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沭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晟不敢拿乌凌天撒气,遂瞪向他,问道:“喂!你道那小偷留下一人头,该不会是你杜撰来闯入皇宫的吧?”
宋清沭真无话可说了,谁拿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他无奈道:“王师兄,你想看可以直说的,不必费心挖苦我。”
王晟比他早入门,喊声“师兄”合情合理,只是乌凌天突然出手抢过他手中包裹,道:“有何可看的?”
说着,他揭开包裹自己瞧了眼,问道:“你可与这人相识?”
血腥味又四散冒开,宋清沭几欲呕吐,而乌凌天的神色不过看了场蚂蚁间的小打小闹、兔子间的打斗撕咬罢了。宋清沭不无佩服道:“乌兄不愧是凌霄首席弟子,我早吓得魂不守舍了。说实话,我的确与这人素未谋面,才更觉诧异。”
乌凌天道:“怎地不喊师兄了?他是你师兄,我不是?”
宋清沭冷汗直流,打哈哈道:“正是你我关系更为亲密,才不必拘束于礼节嘛。”
乌凌天神色缓和,道:“嗯。”
包裹被他一抛而下,人头咕噜噜滚出来,转着圈滚向王晟,守卫们仗剑直指这来路不明的人头,担心那谪仙一般的人物也会使诈,害了自家主子。
待看清那人头模样,守卫们俱是大惊失色。倒在地上那人头的头发蓬乱,连眉毛都长得垂到耳边,怒目圆睁,七窍流血。月光惨淡打在那人头上,甚是骇人。
王晟似乎也很是惊讶,道:“怎会如此?”
那人是宦官陈可业的得力下手,都说狗随主人,平日仗着陈可业的名头,没少做搜刮民膏、欺压弱小之事,也是个狠毒的。所幸一头扎进了钱眼儿里,谁来都不好使,掏出沉甸甸的银子,倒也能保你喘气儿走出皇宫。
如此一个镶金戴银的马屁精,又背靠权宦陈可业这颗大树,按说在宫内应是混得风生水起,不论这风是不是陈可业吹起来的妖风,再如何也不致人头落地吧?
还是陈可业这颗大树不好使了?
果然,王晟隐隐压抑着喜色,道:“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给我后院那株菊花浇水。乌师兄,既然二人本也无意闯入皇宫禁地,本宫看在你我同门的情分上,暂且不查探了。你们二人快快请回吧。”
黑云流转,太子远去的身形影影绰绰,好似一粒抹不掉的大颗灰尘,时隐时现。
守卫们得令后不再对两人针锋相对,走动间冰冷盔甲在月色下反着光,冷硬,无情。
宋清沭知道,守卫们仍是警惕着他们二人的动静,却视若无睹道:“会是陈可业吗?”
隐匿在云层后的弯月又冒出了尖,黑夜中乌凌天沉静的双眸似水似山。宋清沭的身影倒映在他眼底,于是他黑沉沉的眼眸有了些许光亮。
“我陪你。”乌凌天道。
另开一家客栈落脚,天色已微微发亮。
宋清沭倚靠在床边,神色疲惫,但脑中思绪纷乱,神经紧绷异常精神。
“你歇息,我守门。”乌凌天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响起,莫名令宋清沭感到一丝心安。
宋清沭睁开眼,正巧看到乌凌天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腹诽道,果然是困极了,都出现幻觉了。
他才意识到似的,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只开了一间房?”
乌凌天面不改色道:“嗯。没钱。”
瞎说,宋清沭明明隐约间看到他的钱袋鼓鼓囊囊的,买下这家客栈都绰绰有余。
不过宋清沭知晓乌凌天是为了陪他,得意地翘起脚,相互磨蹭着脱鞋。
迷糊间感到了脚上有外力拉扯,松下弦来的宋清沭倒在床上早已睡得昏天黑地,呼吸香甜。
三日后,大臣们纷纷进谏,列出陈可业及其部属贪赃枉法、私加兵役等等数十种罪名,满堂哗然。老臣们对宦官当权积怨已久,甚至扬言不将陈可业流放,他们这些开国大臣就撞死在朝堂上!
七日后,皇帝一道敕令,关陈可业一月禁闭。
没了。
“诶诶,这个方向,对。乌凌天,跟紧我!”
一金一黑两只蝴蝶翩翩起舞,前面那个小一点的金蝶左右摇摆,指路指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黑蝶慢吞吞跟着他,却在他转弯即将碰上芭蕉叶那刻,倏忽间出现在金蝶身旁,蝶翼一摆,金蝶安然无恙地与芭蕉叶擦肩而过。
“哈哈,乌凌天,这小小芭蕉叶能奈我何?”金蝶欢快地转了个圈。
监狱阴暗潮湿,狱卒已对虫子飞鸟司空见惯,也是首次见识如此闪耀貌美的金色蝴蝶。当下伸手就要去捉那金蝶,还呼唤道:“操他妈的,老子还没见过长这稀罕的畜生,还是金的!卖了那不发大财了!李兄,搭把手,到时我分你三成!”
