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从柱子后出来。
周铎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都按在椅背上,神情慵懒,但身躯紧绷,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地上躺了一地人。
周铎并没有杀了他们,只是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他的目光落在虞清身上。
但虞清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就又被人砰的一声推开。
唐崖目光警惕,火速抬起手里的枪。
等看清推门的人是谁之后,他把把枪放下。
是一个打扮富贵的小老头。
看到唐崖举枪对着他,小老头被吓得一哆嗦,等唐崖把枪放下之后,他才急急忙忙地走进来。
屋里刚刚动静大,尤其是刚刚那两声枪响,把富贵酒楼背后的东家给惊出来了。
老板姓杜,全名杜诠。
“周大少!”杜老板小步跑到周铎身边,弯腰拱手道,“是在下招待不周!周大少爷您……可有什么事情?”
周铎坐在椅子上没起来,冲着杜诠笑笑,“杜老板见笑了,我十几岁从军,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是没有事。”
然后他看向虞清,“但这次,恐怕是惊到了我的客人。”
“啊!”杜诠顺着周铎的目光转向虞清,一瞬间满脸的内疚悔恨状,“啊,是虞老板啊!”
杜诠显然认识虞清,他拱手给虞清赔礼道歉。“虞老板,我这酒楼招待不周,让您见笑了。小老儿给你陪个不是。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手底下的人没看住,竟然让这么些个人混进来,搅了虞老板的兴致,让您受惊了!”
虞清笑,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杜老板多礼了,有周大少和唐副官在,我没什么事。”
“只是……”虞清看向已经乱成一团的屋子,“这酒席怕是吃不成了。”
“不、不!”
杜诠在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地狼藉,莫说要在屋里吃桌酒席,这么个一团糟的屋子,光是在里面待都没法待了。
除了周铎坐的那张椅子,屋里现在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杜诠说,“这本是我的过错。何况周大少和虞老板来一趟,怎能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马上就派人另安排一桌酒席!今天两位在我这富贵酒楼受惊,这桌酒席就让小老儿来请,就当是给两位的赔罪,可好?”
虞清没说话,看向周铎。
周铎半晌没说话,瞥了虞清一眼之后,才点头,“那就麻烦杜老板了。”
他手上的枪已经收回腰间,此刻正悠闲地坐着。
杜诠拱手,“我这就去安排!”
虞清见周铎同意,则是轻轻松一口气。
省钱了。
“两位,请随我来。”杜诠请几人出门,亲自带路去新的房间。
周铎没有立刻起身。他先一回头,在他身边跟随多年的唐崖立刻自觉地低下头。
周铎在他耳边耳语一番过后,才起身跟着杜诠出门。
“您请。”杜诠一伸胳膊,在前面引路。
周铎跟在后面。
唐崖接收到周铎的命令,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虞清也转头,对师宛清说,“你出去看看你师弟。”
云黎那小子也不知道从牌匾上下来没有。
师宛清目光扫了一圈,确定目前已经安全,点头应下,在周铎和虞清出门之后,径直下楼。
杜诠带着虞清和周铎进了另一间包厢。
带人进了包厢之后,他又说了一堆悔愧和车轱辘一样的道歉话,才离开。
可能他确实因为招待不周而惶恐,刚离开不久,屋里就上了新菜。
屋里,虞清和周铎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周铎先是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轻轻晃了晃,“虞老板不尝尝这富贵酒楼的美酒?这可是富贵酒楼的东家为赔礼道歉专门准备的酒,不知道和他拿到外面卖给食客的酒是否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
周家大少爷,在自家地界上遇到刺杀,这不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赔罪,让大少爷消消火。
虞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我对酒不是很了解,还请周少指教。”
周铎也举杯,轻轻地和虞清碰了一杯后,也不藏着掖着,“这是酒楼老板藏了多年的佳酿,名叫杜康酒,只有大人物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一般人是没这个福气喝到的。”
虞清笑,“我是沾了周大少的光。”
“是吗?”周铎也笑,“不仅虞老板沾光,我看杜老板心情也很不错。一壶好酒,一桌好菜,就把我给打发了。”
他周铎在富贵酒楼遇到刺杀,今日接了这一桌酒菜,就意味着接了酒楼老板的赔罪。
这事翻篇了。
“哦对。”周铎抿了一口酒,又接着补充,“也给你省钱了。”
虞清低头微笑。
倚斜楼已经连着关门十几天,楼里的人也是要吃饭的,自然能省些是些。
……
等虞清和周铎用饭过后,唐崖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
酒楼里被砸坏的门也已经恢复原样,就好像没有之前的那一场刺杀一样。
虞清和周铎从酒楼出来,杜老板亲自送两个人出来,“周大少,虞老板,您两位慢走。”
“杜老板请回吧。”周铎对杜诠说。
杜诠连连点头,“好。那在下就恕不远送了,您慢走。”他又转头和虞清说,“虞老板也慢走。”
虞清点头。
富贵酒楼门口,是唐崖开车来,接周铎回去。
他打开车门。
周铎没上车,挺拔高大的军人看起来沉稳可靠。他问虞清,“虞老板可要同行?我叫唐崖送你一程。”
虞清礼貌客套,“不用麻烦周大少了,这里与戏楼离得不远,我和两个孩子走回去就行,全当饭后散步了,也免得积食。”
云黎早就被师宛清找回来了,现在两个人就站在虞清身后。
周铎幽幽看了虞清一眼,连带着虞清身后的两个小徒弟。
虞清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点头,“也行。既然虞老板已经有了主意,那我就先走了,虞老板一路慢走。”
说完他就转身直接上车。
砰的一声,唐崖把车门关上关上。
然后唐崖也上车,发动车子,只留给虞清一个吐着烟的车屁股。
虞清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云黎忍不住看看已经走远了的车,又看了看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自家师父,“师父,您在看什么?”
