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祭妈妈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招手让来人坐下：“赶紧坐下，在客人面前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来人好像这才看见商允，撇过头冷哼一声，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鬼祭妈妈这才向商允介绍：“这是巫时的哥哥巫祝，这几天一直在副本里和它爸爸学当怪物。”
商允点头，冲巫祝礼貌笑笑，后者却懒得理他，紧盯着他身边的巫时看。
自从巫祝进来，巫时好像变了个人，脑袋垂得更低了，小羊蹄藏在黑袍下，紧紧攥着罗盘。
“那现在就开始吧，”商允侧过头看巫时，“还是要歇一会再测？”
巫时犹豫几秒，还没开口再次被巫祝打断：
“行了，有什么好测的，”巫祝懒洋洋道，“家里人都知道，这小子测出来的东西不是未来，而是诅咒。”
“测了就保准出事。”他调整坐姿，好整以暇看着商允，“老师是人类吧，就别操心我们家里事了，只要让巫时在幼儿园好好待着就行了。”
鬼祭妈妈没说话，也算是默认。
商允微笑道：“家访是老师的职责，我现在只是在进行分内的工作，要是上面查下来，说我疏忽工作，到时可怎么办呢。”
巫祝皱眉：“关我什么……”
鬼祭妈妈拉拉它的袖子：“没事，就是预测而已，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巫祝也是怕耽误善商老师宝贵的时间。”
巫祝不知道，但她可是知道啊，异形和这个人类的关系匪浅，今天她还看见这个人类扶异形回家。
那可是异形，别说扶这种身体接触了，都没几个怪物敢说话，打个招呼就离开。
要是得罪了这人，说不定明天异形就得找上门。
商允颔首表示没关系，看着旁边垂着头不说话的巫时：“不要害怕。”
巫时慢慢抬头，对上商允温柔的眸子又下意识去看对面巫祝。
鬼祭的袍子是特殊材质，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却能看见外面，鬼祭之间也可以相互看见。
它哥哥正笑眯眯看它，细长眼睛里它熟悉的恶劣和威胁。
巫时记得这种表情，小时候巫祝要抢他玩具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长大之后威胁它做不喜欢的事情也是这种表情。
如果反抗会怎么样呢，会被揪着耳朵骂废物，还会没有饭吃。
但是它记得哥哥曾经也不是这样的，那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坏哥哥的？
商允看它在发呆，捏捏它的手：“怎么了？要是不想的话就不测了。”
巫时呆愣愣抬头，看见商允眼里满是担忧.
要是现在说不测就不测的话，商老师会很失望的吧。
它视线向前，看见妈妈很不耐烦，想催促又碍于商允没有说话。它明明会测，为什么不能试一次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做好赶人的准备，就等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测！”
巫时站起来，小身子挡在商允面前：“怎么测，测什么？”
巫祝嘴角的笑意凝固，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你真的要测？”
巫时毫不犹豫地点头。
“行，那就测。”巫祝又靠回沙发，“开始吧。”
“等下，”鬼祭妈妈叫停，“巫祝，你和弟弟一起，要不然预测的结果准不准都没人知道。”
巫祝眉头皱起：“我不……”
“试试吧，”商允温声说，“就当是给弟弟做个示范，鬼祭妈妈不是说你的测算很厉害吗。”
要是再不答应，就证明它心里有鬼，巫祝咬牙看着面前的男人，扯起一个笑容：“好啊，那就一起。”
“用罗盘算，算邻居家吧，”鬼祭妈妈出题。
巫时和巫祝各坐在沙发两端，巫时认真擦干净自己的小罗盘，对面巫祝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罗盘。
罗盘通体金黄，指针还带镶着宝石，周边刻着恶魔羊图腾，巫时的小罗盘在旁边顿时显得寒酸了很多。
这是象征着鬼祭家族接班人，大鬼祭才能拥有的罗盘，巫祝平时没少拿出来显摆。
巫时习以为常，小羊蹄隔着黑袍点在罗盘上，专心开始预测。
蓝光和金光同时从罗盘上发出，指针开始疯狂转动，光芒映在两怪的脸上，带出丝丝怪诞和危险，让人不敢再看。
这次预测比以往预测的时间都要久，巫时下半张脸肉眼可见的苍白，汗珠不断滑落。
巫祝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他还总分心往巫时这边看，就更费力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将近半个小时后，巫祝最先收了罗盘。
