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薏卿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时碰倒了床边的杯子，掉在地上发出叮呤当啷的回响。
“姐姐，你醒了？”
小男孩扒在铁栏杆上，巴巴地望着她。
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还以为姐姐会像那些哥哥一样醒不过来了。”
陆薏卿敲了敲发疼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叶向！”
突觉自己激动了些许，他怯怯地瞄了眼四周，见没有来人才放下心来。
“刚刚姐姐你进去签协议的时候，突然涌进来好多穿黑色衣服的人，然后就把我们都扔进这些隔间里了。”
叶向话多，都不需要陆薏卿问就将事情经过都交代了。
“有伤害你们吗？”
“那倒没有，但是有两个叔叔又被拉走了，不知道要□□什么。”
锁链互相纠缠的吭吭声在这个静谧空间里格外突兀，铁门“呜”一声被拉开。
硬朗的皮鞋底敲击在地板砖上发出回音，就像踩着他们的心脏在行走。
琥铂色的双眼出现在她的隔间面前。
叶向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缩成一团困在角落。
“陆薏卿。”
她抬头看向身穿笔挺西装的欧佑垭，在他身后还有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她。
“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动刀动枪？”
欧佑垭挥手，冰冷的枪械重新臣服于身侧。
“人类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最没有用的存在，作为耗材替我们吸引一下战争的火力就是你们最大的用处。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So？人类没有人权，你们吸血鬼就有鬼权了？死掉的东西也敢大声讲话。”
“你在用什么语气跟我们欧少爷说话呢？！”
枪支又被支棱起来。
陆薏卿放松地往后一躺，“不是说大把人等着选B么，来呗，杀了我，就现在，放我回去。”
“姐姐……”
叶向低低地唤了一声，眼眶里蓄了泪水。
欧佑垭用一根手指头按下枪口，“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把枪举起来！”
凌烈的呵斥声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这个空间里。
欧佑垭拿出手绢细细地擦着手，沉静片刻后薄唇轻启：“滚出去。”
“可是……”保镖还想说些什么。
“现在我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吗？你是欧家少爷还是我是？”琥珀色的眼瞳带着威压扫向身后几个低垂着脑袋的人。
几个保镖立刻躬身后退，还回来一片清静。
“可以了？”欧佑垭抬眼看向对方。
陆薏卿耸了耸肩膀。
“你也看到了，变异成吸血鬼的保镖。荧颜往你身上注射的正是这些东西。在清楚了解你会不会变异之前，你都需要留在这里。”
“如果我不呢？”
“那就立刻扔到边界。”
高跟鞋打在地面上，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一个小喽啰你都要花这么长时间？让欧德老爷子知道，对你该有多失望？”
然而揶揄的语气并没有让欧佑垭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仿佛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荧颜将注目欧佑垭的视线转移到陆薏卿身上，红唇绽出得逞的笑容，“不是你说的要杀了你么？如你所愿，开不开心？”
陆薏卿眉头紧皱。
“来人，押走这个人，还有旁边的那个。”
叶向呆愣愣地看着潇洒离开的荧颜，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没有……”
“时间到了。”
欧佑垭无情地戴上手套，拉开两个隔间的门。
“不是！没有！根本就没到！”叶向情绪有点崩溃，不可自抑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扭押。
几个保镖手脚麻利地将两人押送上车。
