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没开口，李冥插嘴道：“那什么……普通我觉得就正好，不然眼睛两个色儿……唔！”
江糖和Z01在江愿时的眼神暗示下跳到壮汉肩膀上，一人拉住对方一边的嘴角，将李冥拉成一字唇。
江愿时：“小孩的事大人少插嘴。”
李冥：……
帮派其他人：……
大抵是因为受到关注度太多的原因，两个孩子低着头，只知道拽着自己的衣服，江愿时还没着急，孩子父亲等人就开始急了，可惜刚试图张嘴就被江愿时再次预判，直接被请了出去。
帮派众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江愿时关上门，江糖和Z01跳回肩膀。
房间里就剩下三个人类，一大两小，两个小的被请到沙发上坐着，江愿时单膝跪在地上耐心地问：“有心仪的颜色吗？什么都可以，我都能尽量试试，不过你们都听到了，做出来的眼睛看不见，只能当个玩具，所以你们还想要吗？”
两个孩子缓缓点头，但还是没说话，江愿时响起哈里里离开前悄声跟他说的话，他说这两个孩子因为母体感染的原因，不仅先天眼睛感染，还有些发育迟缓，不爱跟人说话，平日也没什么大情绪。
除了今天。
江愿时点点江糖，江糖无师自通直接跳到小男孩的腿上，在两个孩子间来回蹦跶，孩子虽然低着头但从头摆动的幅度来看，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江糖卖力的表演下，孩子有些放松警惕，小幅度地和江糖玩起来，江愿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侧坐着，小孩子疑似偷偷往这边看了过来，江愿时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任由他们自己玩。
但孩子的视线似乎越来越热烈，椭圆脑袋还站在江愿时肩膀上，江愿时戳了戳某位，椭圆脑袋睁开眼眨了眨，露出一种“请问我也要吗？”的疑惑又淡定的眼神。
江愿时表示随你。
椭圆脑袋抖了抖两条腿，却没离开，只是从身体里伸出两只细长的机械臂对着江愿时。
这是干什么？要东西？
江愿时不解，但从口袋里摸索一番，找出点椭圆脑袋能拿得到动的东西，一团捆绑礼物盒的细绳子。
Z01拿着那一团露出更疑惑的表情，眼睛转了好几圈后，两手将绳子拆解开，恢复原状，动作还挺快的。
江愿时拿过绳子，将两端系住，两手一撑，成长方形，椭圆脑袋定在原地一小会儿，宛如顿悟般，伸手，接过绳子，将绳子换了个样子。
一人一机就这么你来我往，翻起了花绳。
江愿时其实会的不多，更可况Z01比人工智能还智能，最后演变成了Z01手把手教学，竟然也能玩下去，甚至忘记了任务，只想着绳子怎么才能不散。
等到最后，绳子交错成近乎密不透风的小网，江愿时试图插手，但此刻的翻花绳已经成编制网了。
Z01松开手，网还在。
江愿时拿起来，对着头顶的灯泡，微弱的光从缝隙挤进：“这下真的结束了。”
他将网盖在椭圆脑袋上：“挺好的，玩完还能编出顶帽子。”
顶着块小方布的Z01：“……”
“哇——！”
微弱的感叹声吸引江愿时的注意力，他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两个小的手扒着桌沿，趴在桌边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没有江糖的身影，江愿时试图寻找时候和孩子对上眼。
两个孩子原生的眼睛很黑，另一只眼睛里的珠子也是黑色，玻璃质，两双眼睛都乌溜溜的，颇有点恐怖片里那种洋娃娃的既视感，可爱但透着点诡异。
江愿时没移开视线自然地小声问：“那个……你们知道江糖跑到哪去了吗？”
孩子眨眨眼，下意识地手臂一伸，沙发上正躺着个电量过低，待机中的糖果盒子。
江愿时：“…………”带孩子耗电量就是大啊。
“谢谢。”江愿时说。
两个孩子看着陌生人，像是反应过来，突然无措地低下头，但又偷偷看了眼Z01，戴着帽子的椭圆脑袋在江愿时的注视下走过去，做了个脱帽礼。
孩子看着眼前递过来的“帽子”，在小心观察江愿时和Z01的态度后，小心地你摸摸我摸摸，生怕把帽子弄散。
良久，有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女孩怯生生地说：“这、这个，想、学。”
