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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投河自尽

宋仁宗时期,汴京。

露重更深,田鸿业田知府家唯一的儿子田允章的大娘子林芷儿如今躺在床上,没了血色,似乎是已经命不久矣。

她今日19岁生辰,却投汴河自尽,被两个男子救了上来后送回。

田家上下虽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商人之女,但是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田家家主田知府虽是官拜知府,但是四处调任,远离汴京,不受重用,唯一的儿子田允章也无一官半职,田家这些年能扩建宅院,维持住奢靡的富贵生活,林家的财富也功不可没。

此刻,田允章还不想失去这颗摇钱树。

白雪、白露两个丫鬟守在床前,低声啜泣。

林芷儿躺在床上,虽然高热不退又浑身发烫,但脸色却白的吓人,身体僵直,丫鬟白雪已经给她换上了干衣服,只剩下几缕未干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

“姑爷,求您再去请大夫来看看。”白雪朝田允章脚下跪去,哭着恳求道。

“哼。”田允章冷笑一声,踢开白雪,“大娘子身体本来就病殃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回无故落水,大夫已经看过了,说已经是不中用了,再请又有什么用。”

丫鬟白露心气高,自家姑娘在田家一直受欺负,白露本就对田家恨之入骨,眼看林芷儿怕是活不成了,心想,要是姑娘没了,自己和白雪在田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干脆把心一横:

“姑娘不是落水,是投河,今天是姑娘生辰,林家一早送来贺礼,银子珠宝不在话下,从前我们姑娘在苏州,也是娇生惯养,是员外主母的心头肉,嫁过来还不到三年,就被你们折磨的痴痴傻傻,要是姑娘真活不成,等林家人来了,断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这番话明显让不可一世的田允章感觉到了紧张,林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是世代经商,是苏州首富、宫中桑丝专办。

林芷儿母族方家还曾经出过一位宫里娘娘,虽然早逝,位份也不高,但是留下了一个公主颇受重视,近期才被封了魏国大长公主,算起来是当今官家的姑母。

林芷儿的长兄娶了一个知州之女,林家虽世代经商,朝中无人为官,但也绝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田允章的妾室虞小娘见状,却立刻阴阳怪气起来:“你一个小小丫鬟,居然敢跟郎君这样说话,你这意思是我们田家亏待了她?自从她进门,我们田家好吃好喝供着,她入府三年了,作为正室大娘子,身子孱弱,时常不能服侍郎君,又无子嗣,现今自己无颜面对田家厚待,想不开,与田家何干!”

这虞小娘在林芷儿嫁过来才两个月就作为妾室入门了,而且进门的时候已经怀胎六月,林芷儿这时才知道当时田家将本来定好的婚期提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又见自己夫君流连烟花柳巷,至此便死了心,对田允章一直冷冷淡淡。

田允章本就生的英俊潇洒,颇得女子喜欢,不过三年,小娘已经娶进来三个,勾栏瓦舍相好的也是不少,田允章喜欢热情讨好之人,这林芷儿,每每见到他都是冷若冰霜,夜里又经常称病不愿服侍,偶有几次躲不过了,便跟受刑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几次下来,田允章便没了兴致。

林芷儿嫁进来才两个月丈夫就纳妾,田家上上下下就已然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大娘子不受宠爱,紧接着虞小娘又替田家生了长子以及一个女儿,在家里的地位与日俱增,林芷儿在田家更是举步维艰。

田允章平常就宠幸虞小娘,遇事也喜欢让虞小娘拿主意,这会儿虞小娘说话了,田允章也顺势挺了挺腰杆:

“谁要再敢提起“投河”两字,修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家姑娘是游河落水,你们可得记住了。人死如灯灭,林家的生意可还仰仗朝廷,留点体面才好。”

白露气愤不已,还要继续说下去,想一股脑的把姑娘这些年在田家所受的委屈倒出来。

这时,白雪拉住了她:“药应该煎好了,你去端来。”

白露虽心里不平,却也知道现今奈何不了田家,只得作罢,咬牙出门去端药了。

田允章暗下杀心:这个白露刁钻泼辣,怕是迟早坏事,要是林芷儿此次真的一命呜呼,白露也绝不能留。

田允章冷眼看了看林芷儿,又对白雪说了句 “如有情况及时来报”,就带着虞小娘拂袖而去了。

白雪叹了口气,俯身探了下林芷儿的额头,热依然未退,想想刚才那一幕,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

