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永夜的世界。
艳丽的彼岸花铺就成一条火红色的路,将灵魂引向一条滚滚奔腾的血黄色河流。
无数透明的灵体穿梭其中,唯有一个白发少女静静站在原地。
与周围面容平静恬淡的透明灵体不同,她表情灵动,身形凝实,浑身好似泛着淡淡的白光,十分格格不入。
夜雪昏迷后便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就在空间刚要侵蚀她的记忆和情感之时,体内的神器“净尘铃”突然发挥作用,清除了负面效果。
在那之后,她便来到了这里。
谁懂她使用“鉴定”,发现这里是“三途川”的震撼。
这给她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忍界吗?
三途川是生与死的边界,但她也没死吧,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陀罗和阿修罗呢,他们怎么样了?
即使脑海中接连浮现许多问题,但夜雪最关心的还是怎么离开这里。
她试过与周围的灵魂体交流,但他们直愣愣沿着开满彼岸花的路前往三途河,对她的话语和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没过多久,夜雪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红子!
穿着红白色巫女服的女人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黑发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模样,眉眼间的温柔和煦与红子很像,背着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刺猬头男孩。
“阿修罗?!”
夜雪看着他背上的男孩,惊呼出声。
“我们在三途河发现了这孩子。”红子解释道,“生魂来到此处会迷失自我,吸引三途河中的恶鬼。我们发现他时,他正被恶鬼迷惑向河里走,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把他救下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少年把阿修罗放了下来。
令他们惊讶的是,刚才脚一沾地就到处乱跑的男孩看到夜雪后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好似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她的怀里。
夜雪正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红子,猝不及防被阿修罗扑了个满怀,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他紧紧抱住她,小声地抽泣着,看起来极其可怜。
本想推开他的夜雪动作一顿,不过最终还是油盐不进,冷漠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扯。
“阿修罗快松手,眼泪都抹我身上了,黏黏糊糊地恶心死了!”
然而,他就像一个强力胶一样,牢牢粘在她身上,怎么也撕不开,甚至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
“呜呜呜不要——”
“喂!”夜雪握拳在他头上砸了一个大包,“再不松手,我就要揍你了!”
你不是已经揍了吗!
阿修罗顶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疼得龇牙咧嘴,不过还是不放手,“不要!”
夜雪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随即察觉到有些不对。
这家伙什么时候敢和她顶嘴了?
她试探道:“阿修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摇头,老实承认:“不知道。但是,你的味道很熟悉……”
刚靠近她,就感觉到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
夜雪恍然大悟,看来只有她通过“净尘铃”免去了记忆清洗,阿修罗完全被洗成白痴了。
对于这种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决定摆烂,还是先问红子情况吧。
“红子,谢谢你救了阿修罗。”她率先问出当下最重要的问题,“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红子轻轻摇头,“无需道谢,是哥哥连累了你们,你们才会被带来到处,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很抱歉,我们没有能力帮助你们返回,真的很对不起!”
说到最后,她深深鞠躬。
夜雪本来就不抱希望,所以也不是很失望,反正大筒木羽衣也该回忍宗了,见不到人肯定会来找他们的。
想到这儿,她便更加安心摆烂。
“没关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夜雪说的自信满满,红子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看到红子透明的身形,夜雪有些疑惑,“话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还以为红子魂飞魄散了呢。
红子解释:“当初,我的心愿了结,秘术就失效了,灵体无法继续在人间停留,进入了生死边界。那之后,我便一直在三途川等着哥哥到来,打算和他一起进入净土。”
“夜雪,谢谢你。”红子微笑道,“哥哥的灵魂终于脱离了诅咒,获得了解脱。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一旁的少年也郑重地向她鞠躬,“您好,我是红子的哥哥源之介。对于您的帮助,实在万分感谢!”
夜雪有些吃惊,原来之前那个黑雾怪物的真身竟然是这样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吗?
但想到他变成怪物的原因,夜雪心中便明悟了。
他被献祭于圣火中活活烧死之时,应该就是这个年纪吧。
之后,在夜雪提起净尘铃时,红子说自己早已将净尘铃赠与她,已经不必归还。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红子用自己身上最后的神道力量为她赐福,还给了她许多具有祝福效果的物品。
同时,在得知夜雪需要一些拥有特殊效果的材料后,源之介用能力凝结出蕴含死气能量的黑色结晶,十分安全稳定,对人体无害。
夜雪坦然接受了这对兄妹的谢礼,毕竟要不是因陀罗及时赶到,她就真的差点翻车了。
对了,因陀罗呢?
既然阿修罗也来了这里,因陀罗应该也一样被带来了才对。
“源之介,你们有没有见到和我们一起的另一个男孩?”
对于她的问题,源之介面露为难,歉意道:“抱歉,我并未见到。恐怕他的精神很强大,靠着自己的力量突破了记忆侵蚀,率先离开了初始空间。”
闻言,红子提出自己可以帮忙。
“我曾在龙地洞学习过寻人的仙术,也许可以帮上你的忙,不过这个术需要与当事人有关的信物作为媒介。你们身上有那孩子的物品吗?”
夜雪想了想,指向挂在自己身上的阿修罗。
“他们是双生子,用他做媒介可以吗?”
红子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夜雪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呢。
“当然可以。”
“阿修罗,听见了吗?”夜雪戳了戳阿修罗,“我们现在要找你哥,赶紧下来,好好配合红子。”
阿修罗此时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终于肯乖乖听话松手。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指定地点,手却还是牢牢抓着夜雪的衣角。
“仙法·寻觅生息!”
