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瑶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收拾好行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三千青丝披散在肩上，从房中走出来，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倒真像是以后会高中的兆头。
原本在打盹的店小二也看直了眼，被萧君昭冷冷地瞥了一眼后，才堆起笑迎上来。
“哎哟，姑娘这一月总算是出来了。瞧这时间，姑娘是要送这位公子去乡试？这厢先祝高中了。”
沈沐瑶还在脑子里抓紧时间反复记忆，甫一听到小二这话，摇头笑着，“借你吉言，不过，要去参加科考的人——是我。”
——啊？
店小二愣在原地还没从女子科考这一爆炸新闻中回过神。
沈沐瑶只觉自己狠狠地装了一下，非常满意地握着书卷走出客栈，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风。
“你倒是真会装。”
全程目睹了一切的萧君昭，在一旁讥讽开口。这女子，一开始向他求助时，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抢跑他的系统后，暴露本性是神秘莫测、大言不惭、疑似能力不凡的异世女子。
在其他人面前又是装成一副端庄典雅、气质脱俗的模样，当真是不简单。
沈沐瑶自然知道，自己在萧君昭面前没太多秘密可言，她也不在乎，“等乡试放榜之后，公子自有定夺了。”
萧君昭沉默半晌，也不再在考试前和沈沐瑶斗嘴，转移话题道，“我会在贡院外的茶摊等你，考完记得早点出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谁的时间不珍贵？谁稀罕你等？
沈沐瑶面不改色地吐槽，她如今的这项技能已经非常娴熟了，然后对着萧君昭致谢，“多谢公子。”
*
乡试的考场设在城内的贡院，天色还未大亮，考生们已经是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地聚在大门前。
贡院大门气氛肃穆，门口有专人负责维护秩序与搜查，防止作弊。
沈沐瑶很是低调地跟在人群后面排队，观察着整体的氛围和流程。其实和她前世的考试差不太多，甚至因为没那么多高科技产物，让沈沐瑶的紧张都少了几分。
她正在和脑子里面的系统对话，以缓解无聊。
“系统，等会儿考试的时候，你不会也在吧？那我使用系统功能岂不是作弊？”
【宿主放心，本“考公系统”是正经系统，会在考试中途进行屏蔽处理，确保公平公正。】
沈沐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不需要这样的手段来夺魁。”
她心中对于自己的能力自有一番傲气，绝对不屑于以作弊手段来通过考试。
因为在和系统对话，沈沐瑶自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窃窃私语。
在一众男儿面前，沈沐瑶这样的女子装扮，很轻易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科举是何等严肃之事，如何能让女子来扰乱秩序，简直荒唐！”一名身着绸缎的青年语带嘲讽。
另有人附和道，“瞧她的装束，能写出什么像样的文章？不如回家做女红。”
旁边的几人均是心照不宣地发出几声低笑，言语轻佻。
沈沐瑶只作不知，顺着人流等到了她接受搜查。门口的侍卫瞧见她的女子装扮，轻蔑一笑，瞧都没瞧她手上的文书。
“大梁可没有女子科考的规矩，这位姑娘勿要在乡试重地乱来。”
沈沐瑶微微一笑，诚恳地和人理论，“这位大人，我的文书手续都是齐全的，况且，我记得大梁律里，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参加科举吧？”
“你！”侍卫被沈沐瑶说得噎住了。
当然没有这条规定，因为这已经是习以为常、心照不宣的默认了。就像不会有规定说，女子不能参选太监、男子不能参选宫女一样。
瞧着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有正在巡视的主考官闻言走了过来。
主考官身着官服，很是威严，扫视一圈，“怎么回事？”
侍卫忙赶在沈沐瑶之前开口，“大人，这姑娘非要进贡院科考，在这里胡搅蛮缠。”
沈沐瑶自然不会任由别人颠倒黑白，不卑不亢地递上文书，“这位大人，我的科举手续可是正规齐全，如何不能参加乡试？方才只是和人解释，绝没有搅乱考场的意思，还望大人明鉴。”
主考官接过沈沐瑶递上来的各项手续，仔细地翻阅检查，在看到那封推荐信的名头时，眼眸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将文书还给沈沐瑶。
“既是手续齐全，自然没有拦下的道理。”主考官对这件事情下了定论，然后转向旁边脸色煞白的侍卫。
“至于你，夹带私心、未能秉公执法，暂停此次职责，回去好生反省。”
沈沐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有萧君昭办事还算靠谱，神色很镇定地接过自己的东西，向主考官道谢，“多谢这位大人。”
而旁边的侍卫，还有方才出言嘲讽的几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验过手续，搜过身之后，考生们逐渐进入到贡院的考场内。
沈沐瑶正在辨认自己的座位，古代的考场更像是一个个小隔间，和她前世的考场可不一样，位置并不算太好找。
