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同去盛天,回去收拾衣物吧。”
“好。”
景修同徐怀瑾回去后,发现他径直去了灵秀房里,他把灵秀的遗物归置好,有的打算烧掉,有的放回衣柜。
那件黑色大氅被他拿回了自己房间。
收拾好要换洗的衣物后,又带了些零碎的东西,木雕也被他带在身上。
景修来时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哦,不对,他还有一柄黄金匕首!
倒也不算是空手啊。他乐观的想。
毛文虎不知在哪里搞了一辆马车,空间宽敞,足够坐下六个人。
徐怀瑾走之前又去看了灵秀:“娘,您养了我十八年,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我决定回去,您也会支持我的,对吗?以后……不能常来看您了,请您原谅儿子的不孝。”
他深深的注视着那块墓碑,拾起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
回到房间后,他利索的背起行囊,锁上了屋门。
走之前,他在篱笆前转身,仔细描摹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小院,好像要把它刻在心里一般。
左边是鸡笼,笼子已经空了,几只鸡送给了邻居,中间是两座遮风挡雨的土坯房,庇佑了他多年,右边那间曾经被烧掉的灶房,在原址上又搭建了一间。
一座简陋的小院,是他所有的向往与归宿,这个归宿被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打破。
徐怀瑾最终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毛文虎看景修抱着一个罐子,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好奇的问:“徒弟,你手里拿的什么?”
景修摸了摸罐子:“梅子酒啊,我不是说要给您酿酒的吗?但是这酒还不到开封时间,放在这里的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干脆挖出来带走吧。”
“我闻闻。”听他说是酒,毛文虎馋虫都要被钩上来了,伸手就要揭开盖子。
“师父!还不到时间呢!我刚刚说的话,您真是一句都不听的。”景修按住封口,没有让他得逞。
“我又不喝,就是闻闻也不行?”
“现在不能打开,否则一坛酒白白浪费了。”
毛文虎听说会浪费,心里再着急,只能放弃:“臭小子,不是诓老夫吧?”
“那哪能啊,我最……”他话说一半,徐怀瑾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景修坐到他身边:“哥哥,那我们走罢?”
徐怀瑾面无表情的嗯一声。
毛文虎去外面驾车,其余五人坐进车厢里,他们商量驾车一个时辰换一次。
“盛天可是北方,那里的十月可不像南方的天气这样暖和,厚衣裳都带了吧?”毛文虎摔着鞭子,大声询问。
南栀掀开布帘子:“过了锦绣城,去集市上再买两件也不迟。”
毛文虎思考片刻:“嗯,也好。”
马蹄声踏踏,聒噪的蝉鸣,尘土飞扬的沙土路,还有那座小院,渐渐被甩到身后,消失在视野中。
景修放下酒坛,看他握着那柄沉重的斧头不松手,没话找话道:“哥哥,这把斧头是你父亲用过的兵器吧?”刚来的时候徐怀瑾就说过这是他的父亲留下的东西。
徐怀瑾默默无言,只掏出一块干净的巾帕,从斧柄,斧头到尖镦来回擦拭两遍才罢手。
自从灵秀下葬后,他异乎寻常的缄默,景修仿佛一下子回到刚来赵家村的那段时日,他也像今天一样。
甘宁观他情绪不高,知他遭遇如此变故,定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便开口说:“这斧子跟了将军数载,饮过血,开过颅,也算是战绩斐然呐。”
徐怀瑾擦拭斧头的手一顿,他拿着它劈了这许多年的柴,不知如今锋锐是否犹在。
景修不可置信的瞧着战斧:“真是看不出来…… 那劈柴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说到底只是个工具,不管是砍柴还是砍人,它即有用便一直有价值,不分大小贵贱。”甘宁老神在在的摸着他的胡子。
南栀:“且这兵斧颇有些重量,倒也不是寻常人随随便便便能使得动的,将军爱用斧皆因身材高大,普通刀剑到了他手里,倒如同玩具一般。”
徐怀瑾凝视兵斧,缓慢的开口:“我父亲…… 是甚么样的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啊?”南栀略带感慨的开口,她目光渺远,思绪瞬间回到了五岁那年。
那一年,雪虐风饕,大雪连下了十多日,仍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破旧的房舍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瓦片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孩子,被这声音吓到,稍大点的男孩摇醒昏睡的小女孩:“妹妹,房子塌了,我们换个地方。”
小男孩牵起妹妹的手,想要带她离开,刚碰到手背,一股灼烫的温度传了过来。
他抬起小手盖在妹妹额头,果然发烧了!但是他没钱,没有办法替妹妹看病。
小女孩因发烧,脸蛋通红,她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我也不知。”男孩牵住她的手,迷茫的走出了坍塌的屋子。
“哥哥,我头好疼,头晕。”小女孩顺着牵引的力道,信任的跟着哥哥往前走。
哥哥蹲下:“我背你,上来。”
小女孩趴在哥哥背上,舒服的蹭了蹭脸颊:“凉凉的。”
哥哥背着高烧的妹妹,漫无目的的走在风雪肆虐的街道上。
敲了几户人家,皆吃了闭门羹。
“驾!”前方传来车夫的吆喝声,他正要挥鞭驱赶,这天太冷了,他想快点回府暖和暖和,前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小孩,他不耐烦的喝道,“哪来的小孩儿!快点让开!”
