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胥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阮姗微微直着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来,是保持着一点距离让自己不至于完全贴着他的后背,二来,是因为她的心跳得有点激烈,怕他感受出来。
阮姗被他背着不知道行走了多久,逐渐意识涣散,再醒来时已经完全趴在他背上了,她猛地弹了一下,直回身子,男人察觉到异样,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阮姗都已经开始习惯了。
阮姗犹犹豫豫:“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洛胥渊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平静问了一句:“这里离锦安还有七里,你确定你能走下来?”
阮姗一惊,还有七里,这更不能让他全程背过去啊。
她拍拍他的肩:“我可以的。”
洛胥渊“嗯”了一声,没有立即将她放下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将她放在了路边的一个石墩上。
阮姗坐在石墩上,只见他撇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在这里等着”,就朝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走去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处比较热闹的村庄,这里不再是稀疏的散户,而是一户连着一户,每个小户都有个院子。
山间溪水瀑布错落,山田层叠,车夫拉着牛马来往,山脚一汪绿湖,青石瓦高脚亭立在湖中,亭间吊桥相连,炊烟袅袅,炭火和泥泞草芽的味道充斥。
阮姗欣赏着村庄的风光,心想这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都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旅游景区。
等了一会,洛胥渊从那户人家里走出来了,她立马起身,谁知刚站起来,他就让她坐下。
阮姗只好又坐了回去。
只见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抓住了她的脚腕,利落地把她的鞋给剥了下来,阮姗一惊,想要缩回脚,却被他紧紧抓住。
她瞪大眼睛:“你干嘛?”
洛胥渊:“上药。”
他半蹲着,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见脚后跟果然磨破了一片皮,伤口微微红肿。
原来他左手藏了一个小白瓷瓶,将瓷瓶打开,里面是青草色的药膏。
见他竟然要给自己上药,她又忍不住想缩回脚,难为情道:“我自己来吧……”
洛胥渊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开口:“你的效率太低了。”
阮姗回想了这一路她确实很拖延,走得慢吃得慢,明明是一起做任务,她好像成了累赘,于是她默默闭嘴了。
他将药膏倒在手心,另一只手指轻蘸,随后用指腹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药膏冰冰凉凉,带着他指腹的温度,碰到的瞬间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微微刺痛。
阮姗咬着牙忍疼,偷偷看着他。
只见他低着头,高高的鼻梁遮住了半只眼,微微下撇,像半开的扇,能隐约看见微翘的睫毛和眼下的痣。
她不禁感叹,洛胥渊确实很好看,如果不绷着一张冷脸的话,那双眼睛笑起来应该很漂亮。
夏季炎热,他神情专注,她注意到有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颚滑落到脖颈,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阮姗也跟着咽了咽。
阮绫这死丫头,吃得真好啊。
正当她看得痴迷时,洛胥渊突然抬头,撞上了她火热的视线。
阮姗瞬间不知所措,眼睛无处安放,东瞧瞧西看看。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洛胥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几个小孩在斗鸡,他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用纱布把她的伤口裹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来一双刚刚去别人家里买的柔软布鞋,替她穿上,大小合适。
阮姗看着这双异常合脚的鞋,感到震惊。
洛胥渊怎么知道自己的鞋码?
莫非他看一眼就能精准推测别人的脚有多大?
他将她的脚从膝盖上放了下来,站了起来,平静看着她:“可以了,走两步试试。”
阮姗起身,在原地左右走了几步,发现经过刚刚药膏的刺激后,脚后跟一点都不疼了,这双鞋柔软轻便,走起路来不会再磨脚。
她转过身看着他,面露惊喜:“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呀?”
洛胥渊顿了顿,尴尬地眨了眨眼,转过身:“猜的。”
身后的阮姗震惊赞叹:“洛师兄猜得好准,判断力惊人!”
男人没再回应,只是迈步,“走吧。”
阮姗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她身上还穿着玄阳门年轻女修的鹅黄纱裙,再加上她身材纤细却凹凸有致,面容娇好,在村里引来不少人侧目,而一旁的洛胥渊一身黑布麻衣,衣着简洁,身形高大,过路人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被拐走了,不禁悄悄议论。
一到正午,村里人越来越多,阮姗只感觉有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他们,人来人往似乎都在窃窃私语。
在要走出村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犷嘹亮的喊叫。
“喂!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也敢拐人家千金小姐!?”
山野村夫?千金小姐?
阮姗四处看了一眼,不知道那人在说谁,但洛胥渊却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他:?
身后传来:“对,就是你小子!”
还有老妪焦急的声音:“对对对,就是他们,刚刚我没看清,就觉得那小子看着不像好人!”
两人闻声,转过身去,只见一群人急冲冲朝他们赶来,为首的几个男人还拿着铁锹和锄头朝他们冲过来,看上去像刚从田里上来。
阮姗一脸迷惑。
带头的男人径直朝洛胥渊跑过来,周围几个男人一把把他给按住,阮姗还很诧异他怎么不反抗,下一秒自己就被几个妇人抓了过去。
那老妪连忙把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目光关切,语气焦急:“好孩子,你没受伤吧?不用担心,我们来救你了!”
