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枞有些拿不准商允和这个经常出现的男人的关系，但是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得离开。
“我去画会画，你们先聊……”他随便扯了个理由，转身就想走。
商允叫住他：“你今晚去小楼里找间房间睡吧，二楼靠树那间是我的。”
汪枞嗯嗯答应，赶紧离开。
程见己看着他蹦进小楼，视线收回：“他的表现怎么样？”
商允把手上巴掌大的小本递给他：“这是我的评价，你可以配着副本录像看。”
程见己接过来放进兜里，顺手把他轮椅上的毯子拉好，推着他往外走：“回家吧，今晚阿随做了很多爪子。”
路上两人罕见有些沉默，从商允的角度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绷紧的下颌线，怀疑是不是关之洲把自己评价他的事打小报告了。
到了家里，阿随正穿着围裙摆桌子，长方形的桌子上零散摆了四五道菜，打眼看过去：卤猪蹄，柠檬酸辣鸡爪，红炜牛掌，梅花鸡，还有一小盅浓汤。
商允坐在桌前，终于知道程见己说的“很多爪子”是什么意思。
“这也太多了。”商允看着围坐在桌子边的三个人，“咱们三个真的能吃完吗。”
程见己拿着小碗给他盛汤：“是阿随的心意。”
阿随则是拿着小碟子把每道菜里面的爪子全给他挑一块，闻言赶紧点头：“吃什么补什么。”
商允看着兄妹两个默契配合，心里有种说出不来的感觉：“都是阿随做的？”
阿随点头，又跑到沙发边上把一本书拿回来递给他：“你可以点菜。”
商允复杂地接过来，是一本食谱大全，旁边的程见己好像早就熟悉，补充：“随便选，她都可以做。”
“这么厉害？”商允翻开一看，“学了很久吧？”他当时蒸馒头都蒸废好几次才勉强能吃。
阿随摇头，把满满当当的小碟子推到他手边：“现学。”
商允手微顿，若无其事地把书放到一边：“哦好，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人真是不能和怪物比。
程见己失笑，把杯子倒上水放在他手边。
商允筷子微颤，挑起一块切成细丝的梅花鸡放进嘴里，细腻的肉丝又鲜又嫩，入口还带着梅花的清香还不腻。
商允眼睛瞬间睁大，把其余几道菜全尝了一遍，最后塞得腮帮子鼓鼓。
程见己看他吃饭的样子像小仓鼠，让人颇有食欲，也掂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
“特别好吃，”商允吃完半碗饭才想起来评价，“阿随真的很厉害！”
阿随面上不在意点头，说着：“老师多吃一点，以后我还可以做。”却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等全吃完，商允肚子撑得圆溜溜，拿纸擦完嘴，举手表示他可以洗碗。
“洗碗是哥哥的事，咱们去看电视。”阿随跟在他后面起身，推着他往客厅走。
连吃带住已经很让人不好意思了，总不能真一点活不干，商允连忙拉住桌子：“我可以的，只是洗个碗。”
程见己拿筷子背轻轻敲他的手：“你是客人，还是阿随的老师，哪能随便让你动手。”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刻意咬重“老师”两个字，商允下意识收回手，半晌才哦了声。
阿随冲自己哥哥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又抽哪门子风，推着商允往书房走：“咱们去看书吧，电视不好看。”
离这个多变的男人远一点。
商允没有异议，压下心里的异样到了书房，看见面前的装饰又是小小的惊诧。
书房外面看起来与普通房间一样，里面却是好几个房间打通组成的，密密麻麻全是书，什么类型的都有，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这些书都是你的？”
阿随推着他从书架前面慢慢走，方便他找自己想看的书：“不，这些是哥哥的，他让我随便看，没有的书告诉他，他去找。”
商允随手抽出一本绘本：“《月亮湾》，这也是你哥哥的？”
阿随把他推到桌子边，回想半晌：“是的，这是我看得第一本书。”她拿过旁边的外国著作，接着自己没看完的继续看。
商允摊开绘本，几个顶着爆炸头的小人在上面招手。
绘本很薄，很快就翻完，商允支着脑袋看着最后一页的小狗和小孩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有些莫名的熟悉。
阿随看完最后几页，看见他发呆，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月亮湾》讲了一个住在月亮上的小孩和一只小狗的故事。
小孩因为住在月亮上，没有朋友，于是想去地球上看看。地球上一切都是新鲜的，小孩玩得很开心，但是当夜晚降临，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小孩没有地方可以去。
小孩还是很孤单，他走走晃晃，最后遇见了一只同样很孤单的小狗，可是小狗很凶，对着小孩汪汪叫。
小孩费了很长时间才得到小狗的信任，成为了好朋友，他们白天在一起玩，晚上就靠在一起睡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狗老了，寿命将近很快就要死了，小孩很难过，求它不要死。
但是小狗舔舔他的手心，还是闭上了眼睛，小孩很伤心，回到了月亮上，守着家门口的小河思念小狗。
终于有一天，远处传来小狗叫声，小孩站起来，看见小狗坐着小船正在叫他，从此一人一狗相互依靠，共同住在月亮湾。
商允回过神，看着书页上已经被摩挲的起了毛边，程见己看过很多遍这本书。
为什么要一直反复看这本绘本呢。