淡红色的光芒将阿修罗包围,随即蔓延出一道长长的红线。
“顺着这条只有你们能看见的线,便能找到你们想找的人了。”红子道,“净尘铃会帮助你们免去被恶鬼迷惑,不过还是请小心。”
源之介提醒:“红子,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我们该走了。”
“嗯,确实到了该说离别的时候了。”
“就此别过吧,夜雪。”红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鞠躬道,“希望你们一路顺利。”
两兄妹彻底向他们告别,前往了三途河。
事情解决后,夜雪终于想起可以用“净尘铃”为阿修罗清除负面状态。
无视恢复记忆后突然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阿修罗,她沿着红线的指引抬步离开。
下一秒,身后响起阿修罗的声音。
“啊啊啊等等我!”
……
因陀罗穿梭于一片火红色的彼岸花海。
血黄色的河流之中,无数黑色的手臂向上延伸,挥舞间如同流动的波浪,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拥有着万花筒写轮眼的他却完全不会受其影响。
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杀意,因陀罗连写轮眼都没用上,手上冒起滋啦作响的雷光,一个雷遁直接将偷袭的恶鬼击杀。
自从发现雷属性对这些恶鬼有着克制的效果后,他便杀的越来越顺手。
最初,他还会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它们置于死地,但一想到姐姐和阿修罗也会被这些恶鬼攻击,他的心中便会涌起无边的愤怒,恨不得将所有恶鬼消灭殆尽。
如果对敌人心软,那么等待他的便是重要的人受到伤害。
因陀罗无法忍受。
还记得初到山洞,见到姐姐置身于危险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由于这双强大的眼睛,他从出生起就有记忆,一直记得母亲温暖的怀抱,记得她温声的叮嘱。
“因陀罗,阿修罗,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夜雪哦!”
因陀罗当时还不懂得她话语的含义,慢慢长大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何为“保护”,将其视为了自己的责任。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保护她”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责任也早已变成了本能。
姐姐就像一朵娇贵的花,没有细心的照顾和呵护,是无法活下来的。
在照料这朵“花”的过程中,她也变成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然而,这朵“花”却要在他面前枯萎了。
怪物的拳头即将砸向夜雪之际,因陀罗的身体本能第一次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当他重新呼吸之时,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成功救下了她。
看着浑身鲜血的姐姐,因陀罗的内心第一时间涌现出的不是救下她的欣喜与庆幸,而是一种心疼与憎恨交织的,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
姐姐果然无法照顾好自己!
只是离开视线一会儿,就把自己搞的破破烂烂的,还差点死掉。
都怪他的失职,以后要好好地看住姐姐才行!
在那之后,与姐姐并肩作战的欣喜与畅快压过了内心的莫名情绪。
然而,就在记忆即将被彻底清洗之时,在因陀罗生平第一次品尝到“无力”的滋味之时,那股被暂时压下的感情再次爆发了出来,愈加浓烈。
失而复得后的再次失去,令他再也无法忍受!
明明获得了万花筒写轮眼这般强大的力量,离成为“合格的继承人”更近了一步。
这一直是他所渴求之事。
但是他的心中却仿佛燃烧着永不满足的熊熊怒火。
还不够。
他的力量还不够。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意之人的消失,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他要变得更强,比所有人都强才行!
……
途中又用雷遁杀掉了许多恶鬼。
远处出现隐隐约约有着人形轮廓的身影,因陀罗心中升起警惕。
直到人影渐近,他睁大了猩红的眼眸。
“哥哥!”阿修罗兴奋地大喊。
夜雪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因陀罗,你没事吧?”
虚假的幻像无法欺骗这双眼睛,所以眼前之人,是真的!
因陀罗冲上前,将两人紧紧抱住。
三个脑袋挨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的小动物。
“哎呀,真的挤死了!”
夜雪刚发出不满,就发现一颗眼泪砸落到脚边的彼岸花瓣上,犹如露水般顺着细长的花瓣缓缓滴落。
这,这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因陀罗。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肩膀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无声地流着眼泪。
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沾湿了睫毛,顺着脸颊滑落,好似砸进了夜雪的心里。
在她眼里,因陀罗一直以来简直不像一个小孩,更像是一个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从小就沉迷于学习,将每天的生活安排地井井有条,自律得惊人。
最可怕的是他不仅自己卷,还想带动身边的人一起卷。
每个猴有每个猴的栓法。
在他面前,夜雪干脆丝毫不伪装,将摆烂精神发挥到极致。
只要她够摆,因陀罗就卷不动她。
没想到这家伙反而保姆欲大爆发,本就对她有种莫名保护欲,这下更是变本加厉,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掺杂着不带重样的说教。
夜雪喜欢躺平,但不喜欢被说教。
她一直想办法捉弄他,想把他惹哭,但他的情绪极为稳定,就没见过他狼狈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因陀罗哭,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该不会是被她说哭的吧?
夜雪突然有些心虚,她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抱怨了一句好挤吗?
应该和她……没关系吧?
也许是情绪感染到位了,阿修罗不知为何也哭了起来,呜哇呜哇的声音简直比警报还要吵。
夜雪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就不能像因陀罗一样安安静静的吗!
三人紧紧搂在一起,像是一个连体婴一样,其中还有两个哭个不停,唯有夜雪不在状态。
就在此时,一个她期待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手握黑色的锡杖,身着白色长袍,紫色的轮回眼默默看过来。
夜雪与大筒木羽衣四目相对,同时陷入了沉默。
等等,你听我解释!
他们可不是我弄哭的啊!
她想让大筒木羽衣来救他们,但不想他现在来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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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迫害黑绝的第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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