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逃出的第二天,韩扬和苏绿蚁饥肠辘辘地路径一家客栈,帮客栈里的食客打过几场钻石段位的游戏,轻松换取了半袋碎银和一顿丰盛的美餐。
两人正商量着今后具体的打算,忽见一支羽箭飞来,携一张纸条,扎到他们身后的房柱上。
取下纸条一看,原来是幽云教的信使奉教主之令传信,邀约两人十五日之后在幽云总教的教坛处比试电竞。
对方提醒他们说苏绿蚁的兄弟在他们手里,且教内的某位教众还意外找到了苏绿蚁曾在进京途中遗失的那部分身份文书,由此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去赴约。
幽云总教的教坛设在中州,距离这个客栈有十二三日的脚程,韩扬二人觉得时间尚且充裕,因此这一道走得并不匆忙,不疾不徐地行路,权当在游玩山水。
他们一边欣赏着周遭自然的风光,一边商量着和幽云教的人比赛的策略。
“如今队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法师一个刺客,空缺的三个位置如果等到了幽云教还没齐备,那么便是随机的分配,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韩扬说,“至少在团队协作这一块上,我们的队伍会有全面瘫痪的风险。”
“没错,”苏绿蚁点头说,“所以我们要在到教坛前尽量地凑齐三个空位上的高手,尽可能保证我们队内拥有更强悍且更能控制的战力。”
正说着,他们行至一处密林,忽闻风声阵阵,落叶飘飘,顿感这林中的异常。
再往前边一看,发现有两名江湖上的侠客相向而立,各自为阵,似要决斗。
他们穿着一黑一白,风格大相径庭。穿白衣的那位一头雪丝,戴着半片珍珠面帘,手执一柄银光凛冽的长剑;
穿黑衣的那位则戴着半边铜鬼面,手握一把金辉四射的弯刀。两人相隔较远,无形间断开了韩扬他们要走的路。
韩扬知道若是此时带着苏绿蚁从中间路过,他们的死相必然非常难看,于是只能拉着苏绿蚁掩藏在一棵大树后头,稍作观察。
但听那两位侠客隔空传音,语声极轻却听得十分清楚,想必内功深厚,实力了得。那白衣凛肃道:
“却尘,上次未斗完的那一战,今日定要分出高下。”
黑衣沉声一笑:“隐歌,自师父驾鹤,你我‘剑骨’‘刀柔’齐名已久,之前那战是我疏忽才与你战成平局,今日必不会手下留情。”
“很好,那就让我们用成败来印证师父传下的剑法和刀法,究竟哪个才是顶峰!”
话音刚落,便见这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须臾间闪到一处,刀剑交接,寒光四射。山林呼啸,无数落叶随剑风纷飞,与刀风缠绵,影绰之间,光阴流转变换,刹那也即永恒。
凌凌喝斥之声不绝于耳,厮杀决断中,白衣染血,铜面沾污,两人轩轾难分。一炷香里数百来回,饶是筋疲力竭,也仍拼力斗战。
此刻,躲在树后看着这拼杀场景的两名江湖菜鸟瑟瑟发抖。他们此前只跟幽云教的人交手过,并不真正清楚武林中那些情染风尘、恩怨相报的血雨腥风,如今亲眼瞧见了,难免内心震惊。
“韩、韩郎,”苏绿蚁扭头看着对方,神色惶恐道,“江湖好可怕……”
韩扬故作镇静地说:“淡定、淡定……”实则内心很慌。
“韩郎你额头上怎么有汗……你是不是也怕呢……”
“……没有,我看这两个人打架太激动了。”
苏绿蚁颤颤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赶路呢?”
韩扬说:“依照他们这你死我活的打法,不死一个今天很难收场啊。”
正说着,那两人却似乎换了身法,也转移了交战的位置,越打越朝他们藏身的地方靠近。
韩扬见苗头不对,牵着苏绿蚁鬼鬼祟祟地转移藏身点,结果两个人没走两步便被那白衣侠客发现了踪影。
“何人在此埋伏!”白衣郎君大喝一声,往二人撤退的方向跃去,执剑闪出一招!
“危险!”韩扬见那剑招直直朝苏绿蚁落来,本能地把他扑倒护住,那剑险险割过他的衣袖,差一点碰到手臂。
两个人摔到地上,苏绿蚁怕他有事,起身就要检查。却是刚一动作,那白衣郎君又喝一声“贼徒受死”,长剑便凌利挥落!
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旁的黑衣郎君却一刀挡去剑的攻击,救下两人。
打斗暂停了下来。
“萧却尘,为何阻我?”白衣人忿忿地问。
黑衣道:“你我比试,不要伤及无辜。”
“你怎知他们无辜?”