白露端着药进来:“哭有什么用,刚刚就该让我骂个痛快,姑娘要是有什么闪失,咱们也没脸回去见员外和主母。”

白雪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让你骂,只是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林家虽然是有钱,但是毕竟是经商,岂能和他们这些当官的硬碰硬,保不齐真出了事,林府里也不敢声张,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姑娘既然已经嫁了,员外和主母又都是最不逾矩之人,恐怕也难替她出头。哎,不管怎样,都由不得咱们当丫鬟的出主意,只能等员外主母和两位公子来定夺,咱们不敢出这个气。”

“咱们姑娘,在林家也是万千宠爱,还未出阁时,少爷公子们也是络绎不绝前来求娶,员外怎么就千挑万选,选了个田家,这田知府远离京城,也不受重用,这姑爷更是没有个一官半职,整日游手好闲,姑娘带来的嫁妆,多少都用来补贴夫家了。”白露气呼呼的说。

“就是,平日田家节庆、各人生辰,林家每年不知道要送过来多少贺礼,姑娘在田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与这些小娘争宠、搬弄是非,田家还待姑娘至此。姑娘怎么这么苦命。”白雪又开始垂泪。

白露放下药,愤愤的说:“依我看,就怪员外指望姑娘嫁入官宦之家光耀门楣,才入了这狼窝,眼见着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千金变成这样万事忍耐、嫁夫从夫的柔弱的性格,更别说弱不禁风的身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忙前忙后,仔细照料,守了一夜,直到热渐渐退去,快要天亮才趴在边上睡去。

清晨的阳光刺眼,照在了林芷儿的脸上,她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

能看出些林芷儿天生的美人样子,柳眉如远山含翠,眼眸似秋水盈盈,肌肤白皙如玉,一头乌黑的秀发,未出阁前,林芷儿面容清秀俏丽,这几年更增了些温婉恬静,即使是这病中,也是弱柳扶风,娇美动人。

这时林芷儿已经醒了,努力睁开眼,眼波流转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与困惑。

“你们……”

两人从床边惊醒:“姑娘,你醒了。”

“你们是谁?”林芷儿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姑娘,我们是白雪和白露呀!”

“姑娘,你不认识我们了?”

“我……我是谁?”林芷儿似乎陷入了困顿。

两人如临大敌、面面相觑:“姑娘怎么啦?”

“我头好痛。”林芷儿揉了揉太阳穴,却触碰到了自己头上戴着的青玉簪,拿了下来,疑惑的看着。

“咦,姑娘头上何时戴的这个玉簪?”白露疑惑道。

“从没见过呀,日常都是我伺候姑娘梳洗,何时多了这么一个玉簪。” 白雪也顿觉莫名其妙。

“这个玉簪,我记得是生日礼物。”林芷儿没来由的说了句。

“什么生日礼物?姑娘是说生辰礼物么?昨天有谁送了这个生辰礼物给姑娘么?怎么我毫无印象……”白雪仍是疑惑不解,“姑娘,别管玉簪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林芷儿只感到脑海中一片混乱,隐约记得自己心如死灰,借着汴河泛舟,打算投河自尽,但是,似乎有一位面熟的公子救了自己,“救我的那位公子呢,我记得这玉簪是他送的!”

“怎么可能呢,姑娘,我们都不认识那位公子。”白雪探向芷儿的额头,似乎要确认自家姑娘是不是仍在发热说胡话似的。

“是呀,当时光顾着照料姑娘了,竟连对方姓甚名谁都忘了问。”白露惋惜道。

林芷儿陷入一片迷雾之中,只记得一个声音不停告诉自己要“离婚”,“离婚”?这是什么意思,和离吗?

此时,身体中却好像有不同的身份在打架似的,令她无所适从。

等大夫诊过、屋子清静下来之后,林芷儿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说我姓林,叫林芷儿,家在苏州?”

“是呀”。白雪频频点头。

“那,我们家,可有姓秦的亲人?”

“姓秦?没有呀。”白露接话。

“可曾听说过秦晴这个名字?”

“姑娘,从未听说过呀,姑娘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可曾听说过香港或者许均?”

“这些都是什么?姑娘这是怎么了?”白雪大惊失色。

林芷儿失望的垂下头来,一片混沌。

“姑娘,先不想这些了,现在身子柔弱,等休息调理好了就什么都好了。”白雪安慰道。

林芷儿点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离婚。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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