男孩跟着点头，发出一个“嗯”字。
江愿时当然是答应了，但两个孩子舍不得破坏这顶帽子，江愿时说：“那你们要不问问家里人，有没有绳子，找到了我就来教你们。”
孩子犹豫点点头，见江愿时起身，跟着仰头看，但又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江愿时说：“嗯？看都看过了，现在挡住我也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啦。”
江愿时拿起江糖，把他放在臂弯里，两个孩子说：“不、不好、看，怪物。”
一直生活在危险区被帮派爱包围的孩子怎么会用这种词汇形容自己，无非是有人在他们面前说过，江愿时说：“谁说的？那他怕不是嫉妒你们。”
两孩子透过指缝向江愿时传递出不解的眼神，江愿时理所当然地说：“你看大家都长得奇奇怪怪的，凭什么说你们？不就过是因为他自己难看呗，不然你们说说有谁不奇怪呢？”
孩子默默指了下江愿时，江愿时跟着指自己：“我？”
孩子点点头。
江愿时笑：“看到我脖子上的颈环了吗？这可是我的一部分。只不过每个人不同的地方不一样罢了。而且怪物又怎么了？怪物不是最特别的吗？”
孩子似懂非懂地盯着青年的脖子，：“哎呀，你看我就一个脖子特殊，所以跟你们格格不入，也算是怪物了对吧？”
孩子们互相看看，又看向江愿时，江愿时循循善诱：“难不成你们想跟我一样特别？”
这次两小只点头点得倒是快。
江愿时说：“那好办啊，我是脖子不一样，你们呢眼睛不一样，要想更特别点，就换个好看的眼睛，什么红色啊黄色啊……”
江愿时细数彩虹色，并让Z01做演示，只见那种黑红色的眼睛，随着江愿时的话语切换成不同的眼神，跟变戏法一样，把两小孩看得直愣愣的，眼中带着向往。
“有喜欢的吗？挑一个？或者自己想一个特别的。”
他们没回答，就当江愿时以为孩子再次沉默时，小女孩盯着Z01的眼睛开口：“……蓝色。”
江愿时问确定吗？
小女孩转过来，第一次如此肯定地点头。
“那你呢？”江愿时问一身黑衣的男孩，男孩跟着点头说，“蓝色。”
“好的没问题，那么就这么确定了？不改了？不要备用颜色？”
孩子们在江愿时的询问下摇头，又再次说：“蓝色。”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江愿时做出拉钩的手势，表示这是签订合同，两个孩子跟着伸手，轻轻地勾了下。
“签订成功！那么得等几天，我应该会时不时过来一趟的，要是哪天找到绳子记得来找我教学哦。”江愿时说完，小孩子点头，莫名有点呆，江愿时突然响起一件事问，“差点忘了，蓝色有很多种诶，你们想要什么样子的？我待会让Z01找几个颜色，你们挑？”
原以为他们还会点头，但这次孩子一同给出了具体的答案：
“天空的蓝色。”
“……”江愿时顿了顿说，“原来你们喜欢天空蓝啊。”
孩子的眼瞳漆黑幽深，如同下城区的天空般不见天日，他们头一次在没有被询问的前提下主动开口。
男孩说：“妈妈说天空本来是蓝色的。”
女孩说：“晚上的电视里有，上面的天空，蓝蓝的，很漂亮，没见过。想装到眼睛里。”
江愿时笑了笑：“装进眼睛里啊，这么好，要是一蓝一黑，那你们不就装进全世界了吗？”
江愿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孩子原生眼睛的位置。
两个孩子互相凑近看了看，有些新奇地摸了摸眼皮，说：“全世界？”
“嗯，上城区是蓝色的，下城区是黑色的，如果你们再有一只蓝眼睛，就是全世界了，哦，或者还是整个一天，白天和黑夜。”
“白天是什么？”江愿时无意的话语，令没见过白日的孩子好奇。
他自觉说错话但依旧道：“就是天空的颜色吧，我想有一天会从你们的眼中看到的。”
事情差不多了，江愿时打开门：“……”
外面都是人，一个比一个的壮汉红着眼眶，机器人屏幕流着眼泪。
偷听怎么还上头呢。
江愿时主动开口：“客户要求我已经收到了，下面就麻烦各位提供些材料和数据了，麻烦尽快，我赶时间，你们也不希望小孩的希望落空吧。”
帮派不说话，只是疯狂点头，扭头四散。
只留下红眼眶的李冥，和抹着不存在泪水的哈里里。
哈里里向江愿时道谢，进去给孩子做完检测后，提交了精确数据，抱着一堆物资回来的李冥还在自言自语：“我从来不知道……他们那么喜欢蓝色。”
江愿时：“比起喜欢，更多是憧憬吧。”