黑衣扫过两人一眼,默默说:“你观他们衣装扮面,都不是武林人士惯有的行头……”
“而且先不论你我此次决斗是以密函相传,应当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就算走露出风声,也没有哪一方势力的人会派两个手脚看上去这么笨拙还不蒙面的人过来对付我们……所以我想他们应当只是路过。”
韩扬听黑衣帮自己说话,赶紧接茬,表明自己和苏绿蚁是真的路过此地的路人乙,对他们的比武绝无任何的知情,也绝不敢对他们动歪心思。
他边解释边把苏绿蚁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他摔伤没有。白衣郎君见苏绿蚁背着个包袱,似乎沉甸甸的,双眉一凛,警惕道:
“你包袱里装的什么?”话音方落,他便运剑挑开包袱。只见里头落出来几件稀罕物事,分别是一个闪金光的杯子和两方小巧的砖,他均没见过。
“这是我们参加电竞比赛夺冠的奖杯和玩游戏的手机,”韩扬宝贝似的捡起它们,面色轻淡地问,“这没什么问题吧?”
却见两位侠客面面相觑一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迷惑地问:“什么是手机?电竞比赛又是什么比赛?”
韩扬和苏绿蚁也面面相觑过一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默默道:“不应该啊……”
他们说现在电竞和手机在修朝已经很普及了,修朝的人没理由会不知道。
黑衣郎君听说之后,向他们解释自己和白衣郎君自恩师亡逝后便各自归隐山林,不见生人,不露世面,只约定每隔三年比试刀剑,至死方休。
韩扬估算着他们上一次出山是三年前的事,而那时他还没有穿越过来,所以对他们“乃不知有手机,无论电竞”的状态表示了理解。
他看了看鲜血染身的二人,心思转了转,提议道:
“二位大侠既然师出同门又常年难分伯仲,那么何必非要打打杀杀的争斗不休呢,我看不如用电竞的方式解决你们决斗的问题,这样既能很快地分出高下,也不会难料生死,方便又文明不是更好吗?”
“对啊对啊,”苏绿蚁也帮衬着说,“声名诚可贵,性命价更高嘛。”他和韩扬是才从大火里逃出生天的人,尤其懂得生命的可贵。
韩扬见对面两人犹豫了,又劝道:“况且俗语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想二位阁下的亡师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用他所教的刀剑之法来做这般手足相残的斗争吧。”
白衣却道:“这正是师父的指意。”
“师父追求绝对的武学巅峰,因此不愿见他所传授的武功有被任何一个人打败的可能,也就是说,无论是刀法还是剑法,必废其一,只存一门,练作无上之功。”
韩扬和苏绿蚁听完,都觉得他们师父的指令有种自相矛盾的美感,但也并不敢胡言乱语,由此停了劝说,想着尽快与二人道别。
但白衣却又喊住他们。韩扬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心里忐忑不安。可对方却指了指他放到袖子里的手机,支吾道:
“那个……那个电竞游戏什么的,也教我玩玩。”他说师命虽不可违,但对电竞倒是起了些兴趣,想一探究竟。
“谢隐歌,”黑衣皱眉道,“你不比了?”
白衣说:“不是不比,只是你我决战终究会有一人亡命,万一死的是我,我可不想在黄泉路上叹惜自己还有什么好玩之物没领教过。”
黑衣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道理,当即也追逐他的意思,准备借托苏绿蚁的手机来玩游戏。
韩扬和苏绿蚁互看一眼,憋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打开游戏的那一刻,就是你们上头的开始。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韩扬和苏绿蚁给两个大侠客各开了一个王者的小号,叫他们从新手导航开始练起,然后打新手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隐歌和萧却尘把王者的游戏机制了解得差不多了,铭文和出装的思路也摸了个大概,便走出和人机较劲的新手局,加入正式局的组队中。
他们在游戏大厅界面的公告里意外地发现了许多来自各个门派的武林高手,有的是恩师先前的世交,有的是恩师以往的仇敌,还有的是他们这一派或离散或远游的,多年都未再见过的师兄弟和师姐妹。
他们本着为师扬名和闲谈叙旧的目的挨个加好友,在房间里组队发起挑战,这么一玩,一个下午嗖地就过去了,但游戏还没尽兴。
韩扬和苏绿蚁看他们玩得很投入,似乎早把决斗的事抛到了一边,心里都松一口气。
韩扬笑兮兮地问谢隐歌:“谢兄游戏好玩吗?”
