到画舫船尾的威武大将军，又改变了主意。
宋芙笑着替众人开了口：“永春苑湖光山色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好天色，若是不在湖上泛舟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春日美景？还请小公公替我们兄妹安排船只。”
小内侍连忙拱手应是。
宋卉自然也出她醉翁之意不在景，而是在于船上那人。
她其实也理解国公府这两位千金的心思，在这万恶的古代，女子尤其是高门女子，能嫁得一个什么样的丈夫，格外重要，因为嫁人后的身份地位，皆靠丈夫所获得。
所以女子嫁人，找得不是爱情，而是下半辈子依仗和靠山。
如今武威大将军手握兵权，深得皇帝器重，能嫁给他，是何等荣耀？
与其说她们想要的是嫁给李凌云这个人，不如说他们想要的是大将军夫人这个名头。
这样一想，高门女子还不如她以前在市井江湖讨生活自在呢，偏偏如今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小游船只能坐四人，兄妹六个加上丫鬟小厮，正好分坐三只。
宋慎宋桓两兄弟，宋芙宋玥两姐妹，宋卉自然还是与宋莲一起。
游船虽然不大，但也五脏俱全，舱内一直小桌，美酒好茶点心水果，应有尽有，桌上摆放着一只供温茶煮酒的红泥小火炉，桌下则是一只陶瓷炭盆，上好的银丝碳已经烧上。
一进船舱，便有暖意扑面而来。
四人盘腿坐下，待船离岸，宋卉便迫不及待打开酒壶，凑上前闻了闻，笑道：“果然是皇家出品，这香味比起明月香，也不遑多让。”
宋莲和珠儿齐齐朝她疑惑看过来。
宋莲蹙眉：“大姐姐可是说从前京城一度流行的明月香？大姐姐喝过？”
明月香是宋卉明月楼自酿酒，也是酒楼招牌，在京城很有名气。她当时想的是，等规模扩大，要把这酒销往全国，甚至海外。
然而计划还未开展，人就到了八年后，由明月楼老板变成了宋家大姑娘。
明月楼没了，明月香自然也早没了。
所以她这话才让宋莲奇怪。
宋卉自觉失言，随意找了个借口：“父亲生前，曾带回过一坛明月香，我虽没喝过，却闻过那醉人浓香，时至今日都还记得那味道。”说着又补充一句，“可惜父亲不在了，明月香也没了。”
她加这一句，只是为了让自己这借口听起来更真实。哪晓得却叫桌上其他几人，以为她是触景伤情。
宋莲那拿起一盏酒杯，笑了笑道：“虽然今日没有明月香，却也有皇家御酿，湖光山色，良辰美景，我与大姐姐喝上一杯。”
这小姑娘倒真跟朵解语花似的，深得宋卉之心，她笑眯眯倒了两杯，又与珠儿和宋莲贴身丫鬟秋兰倒上。
但想着这两丫头年纪小，便只倒了一个杯底。
宋莲呷了口酒，朝窗外看去，瞧见宋芙宋玥的船，正往蓝顶画舫靠近，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大姐姐，你说二姐姐和三姐姐，谁能被大将军相中？”
宋卉正仔细品鉴着美酒，戏谑道：“就非得是二妹妹二妹妹，怎么就不能是我？”
宋莲先是愣了下，转头默默大量了她，继而又轻笑出声：“大姐姐是府中嫡长女，这门亲事原本就该大姐姐当先。再说大姐姐品貌完全不逊二姐姐三姐姐，若我是大将军，我定然选大姐姐。”
这丫头嘴是真甜。
两人正说着，只见不远处那条船上，一道窈窕倩丽身影从船舱走至船头，迎风而立。
不是宋玥，还能是谁？
宋三姑娘去岁底才及笄，正是花儿初绽的年纪。她五官其实并不算惊艳，但胜在皮肤白皙，还有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身形纤瘦，弱柳扶风，十分惹人怜爱。
宋卉听人说过，她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保持身材，吃饭从不超过一小碗。
宋卉都服了，自己在现代这个年龄，吃饭都是一盆一盆干，长高的年纪哪能节食？
今日的宋玥穿一件浅紫荷叶边袄子，下身是一件水粉色百褶裙，身手披大红色狐领长斗篷。
此刻立在船头，让这湖光山色略显乏味的青绿，忽然多了一抹亮丽色彩，让人忍不住朝她瞧去。
她身下那艘小船，此时与蓝顶画舫只隔了十来米的距离。
船头的李凌云只要一转头，便能瞧见这船上的美人。
实际上，李凌云也确实转头了。
回京城已十余日，这些天一直待在府中陪伴老父亲，今日才得以出来。
自从那日在宫门见过孟轻尘，他想了很多，所谓再不离开京城，并不是要与孟轻尘赌气。
他是真累了。
这些年九死一生，心性渐被磨平，如今年近而立，父亲年迈，他开始想要上几年安稳生活。
所以皇上对他所提之事，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宋娘子已经过世八年，若不是孟轻尘一直咬着他不放，或许他心里也早将前尘往事淡忘。
孟轻尘是个疯子，他实在没必要与对方纠缠。
自己也该向前看，娶妻生子，完成人生大事。
思及此，他转头朝远处那艘红顶画舫看了眼，然后月余光便瞥见旁边小船上那道娇小身影。
下一刻，眉头便不由自主微微蹙起。
宋玥是第一次见到威武大将军，虽然是个不怒自威的长相，但却比自己预想的要英俊许多。
不由心中一喜，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
*
而这厢的小船中，几个姑娘正凑在窗边遥遥看戏。
珠儿忍不住道：“大姑娘，大将军看到三姑娘了，你说她会不会被三姑娘美貌吸引？又会对三姑娘说什么？”
宋卉抓起一颗花生米朝口中送去，随口道：“李将军不是好色之徒，也不喜欢宋玥这种娇弱小美人。”顿了顿，“我猜想他会说，初春天寒，船头危险，小娘子赶紧回舱内，免得不慎掉进湖中。”
珠儿摸摸头，有点不以为然：“画本子中，男子见到美人，可不是这样的。”
宋卉笑了笑没说话，只遥遥看着立在画舫的李凌云。
比起那日从街头打马而过时，今日的李凌云，虽然还是略显粗犷的猛男样，但许是穿着长袍，束着发冠，面上须髯仔细修剪过，整个人玉树临风，终于有了几分当年小鲜肉的影子。
李凌云没想一转头，就看到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站在游船船头，且不说掉进湖中，就是这湖上剪刀似的二月春风，也不是这种娇弱小姑娘能受得住的。
想着今日来永春苑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世家小姐，若真出了事，别说是陪同下人，就是船夫也得跟着遭殃。
他只能沉声开口提醒：“初春天寒，船头危险，小娘子赶紧回舱内，免得不慎掉进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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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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