阿随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兔子耳朵疑惑地动了两下，拍到商允脸上。
商允回过神，看着书房里随处可见的坐垫和椅子，轻轻捏她的耳朵：“你哥哥是不是经常不在家？”
这些垫子从小到大各种款式，都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想来是程见己不在家，小阿随就坐在这些垫子上看书，慢慢长大。
阿随点头，耳朵跟着一下一下动，今天晚上竟然愿意多说点话：“哥哥很忙。”
“他是排名第一的副本怪物，是会比别的怪物忙一点。”
书房亮着温馨的小黄灯，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地上的影子也碰在一起，看着有些温馨。
商允继续说：“不过你哥哥那么忙还来接你放学，还是很重视你的。”
阿随心说又不是去接我，嘴上应付：“嗯，不过……”她声音一转，“我哥哥很孤单。”
商允被她的话题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接着问：“怎么孤单了？”
“那些怪物都害怕我哥哥，都不和他玩，”阿随的兔子耳朵落下来，显得有些可怜，“而且我哥哥遇上事情就喜欢自己撑着，连我也不说。”
商允慢慢啊了声，回想之前怪物们对他的态度，确实有点诚惶诚恐：“怪物们应该是尊敬你哥哥，不说可能是怕你担心……”
阿随看看周围，又凑近他无奈道：“可是他连我的事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商允同样压低声音：“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小时候贪玩摔破脑袋忘了点事，问我我也不告诉她。”
程见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商允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面前的绘本就被“啪”的合上。
商允身子转了个弯，对上程见己黑沉的眸子。
“该换药了，阿随也要睡觉了。”
阿随耸耸肩，把书放回书架，和商允说过晚安，回自己房间睡觉。
程见己把人推到客厅，熟练地把磨好的草药铺到纱布上。
他挽着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从凸出的腕骨往下则是骨节明显的手，修长干净，带着隐秘的力量感，此时正轻轻解开他腿上的纱布。
商允想起刚才阿随说过他有事都自己扛，又联想他今晚的异样，终于反应过来，
他不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吧？
程见己的注意力都在他腿上的伤，根本没注意到商允复杂的眼神。
商允犹豫半天，直到快要换完药才纠结开口：“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程见己瞥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怎么说。”
“你晚上少吃了半碗饭。”商允躲开他的目光，“平时都不剩饭的。”
程见己哼笑：“如果是我胃口不好呢？”
商允尴尬挠脸：“你今天很少说话，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还是副本……”
程见己听他说出几种可能，慢条斯理绑蝴蝶结，最后放下手看他：“看不出来你还挺关注我。”
不笑的程见己实在是太难应对，好像心里想什么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商允扭着脑袋找理由：“只有解决家长的难题才能更好的帮助孩子。”
程见己站起来，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压迫感瞬间上升，“我对怎么教育阿随倒是没有问题，但是……”
他身子缓缓压近，商允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圆圆的，以为要听什么大秘密：“那你……”
程见己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往他房间走，胸腔随着发音缓缓震动：“好心不被理解，可难受呢。”
商允抿着嘴，也顾不上在意他俩现在的姿势，试着给他分析：“是不是你没表达清楚？”
程见己看他认真模样，忍不住在他半长的头发上虚虚摸了下：“可能是吧”
“那你得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商允看他就像是在看第二个野人首领。
程见己把人放到床上，答应他：“行，那我以后说。”
“不要以后说，明天就去说，”商允自己拉好被子盖上，嘱咐他，“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
程见己转身往外走：“知道了，商老师。”
商允这才满意躺下，看他关门关灯离开。
半晌，漆黑的屋子亮起一盏小灯，商允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从床头柜摸出一个小日记本，抽出笔记录：
“20××，野人副本，五个外来者，末日。”
日记本的上方画着一条大箭头：2045——2088？
毁灭日——监狱——犯人
商允看着最下面的空白，犹豫一会写上两个字，画了个圈。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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