男孩不仅没让开还拦下了马车,这车厢表面髹漆彩绘,他觉得定不是普通人家。
“吁……”马夫看这孩子不要命的拦车,不得已只好勒紧缰绳,“前方什么人?惊扰了老爷夫人,你可担待得起?”
他噗通跪在雪地里,抱着昏睡的妹妹,使劲磕头:“贵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她发烧了,求求您,救救她,我……我当牛做马报答您!”当牛做马是听那些乞丐说的。
车厢里声音浑厚的男子问:“出了何事?为何停车?”
马夫赶紧低声回禀:“回老爷,有两个孩子挡住了去路,小的马上赶他们走!”
“等等!”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什么孩子?”
车夫伸头瞅了两眼,又细细听了片刻,回道:“回夫人,是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说是…… 妹妹发烧了,想要我们救救她。”
片刻后,一只葱白的纤纤玉手掀起厚厚的布帘:“阿骞,我下去看看。”
那女子眉眼如远山般清秀,眸子明亮而灵动,顾盼之间流露出一丝聪慧与柔情。
她走下车厢,一回头,发现那叫阿骞的男子也跟了下来。
车上下来的这对夫妻不是别人,正是徐骞和谢听晚。
徐骞半搂住她:“我同你一起瞧瞧。”
谢听晚笑吟吟的说:“好。”
“你们为何拦车?”徐骞问。
小男孩见他肯于自己说话,顿时有些激动:“贵人!我想求您救救我妹妹,她…… 她发烧了,我没钱,您能不能救救她,我可以当牛做马报答您的!”
谢听晚轻笑一声,倒不是嘲笑,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竟知道当牛做马,很是惊奇:“你怎么当牛做马报答我啊?”
“我……我……”他说不出来,他只是听别的乞丐这样说过,天长日久也就学会了。
徐骞看他可怜,掏出一块银窠子:”拿去救你妹妹吧。”
男孩接过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谢听晚多问了一句:“如此寒冷的天气,怎么还在外面?既已讨得了银钱,快些回家请郎中罢。”
男孩垂下头,低头喃喃:“没有家。”
谢听晚侧转身:“嗯?”
“只有妹妹,没有家,爹娘死了,没有家。”男孩重复一遍。
徐骞皱眉:“也是个可怜人。”
谢听晚垂目看着年幼的兄妹二人,想起了刚满月的儿子,她的子赫一出生,便有御寒的衣物,充足的口粮。而有些孩子数九寒天还在为妹妹的病痛,到处磕头求救。
她心里生出恻隐之心:“阿骞,不如…… 收下他们罢,待到子赫会走路会说话时,他们两人倒是适合做子赫的玩伴。”
徐骞听闻,估量二人,有些犹豫。
谢听晚接着说:“他能对妹妹如此上心,肯定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如果不放心,可以放在府里观察一段时日,你觉得可好?”
“你做了决定的事情,我反驳有用吗?”
她笑容明艳,眼神也变得灵动起来:“不愧是我夫君,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你是夸我吗?你明明是在夸自己。”
“都一样啦。我们不分彼此。”
谢听晚蹲下来:“你刚刚说,救了你妹妹,你愿意给我当牛做马,那现在愿意跟我回去吗?”
男孩楞楞地点头,他觉得这位夫人,不仅长得美,心也善。
谢听晚去抱小女孩,徐骞接过去:“我来吧。”
她牵着小男孩:“你叫甚么名字?”
“我叫北星,我妹妹叫南栀。”
四个人坐上马车,回到了徐府。
南栀做了个梦,梦到有人救了自己,还喂她喝了药,那药可真苦啊,她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环境,有点惊慌的喊:“哥哥!”
北星兴奋的跑到床榻边:“你醒啦,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夫人救了我们!”
南栀跳下床榻,惊奇到处看看摸摸:“这地方好大,好漂亮!哥哥我很喜欢!”
“嗯!”他也很兴奋。
“我们以后可以住这里吗?”南栀睁着大眼睛问哥哥。
北星看向门口方向:“夫人说让我们暂时住几天。”
南栀一想到,过几天又要流浪,顿时萎靡下来:“哦。”
“北星,南栀。”是谢听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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