鬼祭妈妈赶紧迎上去，把提前准备好的水递到它手里：“累不累？今晚好好歇一歇啊。”
那边，巫时结束预测，刚准备用手擦汗，便被商允拉住，用纸把下颌的汗珠擦干净。
“要是别的小朋友在这，它们一定会说：‘哇，巫时你好酷！’”商允看它还有些紧张，带着它坐下，“我也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巫时抿着嘴点头：“不准……也酷吗？”
“不准也酷，怎么都酷，巫时是世界上最酷的小怪物。”
巫时点头，缓缓呼出口气，等着鬼祭妈妈宣布接下来的环节。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你们分别把预算结果写在两张纸上。”鬼祭妈妈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我一起公布预测结果。”
巫时会写字还很少，申请场外援助商允，两人去另外房间，一个念一个写。
五分钟后，几人围坐在桌子边，鬼祭妈妈正认真看两人的回答。
“好了，”她把纸同时展示，“这是两份截然不同的答案。”
巫祝纸上写，今天邻居家会有升职加薪的大喜事，而巫时则是写，邻居家今天会有死讯。
巫祝嗤笑：“还敢写死，怪物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你是想去邻居家把怪杀了证明你预算的是对的吗？”
巫时小声辩解：“我没有……是真的。”
鬼祭妈妈也皱着眉头，不满看向巫时。
商允提前知道这份答案，闻言轻叩桌子：“准不准不是靠说出来的，先看事实吧。”
巫祝收了罗盘：“等就等，妈妈，你可得看好弟弟，千万别让它、出、门。”
后面几个字加重，讽刺的意思不言而喻。
商允不理他，隔着黑袍捏巫时的小蹄子：“明天甜点吃青草蛋糕怎么样？”
巫时点头：“别的小朋友会喜欢吗？”
“可以做点别的口味的蛋糕，”商允从联络器上调出备忘录，“苹果口味，芒果口味……”
一人一怪凑在一边商量做什么口味的蛋糕，完全不在意旁边冷嘲热讽的巫祝。
巫祝说了会，看没人搭理它，翻了个白眼坐在沙发上和鬼祭妈妈说起在副本里的见闻。
声音很大，像是特意说给谁听。
巫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回答商允的话也心不在焉。
商允观察它的表情：“巫时很想成为副本怪物吗？”
巫时摇头，又迟疑这点头：“想也不想。”
“你是真的想当副本怪物吗，还是想获得妈妈的认可才想去当副本怪物？”
巫时不知道。
“那你可以去问问罗盘，”商允把罗盘推到它面前，“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听自己怎么说。”
巫时点点头，却没立即用罗盘预测，抱着脑袋看罗盘发呆。
又过了半个小时，鬼祭妈妈突然抓起苹果往桌子上一扔，看苹果骨碌碌滚到桌子中间。
“邻居回来了，”她站起身，“出去看看吧。”
厉害的鬼祭怪物不需要借助罗盘就可以进行简单的预测，鬼祭妈妈通过苹果算出邻居要回家了。
几人刚在门口的摇椅上坐定，就见路尽头有怪慢慢走近。
这怪物通身漆黑，似猿但无毛，等它走近，商允才看见怪物的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的。
“黑脸嫂子，”鬼祭妈妈主动打招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黑脸怪物摇摇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它经过鬼祭门口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突然趔趄一下。
鬼祭妈妈赶紧跑过去拉住它，扶着它坐下：“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黑脸怪物神情呆滞，眼眶蓄满泪水，身后的黑脸小崽子察觉到母亲情绪，也开始哼哼唧唧的哭。
气氛凝住，任谁看都知道黑脸家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突然，鬼祭妈妈，黑脸怪物和商允的联络器同时响起不合时宜的提示音，是怪物群聊。
商允打开联络器，点进的社区大群，看见人脸几秒前发了新公告：
【通知，副本10黑脸精神力受到严重不可愈污染，现已销毁，副本22魔术师顶替黑脸位置，黑脸怪物需在明天十二点前将下任怪物名字上报。】
【这周日将统一进行精神力测试，请各位怪物做好准备，周六不要再进入副本，以免影响测试结果。】
巫祝不在怪物群：“怎么了？快说啊！”
鬼祭妈妈复杂看它，最后把联络器推给它，让它自己看。
被销毁在怪物社区默认为死亡，巫时的预测是准确的。
