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檀玉楼,几人忙不迭便往楼梯口走。
整座酒楼是错层的,楼梯口离大门口有些距离,需要穿过中间的大厅才能到,程幼仪她们这样直直闯进来,难免会吸引别人是注意。一众世家贵女和公子们见此情形,分分转头看着程幼仪几人,眼神里还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
酒楼的管事本未在意几人,却见她几人进来什么都不问便直直地往楼梯口走,穿着打扮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子女,便派小二拦住她们:“几位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来我檀玉楼用膳的,是来做什么的?”
程幼仪总不能跟他讲自己是进来躲人的吧。
没办法,只能说自己是来喝茶的。
“呃…你们这儿卖茶吗?我原打算带着姐妹们聚一聚,没看见有人喝茶,便想着上楼看看。因着天热,渴得紧,才走得急匆匆的。”
程幼仪一套说辞没什么破绽,店小二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咱这儿卖茶。那…几位姑娘是要雅间,还是就在楼上的大厅里开张桌子。”小二恭敬地道。
程幼仪当然要了雅间,等在楼上坐定后她又要了壶大叶茶。
这茶叶比较便宜,泡的茶水也便宜,且她们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喝茶,是为了躲人,所以茶水味道怎么样,她们并不在意。
等她们刚在雅间里坐定,楼下便传来骚动。
撞到程幼仪的那位姑娘听见声音,稍有放松的神情又立马紧张起来。
她第一次开口,央求程幼仪一定要帮自己。
“姑娘,求求你,帮帮我,一定帮帮我,等风波过去以后,我定会报答姑娘。”沈惊秋说话时眼中还带着泪,一双楚楚可怜的鹿眼看着程幼仪,让程幼仪不忍拒绝。
这房间就这么大,藏人只能藏在桌下或者门口的矮柜里,程幼仪听着动静越来越近,一时心急,便朝着沈惊秋开口:“你先躲在这桌子下,其余的我来应付。”
程幼仪自己也不知今日怎就善心大发,要帮人东躲西藏,可直觉告诉自己,要救沈惊秋,必须要救。
思索间,沈惊秋便已躲在了桌下。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被一阵开门声打破,几个大汉站在门口巡视一圈,未见到自己想要的人,便开口问程幼仪:“你可曾见过一位头上未佩戴任何饰物,面颊左处有一颗黑痣的女子?”
这些莽汉子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程幼仪听完在心里闷着笑了一声,回道:“不曾见过,几位若无事,便请回吧,我主仆二人还要在此处用茶,需要清静。”
“真的不曾见过?”
莽汉子里为首的那个将信将疑,可程幼仪是个女子,他们也不好直接动手搜房间。且若是真的搜不出个名堂来,闹了乌龙事小,赶明儿程幼仪上报官府,上头派人来查,这事儿可就大了。
“这全凉州城,发髻上不戴饰物的女子多了去了,连我也算一个,左脸有痣的也不止一人。你们凭着这些便想来搜人,如何搜得到?”
话毕,她还不忘呛他们一句:“你们上头就是这样教你们办事的?”
几人见程幼仪伶牙俐齿,自己说不过,啐了两口唾沫,骂了几声,便偃旗息鼓离开了那雅间。
那些莽汉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程幼仪说一句便信了,却不知他们寻找已久的人就就在桌下。
采芣自那几个大汉走后便一直守在窗户口看着,等那几人都走远,去了另一条街,才将沈惊蛰唤出来。
“人走了,出来吧。”采芣掀开桌布,朝里面说。
沈惊秋这才堪堪定了神,缓缓从桌子下出来。
程幼仪本想好人就当到这儿,毕竟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一切的善举都只能秉承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沈惊秋长得我见犹怜,且若程幼仪不将沈惊秋安顿下来,那后面那几个壮汉定然会在跟过来,程幼仪的铺子也因此会受到波及。
想到这儿,她也有些后悔今日帮人了。自己只不过是想平平安安开间铺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现在没办法思考太多,只能先将人隐藏起来。可人的来历又成了大问题。采芣见程幼仪面露为难,不好意思开口问,自己便问起沈惊秋的来历:“姑娘,你是何方人士?来自哪里,为何被人追?”