另一边,几个人把洛胥渊按住,扯过他的领子,把他头抬起来,随后面色一变,几个人面面相觑。
阮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们把洛胥渊当成人贩子了,她刚要解释,就听到另一边传来男人的疑惑:“花老太婆,这家伙…真的是坏人吗?”
她转过头,只见那几个男人把洛胥渊像押犯人一样押着过来,而洛胥渊面无表情,甚至都懒得动一下。
洛胥渊被押了过来,老妪和几个妇人朝他看过去,随后面色僵住。
只见这位“犯人”生得精致漂亮,一副世家公子养尊处优的模样,只是打扮得像刺客,这和世人心中强抢妇女的猥琐毛贼形象大相径庭。
其中一位妇人纳闷开口:“这山野村夫,生得有些太漂亮了,花老太太,他真的是毛贼吗?”
老妪表情尴尬,眯着一双老花眼凑近了打量,转过头啧啧两声,思索一番,坚持道:“生得漂亮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啊。”
另一妇人点头赞同:“对,说不定就是靠这张小脸骗人家姑娘!”
见此情形,阮姗终于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她走到大家面前笑道:“乡亲们,这是个误会。”
她花了一刻钟时间,费净口舌终于给大家解释清楚,同时也挽回了洛胥渊的名誉。
直接暴露修道弟子的身份,这些乡亲百姓肯定会更加云里雾里,于是她捏造了个身份,她是大小姐,洛胥渊是她的贴身侍卫,她下乡来玩,他跟着保护她。
这样一来,大家就立马明白了,连忙给洛胥渊道歉,他依然面无表情,不回应,不解释,只是平静地盯着阮姗,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解释完之后,老妪为了表示歉意,要邀二人到家里吃午饭,阮姗转过头看着洛胥渊,在征求他的意见。
洛胥渊看出了她眼里的馋虫,但不为所动。
老妪连忙补充:“家里都是自己种的农家菜,我家二丫头下的厨,家常小炒,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当给我这个糊涂老太婆赔礼的机会了。”
阮姗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嫌弃,老太太您也是一片好心,我们……”
她转过头盯着洛胥渊,见他还是绷着那张臭脸,便不管他了,直接上前把他一把扯过来,笑着对老妪道:“那就打扰您啦!”
老妪欢喜点头,抓过阮姗的手,带她回头往村里走,阮姗回头见洛胥渊抱着双臂还杵在那,她便走回去把他胸前的手给掏了出来,抓着跟上了老妪。
没错,她馋了,她饿了。
洛胥渊走在后面,见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抬眼过去,是清新活泼的背影,长发在腰间摆动。
一瞬间,恍惚回到十几年前他刚入师门的那段时间,这一幕,他和她以前,每天都在上演。
他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身后,在她察觉不到的角落里,变得柔和。
阮姗感觉身后人走得太慢,她扯得好辛苦,便回头剜了他一眼,手上加重了力度把他往自己身边拉,随后她的手腕却被那只手反抓住,男人两步迈到了她的身旁。
她微微一惊,一边和老妪聊天,一边侧过脑袋看他,只看到一张平静无波澜的侧脸,她试着扭了扭手腕,却发现他握得很紧,不容她挣脱,甚至她越挣脱,他握得越紧。
阮姗:?
他还堵上气了?
那也不管,她要吃饭。
两人跟着老妪进了小院,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味,从屋里出来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端着一盘炒青笋,看见阮姗和洛胥渊,害羞得埋着头走路。
“这是我家二丫头,我的孙女,可以叫她小丹,这一桌菜都是她做的。”
阮姗立马嘴甜:“小丹妹妹好厉害~”
小丹抬眼偷看了阮姗一眼,嘴角悄悄抿出一个弧度,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洛胥渊在刚踏进这个院子的瞬间,就察觉到一丝不对,看到面前羞涩的小丹,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咒力。
小丹看到阮姗旁边的洛胥渊一直盯着自己,表情也很阴鸷,她有些害怕地往阮姗那侧躲。
老妪招呼大家坐下吃饭,阮姗拿起筷子开心道:“谢谢花婆婆和小丹妹妹!”
“客气啥!赶紧尝尝吧!”
老妪把一盘蒜苗炒肉往阮姗那边推了推,这是桌上唯一一道荤菜。
阮姗朝老妪明媚一笑,夹了一片肉放进旁边人碗里,随后自己夹走两根蒜苗放进嘴里,露出笑容,竖起大拇指,老妪和小丹喜笑颜开。
其实稍微咸了点,但是她妈妈以前教过她,去别人家里做客,无论主人手艺如何,都不要挑剔,这是基本礼貌。
洛胥渊看见碗里的肉,本来不想动筷,转头看见她警告的眼神,便把肉夹起来吃掉了,依然是面无表情。
臭脸,但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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