而对于下一任黑脸怪物来说，也算是“升职”，但绝对算不上好事。
此时，黑脸怪物喃喃道：“我去看了它最后一面，它已经不认识我了……”它背着孩子往家里走，“它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它说它永远都不会忘了我的。”
身后的小崽有所感应，从小声哼唧变成了嚎啕大哭。
鬼祭妈妈脸色难看，从还在反复确认消息的巫祝手里夺过手机：“行了！别看了！”
商允摸着巫时的羊角道：“现在怎么说？”
巫时被摸得很舒服的，不自觉抬头往他手心蹭。
巫祝的表情也不好看：“就这一次而已。”
“但是巫时算出了生死，”商允顺着他的话说，“而且这次，它可是没、有、出、门。”
这算是把刚才巫祝嘲讽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了，巫祝脸色阴沉：“说不定是这小子诡计！”
“预测方式、工具、甚至是预算问题都是鬼祭妈妈说，这还不能证明？”
商允微笑看它：“承认别人优秀并不是很难的事。”
巫祝咬牙哼笑：“我会嫉妒它？它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哗众取宠的骗子！”
“说起骗子，那我就想问另一件事了，”温柔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盯着巫祝挡在黑袍下面的脸，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眼型却压迫到让人不敢直视。
“你可以重复一下巫时那天晚上是怎么杀死小兔子的吗？”
手心下的羊角顿住，商允又摸了几下，当做安慰。
“我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正在写作业，然后巫时抱着罗盘来找我，说是算到小兔子的死期。”
“我不相信，但还是半夜去院子里看，发现巫时正在杀兔子！”
商允问：“用刀杀的吗？”
巫祝回想：“是水果刀。”
商允点头，又问：“是哪天还记得吗？”
“几年前，”巫祝说了个大概的日期，“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商允在联络器上点了几下：“问题多了。”
“首先，你说的那天是满月夜，巫时的手会在满月夜变成小羊蹄，小羊蹄又怎么能拿得起水果刀呢。”
巫祝猛地看向巫时从进门开始就掩藏在黑袍下面的手，它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也可能不是那天，”巫祝很快恢复镇定，“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可是那几天，系统的天气转换出现问题，连续几天都是满月夜。”商允把联络器上的搜索结果给它看。
“还有，巫时的档案表上写着，巫时小时候很聪明，但是到小兔子事件发生之后，巫时被说是骗子，而你，这个资质一般的怪物却突然成为天之骄子。”
商允微微侧头：“这也真是一种巧合，你觉得呢，鬼祭妈妈？”
鬼祭妈妈胸膛起伏，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的还在红着脸辩解，而被自己误会的孩子却一声不吭。
“老师，我知道了，谢谢您，要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鬼祭妈妈从巫祝手里抢过象征着大鬼祭的罗盘，又蹲下对巫时柔声道，“这件事是妈妈不对，让你受委屈了，妈妈和你道歉。”
巫祝怨恨地喊了声“妈”，被鬼祭妈妈呵斥闭嘴。
巫时动作顿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想原谅妈妈吗？”
半分钟后，巫时点点头，主动上前抱了下鬼祭妈妈。
商允看它们抱在一起，旁边巫祝眼神恶毒，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处理难堪家事，不便被外人看见。
“那我就先走了，”商允和巫时告别，“明天见。”
巫时小脸红红，终于露出笑容，“再见老师。”
鬼祭妈妈再三道谢，把商允送出门，态度比刚才简直是大转变：“老师慢点走，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要不是商允，鬼祭家族说不定真的会因为偏心扼死一个鬼才，它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商允摆摆手，好似没看见巫祝怨恨的目光，溜达着往夜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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