被他换做李兄的狱卒低声呵斥道:“别乱动!你想掉脑袋吗?”
他悻悻地收回手,眼睛还愤愤不甘地黏在金蝶上,活像吐着舌头的毒蜥。
一晃神,那金蝶就不见了。
“早该听你的,也化只黑蝶了!”
小黑蝶对大黑蝶道。饶是如此,小黑蝶身上还有几点金斑,与通体漆黑的大黑蝶分出些不同来。
这两只黑蝶便是宋清沭与乌凌天了。宋清沭小,绝不是他甘居人下,连蝶身大小都要让乌凌天三分。实在是法力不如人,能化出个手掌大小已是感天谢地了!
更气人的是,宋清沭正为化成巴掌大而沾沾自喜,扭头一看,乌凌天随随便便就化成比他大两圈的大黑蝶,大两圈!
于是宋清沭憋着一口气,不顾乌凌天劝阻,毅然决然变幻成金色,势必做最耀眼的金蝶夺人眼球。
见他喜欢得紧,动动触须,扇扇翅膀,乌凌天就随他去了,还在他面前跳了段舞表示赞许。
他果然也为我的翅膀着迷。宋清沭得意地想。
谁曾想,为美色所迷的,除却怜爱众生的仙人,还有不知天高地厚龌龊龃龉的臭虫。
宋清沭老实了,越情急法术施展越慢,在七扭八拐献了段醉汉舞后,终是如愿以偿回归朴实无华的黑色。
“不必。套层保护罩,神仙来了也看不到你。”乌凌天自信道。
泛着蓝光的保护罩萦绕在宋清沭周围,密不透风,宋清沭喜滋滋地又幻成金蝶。
黑蝶顿了顿,大了一圈,寸步不离紧追上去。
行到深处,才见一间比他处都更整洁舒心的牢房,干燥空明,一窗一桌摆放错落有致,连空气都是松软的太阳气。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没有狱卒把守。
陈可业端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不知名书卷。
常人难以忍受的牢狱生活,于他而言,倒像是休沐了。
不说这显然与众不同的待遇,单是他波澜不惊地还有闲心读书,已经昭示这次浮于表面的处罚不过是为了堵人口舌。
金蝶晃悠悠地绕着他飞了个圈,啧啧称奇。
拿起茶杯的手一顿,陈可业抬眼,看向虚空一点。
与宋清沭想象的穷凶极恶不同,陈可业竟像个温文尔雅的病弱公子,嘴角若有似无翘起一点,平淡柔和的眉眼显出与世无争的恬淡。只有当那双丹凤眼攫住你时,才会令你呼吸一滞,四肢发冷。
比如此时僵住的宋清沭。
完蛋了,陈可业不会能看到他们两蝶吧?!
蝶翼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宋清沭扭头,正是安慰他的乌凌天,才松一口气。
陈可业神色如常饮茶啜饮,仿若方才一瞬间的僵滞仅是宋清沭的错觉。
那又如何!宋清沭浑不怕,继续绕着陈可业飞来飞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我可是有龙傲天给我兜底,管你陈可业陈霸业,谁来都不能撼动天选龙傲天一分一毫!
良久,宋清沭道:“我觉得他不会杀害我爷爷。”
“为何?”乌凌天问道。
“满堂与他叫板的老朝官,都还活蹦乱跳的。何况我爷爷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家伙呢?杀了我爷爷对他又有何益处?”
乌凌天不语。
宋清沭思索片刻,道:“走吧!等陈可业出狱,我们再拜访他。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探寻已知的事物来得实在。我们去皇家秘阁。”
比之监狱,皇家秘阁说是严防死守了十倍都不止!隔五步便有卫兵交接走动。莫说观察了,宋清沭这只金蝶怕是甫一出现即被射杀。
因此,纵然有法阵护佑二蝶不为人眼所见,宋清沭仍战战兢兢紧跟在乌凌天身旁,生怕一着不慎露了身形。
卫兵经过掀起一阵风,宋清沭就与乌凌天贴得更紧。
似乎听到乌凌天一声轻笑,宋清沭疑惑地探头望去,从乌漆嘛黑的蝶嘴上看不出名堂,摆了摆脑袋。
终于飞至皇家秘阁门前,察觉到卫兵们果然对两蝶视而不见,宋清沭胆子又大了,先乌凌天一步,挤啊挤,自门缝挤入秘阁内。
甫一飞定,便被金光灿烂的玉器宝玩震惊得流出口水。成箱成堆的金银、珠玉、晶石陪衬般垒在角落,供奉着法器仙器。
难怪说权贵指缝里露出点渣滓,都能养活几户人家一辈子。
乌凌天的法力竟已恐怖如斯,能供两蝶出入皇家秘阁自如,连皇家顶尖的名人仙士都察觉不能。
两蝶越行越深,飞过满屋金银珠宝,黑蝶忽然唤金蝶前来。
是一面略有凸起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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