谢隐歌默默道:“道理幽深,变化万千,此游甚美。”
萧却尘倒是不经苏绿蚁问,主动道:“此游,甚妙。”
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玩了好些把游戏,在被各路游戏大神“虐待”之后,忽然奇迹般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于是在商量过后决定先停止彼此之间的相杀。
他们准备深入学习王者的打法,在游戏的世界里把宗门的声名发扬光大,以后再谈决斗的事。
韩扬和苏绿蚁想着江湖险恶,之后的行路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如果能有高手保护左右势必会安心不少,所以相邀两郎君一路随行,护送他们到幽云教总坛——代价是在江湖的黑市里帮他俩买两部性能优异的手机。
两侠客一直隐居深山,本也无要事要做,因此在听到他们的邀约后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韩扬和苏绿蚁是游戏中的高手,直到五天之后在客栈里见识了他们指上的功夫,不禁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决定拜师学艺。
韩扬他们本来就缺队员,见两人在这个游戏上也有相当的潜能,便把两人收为徒弟,因材施教,根据他们的优势把他们往发育路和对抗路两个方向培养。
要说这谢隐歌和萧却尘不愧是宗门里天赋异禀的子弟,少时在门内修习武道便展现出极高的领悟能力,如今学习起王者来也不在话下。
他们效率极高,到幽云教的前一天便已经从倔强青铜打到了最强王者的段位,虽然相较于比赛时规定的王者百星的门槛还差一截,但按照这个升星速度来看,等正式开赛的时候跟着韩扬参赛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战队便还差一个固定的辅助位。四个人一路走一路招募,在幽云教总坛的郊外遇见一个临溪而渔的老渔夫。
那渔夫听到他们要招人,赶紧把他们叫住。韩扬打量着他那副沧桑的脸孔,委婉地说战队要年轻人。
老者捏须笑笑,说不是自己要加入,向他们推荐了自己的小儿子。几个人便到老者的住处去找人,发现那渔夫的小儿子果然是打辅助位的好手,便好说歹说地把小少年借走了,还支付了老者为期一年的酬金。
但行到总坛门外的时候,那小少年却莫名其妙失了踪。
大家寻找半天,忽觉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似乎是中了毒,这一来二去地思索,才反应过来那老者和少年都是幽云教的人,派来抓他们的。
韩扬几人被关在了总坛的地牢里,本以为大家都要交待在这里,未料到在牢中竟然意外遇到了苏绿蚁曾经在百艳楼里的兄弟紫七。
那紫七身着锦衣头戴宝饰,并非阶下囚的模样,看起来并无受苦。
苏绿蚁稀奇一问才知道这幽云教教内出了罅隙,教主的下属有谋逆之心,此回擅自绑架了他们便是为了行暗杀之事,然后在王者开赛的当天栽赃嫁祸给教主,让他身败名裂在武林无法立足。
因为不知道谋反的全部人员和具体人数,所以教主并不打草惊蛇,只等着开赛当天将叛徒一网打尽。
紫七按照指示偷偷给了他们解药,请他们在开赛的当天帮忙除贼。众人答应下来。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幽云教肃清内患以后,竞赛照常进行。赛前,教主为了感谢众人的帮助,将教内一名得力的队员转籍到韩扬的麾下,叫他尽心效力。
而那个队员竟然就是紫七。他也更想不到对方竟然就是常年在辅助位的排名上稳坐第一的那个神仙大佬。
“你们苏家还有别的兄弟吗?”他默默地问苏绿蚁,“其实都可以招到我队里来的。”
苏绿蚁哭笑不得地说:“我跟紫七不是亲生兄弟啦。”
韩扬不问了。片刻后,苏绿蚁听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故作深沉地说:
“我总算理解到啥叫‘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了……”
……
有了紫七的相助,韩扬的队伍势如破竹地拿下了比赛的胜利,捧回了第二座金奖杯。
他们凭着这场胜仗在江湖的电竞圈里崭露头角,声名鹊起。
此后他们扎根武林,惨淡经营,历经无数风波,建立起了第一个专属于电竞的教派——只在游戏世界里刀光剑影,不在现实生活中流血火并。
韩扬是这个教当之无愧的教主,但苏绿蚁却不是副教主,而是在韩扬不要脸面的死缠烂打和软磨硬泡下被迫放弃了副教主的头衔,做了教主夫人。
岁月匆匆,转眼已过数年。韩扬和苏绿蚁披着一身荣耀退了役,把教派留给年轻人打理,也学着萧却尘和谢隐歌归隐了——
这对师兄弟在打电竞之余,将恩师留下的武学融合在一起,苦心孤诣地创造出了一套刀剑皆宜的功法。
此法在刀剑武学中是独一份的存在,自创造之日起便立于武学之巅,二人把宗门的美名扬洒天下,如此也无愧亡师的心愿了。
这一日的黄昏,韩扬和苏绿蚁邀请了老友们来山里吃酒,众人在院内饮到深夜,皆有些醉意。
此时,但见天幕之中闪过一尾银光,原是彗星扫过,众人皆称稀奇,把酒观赏,兴致盎然。
却只苏绿蚁吓了一跳,掷了酒杯,抱着韩扬不撒手。片刻后,众人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去听,发现是断断续续的道家咒语,似乎作禁锢之用。
他们笑他醉得厉害。
韩扬道声失陪,把苏绿蚁抱进屋子,放到榻边,轻拍着他的后背。
苏绿蚁忽然逮他的手腕,攥紧了,口中痴痴道:“不许走,不许走……”
“不会走的,”韩扬抬手抚上他薄红的脸颊,笑着哄慰,“你快些睡,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苏绿蚁问:“明天、明天还看得见你么?”
“当然了,”韩扬抱着他轻晃,柔声说,“流星带走的是愿望和遗憾。”
“但我在这里遇见你,跌宕沉浮、悲苦喜乐地走到现在,一无奢愿,二无缺憾,所以它是带不走我的。”
“真的?”
“真的。”
“你跟我拉钩,你不骗我。”
“好,我跟你拉钩,我不骗你。”
第二天,苏绿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指还与他的勾在一起,像两段难以分开的人生。
(番外完)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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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知足了。(番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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