李冥：“是啊，我们好歹还看过，他们一出生就在下城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让他们知道天空的存在却看不到，我……”
江愿时打断对方的自我检讨：“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哀伤，不如想想下一步。”
“那就麻烦您给他们做眼睛了，您需要什么我会想办法给您带来，只要您……”
江愿时随意道：“放心，我答应他们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不过可惜外物终究是只能满足短暂的幻想。”
李冥叹息道：“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大概是偷听到的谈话触动了这位父亲的内心，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试过去找公司的途径，好不容易找到结果他们要的价格根本就是天价，十几万星币一个人，星币在上城区十几万都够普通人赚好几年，更何况下城区这种地方，我是个粗人，本来在上城区就是在贫民区长的，捡了一辈子别人不要的，最后因为得罪人被丢了下来，连带着我已经怀孕的妻子也跟着下来，她生完孩子虽然捡回了条命，但也变成跟我一样的改造人了，我是个罪人，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孩子根本不会出生是吗？可是现实没有如果，他们已经出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江愿时的话令李冥低下头，苦笑着说了句是吗。
“是啊，起码他们心里还有希望，而不是死气沉沉的。”
一直沉默的哈里里拍了拍默默落泪的李冥。
哈里里：“江先生，关于义眼，请问您需要制作多久？”
江愿时：“不确定，只能说尽快，放心，危险区的好东西太多了我这种贪心的人可不会白放着不来。”
哈里里失笑：“自然，我们并未怀疑您要逃跑，毕竟是首领信任的人。”
说到首领，江愿时想起衣服里面的江糖，他伸手进去一拨弄，从衣服里拿出个眼熟的充电宝，哈里里无奈：“您又这样。”
“我都藏起来了，看不到的，毕竟不能放着他没电，对了，说到首领，他是怎么当上的？我还以为是你们宠小孩的。”
哈里里：“这个……实不相瞒，我们无法告知，这是禁令。”
“禁令？”
“是的，或者说我们无法说出，因为这是首领的命令，在我们的数据中已形成口令，很抱歉，但简单来说，江糖他确实拥有做首领的能力，虽然只是个小孩子。”
江愿时戳戳江糖：“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等待期间，江愿时跟Z01附近走了走，无非都是些腐蚀的铁房子，江愿时问：“Z01，你说那种气体是怎么放出来的？”
Z01：“下城区的天空本就是上城区的地底，大概率是用了什么装置，但具体还需现场观察。”
江愿时：“所以有空还得抽一天来看看。”
Z01：“您该知道，我无法一直利用这个形态跟着您。”
Z01如今这个椭圆脑袋的造型其实是按照江愿时的需求生成的外观，不然他短时间真做不出来。
这次是系统的交换，系统以实体出现在该世界后和宿主的联系距离在百米范围内，一旦超出便无法联系。
但B33终究让江愿时无法心安，加上云卿也粘着B33，索性提议互换。
如今双方都是一个【您的宿主/系统不在服务区】的状态，但这种情况不能超过三次，否则将触动上级检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江愿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说：“没事，我带江糖也够了，实在不行我编个谎把B33带上。”
Z01对于这个回答表示不满：“您……很过分。”
江愿时：“有吗？比你说我叛逆好吧。”
Z01：……
今日的江愿时观察手册上新增一条：该人类特别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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