而正在她四处辨认的时候，旁边走过了一名青年，正是一开始最早出言嘲讽的锦衣男子。
男子看上去脸色非常不忿，“即便你能进考场又如何？姑娘家终究难入仕途，不如回家相夫教子，官场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沈沐瑶连头都没抬，语气虽然温柔，内容却极具锋芒，“这位公子若真有锦绣文章，怎么到这个年岁还没考上？”
一句话堵得对方脸色涨红，指着沈沐瑶哑口无言，最后拂袖而去。
沈沐瑶根本没受影响，她不会在于别人的眼光，她的心里只有科举考试，不将这些人的无知之言放在心上。
*
经过好几番波折之后，沈沐瑶总算进入了自己的考试隔间，狭窄昏暗的方寸之地里，只有一张木桌、一只灯盏和几件简单的笔墨纸砚用具。
随着象征着考试开始的锣鼓声响起，监考官们宣读规矩，随后就将试题发放到每位考生的手里。
一应流程都和沈沐瑶前世考公大差不差，她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开始仔细看题。
第一题是关于《论语》中的名句释义和自我心得。
沈沐瑶并未急着下笔，而是闭目思索，脑海中飞速整理这段时间在系统帮助下的学习内容。
待到理清思路后，沈沐瑶才下笔成文，提出了学以致用和因材施教的观点，不仅引经据典，还结合实际案例论述，论点鲜明，辞藻优美。
第二题策问的题目是地方豪强兼并田产。
这是真正考察考生解决实际问题的难题，但沈沐瑶结合系统提供的现代经济学知识，先分析这一现象的后果，如果任由兼并土地，几代下来会沦为某一宗族的私产，不利于大梁的中央统治。
接着她大胆地提出了“一条鞭法”的土地改革策略，并根据大梁的实际情况给出“土地税”的新建议，限制豪强土地扩张，同时保障佃农权益。
见解新颖大胆，却切中时弊。
方才主持大局、让沈沐瑶进入考场的主考官，正在考场内巡视，他目光如炬，不放过每一位考生的小动作，也时不时地在考生桌前驻足，低头查看答卷内容。
当主考官走到沈沐瑶的隔间时，见她落笔如飞，一想到这是那位大人推荐来的，不免起了兴趣，翻开她已完成的部分。
原本只是例行检查，但片刻之后，主考官却不免真的有所震惊，他细细品读了几句，并未打扰沈沐瑶继续作答，等走远之后才抚须微笑，暗自赞叹。
“不愧是能拿到推荐信的奇女子，一手文章，气魄不凡，若无意外定是前途无量。”
大梁的乡试只需要一天就可以考完，不需要再隔间里面待上几天几夜。
即便如此，等沈沐瑶全部答完题之后，手腕都是止不住地颤抖着放下笔，又累又饿。
看见考卷被悉数收上去，沈沐瑶倒是心定了下来，她对于自己的作答很有信心。
紧张刺激的三十日冲刺乡试过完，沈沐瑶在萧君昭的陪同下回到客栈，犒劳自己地饱餐了一顿。
沈沐瑶望着桌子上的芙蓉糕点，真情实意地谢过萧君昭，这可是她来到大梁后，截至目前发掘到的最好吃的美食。
这芙蓉糕在这个小镇特别有名，排队购买的人也很多，当真是萧君昭有心了。
“你看上去对自己很有把握？”萧君昭很是别扭地开口，看着沈沐瑶狼吞虎咽地吃饭，活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明明不过考了一天试而已。
沈沐瑶暂时放下糕点，拿手帕擦擦嘴角，维持一下她所剩无几的大家闺秀形象。“你知道系统对我这次乡试通过的预测率是多少吗？”
“多少？”
“百分之九十九！所以，提前吃顿庆功宴。”沈沐瑶心情不错，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和萧君昭针尖对麦芒地呛声。
倒是萧君昭，望见沈沐瑶因为咀嚼食物而微鼓的脸颊，不自然地别开眼，“但愿这系统真能靠谱吧。”
*
等待放榜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多久就到了乡试出结果的那一日。
还是同样的贡院门外，考生们早早地挤在了这里，迫切地希望官兵早些带来榜单。
沈沐瑶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心里很有把握，可每一次出成绩的时候，谁能不紧张？
毕竟这次乡试的结果异常重要，关系着她的第一次主线任务能否成功，关系着她能否和那位神秘的公子真正达成合作，更关系着她能否真正在这古代找到立身之本。
而萧君昭依然像那天乡试一样，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比起沈沐瑶的紧张，更加显得悠然自得，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贡院的大门方向，仿佛能穿透人群，看到里面的沈沐瑶。
一名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萧君昭，“殿下，一切都办妥了，是否启程回京？”
萧君昭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群，“不急，孤找到了新的乐趣，再等些时日。”
属下自是领命退下。
而另一侧。
“快快快，出榜了！”有人激动地喊道，所有人都涌向榜单，迫切地盯着榜单上的名字。
沈沐瑶挤在人群中，也屏住呼吸，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一个个名字，心中砰砰直跳。
突然，有人大喊起来，“这届的解元，我看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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