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怡从长辈那里听到的乡村往事里，如果有人对某一家不满，那就挑两桶猪粪牛粪，直接泼在那户人家的门口，以此泄愤。
苏小安瞪着眼睛看她，“你疯啦！他家大伯是村长，你去惹他，不想在这里混了？”
苏小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姐妹俩被那混小子欺负那么久，居然都不吱声，是这层缘由。“那这气就白受了？”
苏小安叹气，“那能怎么办，顶多以后防着躲着，怎么惹得起。”
苏小雅撇嘴，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们两人磕磕绊绊到了田埂，也不知道几点，太阳开始毒了，人影也不长，一到那里，便有不少人过来要一份茶水喝。
即使只有三分钱一碗，还是有不少人赊账。
“小安，今天没带钱，先欠着。”
“小安，我今天带的钱太大张了，你找不开，明天再付吧。”
因为邻里相亲，大家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打哈哈过去了。
苏小安手忙脚乱，“行，行，表伯，你已经欠了我五碗，七碗？诶三婶，你已经喝第三碗了，你才付了一碗钱……”
苏小雅的手也没停下来过，她观察着其他人，和原主的记忆一一对上。
两人守着小推车到大中午，眼见着田埂里好多人回去吃饭了，带的两个木桶也差不多空了，她们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今天至少倒了一百多碗的茶水，但是数钱的时候才2块钱，两个人对半分了，一人一块多一点。苏小雅将那堆零碎的硬币和纸钞数了又数，是一块零八分。
“不对。”
苏小安将自己分到的钱收起来，有些心虚地反问：“怎么不对？”
其实刚才分钱的时候，苏小雅就看到表妹不安分的手，熟练又自然，看来平常没少这么干。苏小雅说：“田里那么多人，每个人至少喝了两碗，怎么着也得三块多，才分这么点？”
苏小安皱眉，“那不是很多人赊账了吗？”
“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有人赊账，钱收回来了没？”
苏小安被问住了，“这，都是亲戚，我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要呢？才几分钱的事情。”她说话声越来越小，突然回过神，大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苏小安的年纪虽然比苏小雅小，但平常还算个有主意的，所以苏小雅都听她的。平常弱气的表姐，今天说话不仅大声了，还有做主的趋势了？
苏小雅不在乎表妹的奇怪，扭头走向村里的杂货铺方向，“你先收拾着，我去买本子和笔。”
五分钟过后，她买来了一本黄色的学生练习本，很薄纸质也不好，但够用了。她用圆珠笔写下今天的日期，问苏小安：“你还记得那些人前几天欠下的钱吗？”
苏小安扭扭捏捏，“我哪里记那么多啊。”
“今天的呢？”
“今天，勉强记得一些吧……”
说是这么说，但苏小安还是坐下来，一笔一笔地念了出来。她其实就缺一个能出头的，表姐摔了脑袋之后好像变傻了，如果钱要回来了，也是她赚，要不回来，丢面子的也是表姐。
写完了之后，苏小雅让表妹检查了一遍。
苏小安看完惊叹，“原来欠了这么多？”合起来有三块多，“表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能把这么多数加起来？”
苏小雅把每一页的帐都记了合计，每个人欠了多少也分行写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她写的时候也预测，这些钱全要回来不太可能，肯定有人会用“大家都是亲戚”搪塞。
她收起笔，说：“都是小钱，所以你乐意欠着好像没损失，别人欠你也不会感到为难。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小安见识了表姐摔破脑袋后的厉害，心服口服地坐下洗耳恭听。
“我们整的茶水，谁都可以卖。”苏小雅说，“人家肯买我们的东西，就是为了省事，不是因为真的离不开这一口。”
“废话。”苏小安失了望，“那能怎么办啊，我就会这点了。”
苏小安说：“村里不是有收凉茶草药的吗？我们买了煮一桶。”
苏小安瞪目，“那得多早起来，很累的。”
苏小雅不理会她的抱怨，继续说：“我看杂货铺有冰柜，我们可以借着弄冰块，每次出门前放桶里，这样就是冰糖水了。”
“我们跟他家又不熟，能借给我们吗？”
看来苏小安以前也有这种想法，奈何跨不出这一步。苏小雅说：“我们不免费用，给他几毛钱，又不需要他动什么，白赚几毛钱，他干嘛不要？”
苏小雅眸光闪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会很累啊。”