程幼仪与采芣都不想引火上身,若是沈惊秋只是得罪了小人物还好,可若得罪了朝廷,那程幼仪肯定会将人送回去。
因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想再死第二次。
沈惊秋满眼含泪,见采芣和程幼仪都不是坏人,便一字一泣地说起自己的来历。
“我名为沈惊秋,来自附近的云州城,自幼便不知爹娘在何处,在翠云阁里同姐妹们一块长大。名字也是阁里的老鸨给我起的。如今到了年纪,她便想让我接客,我不愿,将自己这些年在阁里卖艺赚来的银子都给了她,只为能将自己赎回来。可他们嫌弃银子少,不肯放我走,我趁夜偷溜,本想南下扬州,却在半路发现了鸨母的打手……”
话还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程幼仪宽慰了好一会儿才让她缓过来,抽泣着继续说。
“我为了不被追上,便逃到此处,却不曾想他们也跟到了此处。今日若不是见着姑娘,我还不知要回去受什么苦楚。”
说罢,沈惊秋便扑通一声跪在程幼仪面前:“方才事出紧急,未能叩谢姑娘,多谢姑娘相救。”
现在道谢还为时尚早,程幼仪忙将人搀起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同为女子,理当相助。”
程幼仪忽然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沈惊秋说的翠云阁是青楼。也就是在现代严厉打击的涉.黄窝点。一时间,以往看的那些古言小说纷纷涌入自己的脑海里。
但她现在可没空想那些小说里的人物,晃晃脑袋,让自己重新恢复过来。
“你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对于这种压迫残害女性的事,程幼仪无法袖手旁观,纵使身上只剩为数不多的银子也会出手相助。
沈惊秋听完这话,心中的感激更为翻涌。
“我已交了十五两银子给老鸨,前些日子交钱时她说还差一半。可老鸨的话哪有定数,她说多少便是多少,纵使她要百两银子,我们要赎身,也得乖乖给她,不然就永远逃离不了。”
沈惊秋有些泄气。
话不错,老鸨要多少,那些要赎身的姑娘们便得给多少,若是不给,那便是两种下场。
其一,便是留在青楼继续接客,过着活着也行,死了也不错的日子。其二,便是如沈惊秋一般,趁夜偷溜,可若被逮了回去,那下场就是一顿鞭子,外加三日绝食和禁闭。
要让姑娘屈服,老鸨有的是法子。
这话让程幼仪有些为难,她一个现代人,对这种事能算得上一窍不通,正面争执起来,落下风的也只能是自己。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和沈惊秋去撞撞运气。
“你应该认得去云州的路吧。这样,今日你先在我铺子里将就着过一夜,等明儿天亮,你就带我们去云州,我亲自去会会老鸨。”
程幼仪说完这番话后,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贸然前去,她自身的安全也难以得到保障。
不知不觉间,一壶大叶茶都快被几人喝光了,日头也渐渐谢谢,满楼都被余晖照得透亮。
余下的事情几人没再在檀玉楼说。几人为了安全本想走小路绕回去,可三个人都对城里不熟,上哪里去找小路,便只能在大路上一边观察一边走,提心吊胆地溜回铺子。
回去时,时衍正无聊地坐在自家铺子从里往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日头渐渐西沉,最后一丝余晖被逐渐上升的月亮替代。
夜色渐浓。
程幼仪打开铺子门,几人一进去,她便迅速将门落了锁。屋里光线昏暗,只能依稀辨认几人的轮廓,其余任何事物都看不清。
采芣点了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搭在屋里小架子上的蓝色丝布映入眼帘。随之进入视线的是一众生了点点霉斑的新式嫁衣。
今日忙着帮了沈惊秋,程幼仪还未来得及将这些不能穿的坏衣服处理掉。
对采芣与程幼仪来说,满屋子新式嫁衣倒没什么,毕竟早就看惯了。沈惊秋却被这景象惊得睁圆了双眼。
“姑娘,你这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我看着好生新奇。”她一面说着,一面面露好奇地打量着整间铺子。
具体的事情,程幼仪她们也不便多说,只简单回了句这是间嫁衣铺子便将事情搪塞过去。沈惊秋也识趣,别人不想说,她也没再问。
如果程幼仪没记错的话,这间铺子里还有一间小室。是铺子开始经营之前,她与采芣打扫时无意间发现的。
那小室设计得极其隐秘,就连之前拥有这间铺子的秦文估计都未发现。
只是自打铺子营业起,程幼仪从未动过那个机关。一是平日里自己只是本分地守着铺子,用不着那小室,二是她也不清楚一旦打开,自己会看见什么。
而如今为了藏人,不得不打开这间小室。
随着程幼仪转动一旁小柜子上的小木人,一间漆黑的小屋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程幼仪将方才放在小桌上的灯拿来照亮,才看清全貌。
这间小屋子小得近乎逼仄,只有一个能卧人的草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甚至因长时间封闭着,有股子难闻的灰尘味。
“姑娘,今日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这铺子里除了此处无法藏人。”
沈惊秋现在也顾不上这地方好还是不好,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保命,于是想也没想地便往里走。
“无妨,只要能让我平安无事地度过今晚,我便知足了。只是这里面无窗,太过昏暗,能给我留盏灯吗?”
程幼仪点头:“这灯一晚估计也烧不完,便留着给姑娘照亮。等明儿一早,我便过来带姑娘去云州。”
沈惊秋闻言,又向程幼仪道了谢。
将沈惊秋安顿好后,二人忙活着收拾铺子里的成衣。沈惊秋坐在那儿也是无事,便帮着二人一起收拾。
月光如水,浅浅地撒向小城里,映得满屋一片银白,温淡又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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