虞清叹气,“我只是客气一下。”
“啊?”云黎不知道该露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虞清接着说,“我以为,他还会再邀请我一下。”
师宛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云黎问虞清,“师父,那……周大少是故意的吗?”
虞清回答,“别人这样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
周铎那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别人是只是客套还是真心。
……
周铎一路回到自己的宅子。
一进屋,他就将身上的皮大衣脱下来,早就在门口等他的白鹤立刻伸手,利落地把衣服接过、收起。
周铎又把衬衫最上边的扣子解开。
严肃沉稳的军阀少爷此刻多了几分不驯以及野性。
白鹤去给他倒了杯茶来。
周铎看都没看一眼,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手肘抵在膝盖上,“今天酒楼里是怎么回事?”
“都已经查清。”唐崖上前汇报。
在周铎和虞清吃饭的这顿功夫,已经足够他把人审问个遍,“都交代了,是老六那边的人。”
“老六?”周铎挑眉,“他那边还有人?我记得他的寨子不是早就让你带人端了吗?”
唐崖低头,不敢找借口,“是属下失职,没有处理干净,跑了几个漏网之鱼出来,让他们打扰到您。”
老六原本是一座匪寨里的大当家。
后来周铎带兵剿匪,他的人将匪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位大当家一看自己被团团包围,眼看要完,索性直接放弃抵抗,举寨投降,向周铎投诚。
周铎念在他是主动归附,给足了他体面和优待。
结果没想到他降而复叛,而且还是带着寨子里的人直接投敌,将枪口对向了自己的同胞。
唐崖记得清楚,那天一向沉着冷静的少爷把自己关在屋里半日。屋里霹雳乓啷了有一阵,才彻底安静下来。
屋里没声,外面的人也不敢出声,一时整座院子都安静得像是人都死绝了一样。
过了半日,周铎才从屋里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衣服散乱,头发也像破天荒地乱的像鸡窝。
后来进屋去打扫的下人说,屋里像被洗劫过一样,乱成一团。
但大少爷又是原来的那个大少爷了。
周铎下令,让自己的亲信副官带人去平叛。
结果没想到会有几条漏网之鱼。他们不仅在唐崖的围剿之中活下来了,还在宛城里组织了一场专门针对周铎的刺杀。
“少爷莫气。”白鹤看一向威风凛凛的唐崖此刻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辩解都不敢给自己辩解的样子,赶紧充当和事佬,“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掀不起什么风浪。”
周铎冷笑,“你当我不知道?”
如果真有本事,也不会只拿了几把刀就冲上来杀他。
唐崖的那次剿匪还是有很大成效的,最起码砍掉了他们的利爪和獠牙。
剩下的这几个不足为虑。
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周铎准备下逐客令,“你还有什么事?”
但唐崖还真有别的事禀报,“除了老六的事以外,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周铎侧头。
唐崖呈上去一把匕首,“这是在一个刺杀者身上拔下来的。伤口我验过,刀口很深,而且齐整,是一刀直接刺入,干脆利落。”
周铎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想了想,“这是虞老板那小徒弟的?”
“正是。”
周铎把匕首放到桌子上。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属下告退。”
周铎说了你们两个字。唐崖告退后,白鹤也跟着退下,只留他一个人在屋里。
周铎又将那把匕首拿起来。
是再普通不过的匕首,外面随便一个铁匠铺就能买到。
而且还很便宜。
总而言之,是个烂大街的物件。
周铎脑中闪过那个十几岁的姑娘将匕首飞出去的场景。
又想起那个人将小徒弟护在身后,从窗户送出去,接着又被小姑娘拉着躲在柱子后面的场景。
虽然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文弱的戏楼老板。但是一言一行,又都不像是普通人会有的反应。
过于沉稳镇定。
现在外面虽然乱,但宛城因为有两大军阀坐镇,纷乱较少,还算平和。如果是普通人直面今日屋中的厮杀场面,就算没有吓瘫,也好不到哪去。
但那个人的行为却极有章法。
而且明明当时能和小徒弟一起跑,却偏偏没跑。
周铎把匕首打开,又啪嗒的一声合上。
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戏楼里,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没有存稿了,接下来就要缘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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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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