苏小雅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式了，再复杂点，我们俩也没那个条件。”
她本来还想卖午餐，毕竟田里有不少是帮别人干活的，早点干完早拿钱，所以不少人中午不回家，干啃馒头。但她和苏小安家里都没有多余的饭盒，要做午饭还得先投钱，没钱是个问题。
她说得头头是道，苏小安已经被说服了，她最后说：“要真这么干，你明天得早点过来，不能像今天这么晚了。”
“可以。”苏小雅收起本子。
大人都出去干活了，她们二人随便对付了午饭，去找熟人买了凉茶草药，苏小雅还多问了怎么搭配好喝，又去药铺多买了点甘草。回到苏小安家时，放在两个铁饭盒里的凉白开差不多凉了，苏小雅用牛皮纸和布包严实，找了杂货铺的人，看着饭盒平稳地放进冰柜后，才安心离开。
苏小安非常愉悦，回家的时候都蹦蹦跳跳的，她忍不住问：“表姐，为什么饭盒要用布包着？”
苏小雅解释：“如果冰块不干净，人喝了被污染的冰水，容易得病的。”
苏小安撇嘴，“这么讲究啊。”她微侧着头问，“从哪儿学的啊，城里的？”语气有些酸。
苏小雅立马明白她什么意思，她笑道：“你要是和徐二强多聊聊，没准也能知道点什么。”
苏小安低下头，不作声。
今天的活算是干完了，她们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苏小雅便回了自己家。
谢秀娥还没回来，而苏志才在家里呼呼大睡，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他也是刚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苏小雅坐在门口，听见房间内的呼噜声，一阵子烦躁。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不然早晚有一天要被卖掉。
当天晚上，谢秀娥和苏小雅要今天赚到的钱。
“妈，我想自己留着。”苏小雅趁他们还没发现的时候，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坑，用床腿垫着，她仔细观察了好久，压根看不出端倪。
谢秀娥问：“你的东西都是我买的，你平常用不到钱，妈帮你收着。”
以前的苏小雅一分一厘都会交给母亲，估计很多都被转手给苏志才了，“以后东西我自己买，我都快二十岁了，会好好存钱的。”
谢秀娥想了很久，勉强答应，“那你不能乱花，以后嫁人还要用到。”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苏小雅起床赶往苏小安家，轻手轻脚地煮今天要用的凉茶，放在门口盖着纱布放凉。苏小雅又用笔将买的比较多的村民记了下来。
“这个要干什么？”
“等中午你就知道了。”
很快到了出摊的时候。
田里不少村民一见到她们过来，扔下手中的物件小跑着过来，但和平常不一样的是，今天她们的桶没有掀开等着。
“今天不做生意了？”有人问。
苏小安躲在苏小雅身后，而苏小雅将手搭在桶盖上，说：“今天的茶，半价，2分钱。”
有个大妈笑道：“亏你还上过初中，半价不是一分五厘吗？”
苏小雅摇摇头，“因为我们今天煮的是消暑解热的冰凉茶，卖4分。”
有个大伯舔了舔舌头，从裤兜里掏出两分钱递过来，“让我先尝尝，太渴了。”
苏小雅还是捂着桶盖，说：“我还没说完呢，想喝半价的茶，得先将之前的帐结了。”她另一只手掏出昨天的记账，“我看看，乔伯，你还欠了七份的钱，我算你两毛好了。”
“啊？这……”乔伯拿钱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他们平常就这样，今天付了钱，那昨天的帐就悄悄自行勾掉了，加上苏小雅姐妹两人一个比一个糊涂，竟都没有计较，就算再老实的人，也会因此开始侥幸放肆起来。
苏小雅笑笑，“不过你要是付了，今天这一份可以免费。因为我们的茶，满五份就可以免费一份。”
苏小乐惊奇地看着她，这种规矩她事先可没有说？
苏小雅主动打了一份茶，舀茶汤的时候，他们都看见里头有冰块，晶莹剔透的冰块，茶汤在炎炎夏日中还冒出了一丝刚好可见的凉气。
乔伯是真渴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了2毛钱，“给你给你！”接过茶之后，他猛喝一口，凉茶从燥热的喉咙滑下，爽得他哆嗦了一下，随后甘草的味道在舌尖喉头处回甘，他砸巴嘴，意犹未尽。
乔伯又将刚才2分钱拿了出来，“再来一碗！”
“好嘞！”苏小雅示意苏小乐舀茶，自己则翻开账本，在乔伯的名字下打了一个勾，“过两天满了5碗，乔伯你就可以免费再喝一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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