雪依旧下得很大，但司机不管不顾地将车开得飞快，仿佛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叶向脸色苍白地缩在座位上，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陆薏卿刚伸手想要安抚一下叶向的情绪，就被他察觉到猛地缩成更小的一团。
像一只应激的猫。
他的眼神四处乱瞟着，车轮轧过一块碎石的声音都能让他吓得一哆嗦。
陆薏卿缓缓收回手，靠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的雪景。刚来的时候还只是脚踝深的雪，现在厚度已经到小腿肚了。
路两边有好些披着薄帽衫的人在奋力铲着雪，打量的眼神在呼出的热气后模糊不清。
车停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不远处有一排长长的栅栏。
“下车！”
有人用东西砸着车门，发出哐哐哐三声巨响。
叶向抖得更厉害了。
“没听见吗？！”车门刷一下被拉开，手枪直接怼着叶向的脑袋。
“啊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让你下车！”五大三粗的人根本没有礼貌可言，直接将叶向扯下车。
叶向一个踉跄扑进了雪里，好半会儿没爬起来。
这人看向陆薏卿，“没看见吗？还不下车！”
陆薏卿挑眉，无辜地扯了扯锁着她的手铐。
“草，这他妈谁的人？老余你没钥匙吗？”
“好好说话别拿你枪乱指行不行？欧少没给我钥匙。”司机扭着脖子躲开那乱甩的枪，生怕一个走火自己脑袋开花。
“齐上尉。”齐肯裹着厚棉袄小跑过来，镜片上沾满了雪花。
“钥匙呢？”这人见齐肯跑来就把枪别回腰间，伸手等着那把理所当然的钥匙。
“荧颜小姐吩咐，让她看着。”
陆薏卿瞳孔骤然猛缩，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叶向和齐上尉听到这话也为之一愣。
“什么意思？”齐上尉不解地看向陆薏卿，“不丢出去带来边界干什么？”
“不不不，齐上校，求求你，我还不能死！”叶向通红的双手抓着齐肯的衣摆，“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求求你们！”
“唉去去去，废话这么多。来到这的我还没见过哪个能活着回去的。”齐上尉把叶向踢得又摔进了雪里。
陆薏卿这才发觉哪里不对。
主动交流时的兴奋、先入为主告诉她不要选B协议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以为她醒不过来时有点炫耀但看见她真的醒过来又有点失望的神情，以及，不想死的现在。
是对尊贵权利的渴望与向往。
叶向想变异。
这就是C企划。
而B协议的人就是他们的首要养分。
边界，是变异的边界。
变异失败的人都要丢往另一边，只有成功爬回来的人才有资格攀附权贵。
“你确定荧颜小姐没吩咐错？”
齐肯再次颔首，“没吩咐错。”眼神却是瞟向陆薏卿。
“行。上级领导爱干啥干啥。走吧你。”
叶向被拎着前往边界，那里早已有一堆人聚在一起。
单薄的衣着在大雪纷飞的天里，大家只能报团取暖。哭泣声和压抑着怒气的安慰声交杂在一起。明明离得那么远，陆薏卿却将那一句句、一声声，都听在耳里。
叶向磕磕绊绊地前行，还在不断向齐上尉求饶。
然而齐上尉根本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叶向再多说一句，他立刻不耐烦地将枪指在他太阳穴。
叶向马上噤声，边哭边哆嗦着走着。
他回头望向车内的陆薏卿，眼神中带着怨恨。
“陆小姐，这是您的新协议。”
陆薏卿看着齐肯递过来的志愿企划书，冷笑一声，“这是干什么？策反我？”
齐肯推了推眼镜，“严格来讲，陆小姐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半小时前您的血液检测结果显示，您已经发生了异变，虽然您看上去还是人类的模样，但您已经分泌出一种与吸血鬼同源的酚酸类物质。
“这协议是为了保护陆小姐您的权益的。”
陆薏卿翻了翻协议，笑出声：“保护权益？这跟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那得看陆小姐从哪一方看待了。”
铁栅栏前迸发出阵阵尖叫，人们惊恐地往她的方向跑来。
一个小女孩被绊倒在地，手磕到碎石上破开一个骇人的血洞。
变异的人类成了吸血鬼，闻到血的味道后贪婪地张着血盆大口，扇动还不熟悉的翅膀扑向小女孩。
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
女孩的妈妈惊恐地回头，“鸾鸾！鸾鸾快过来！”边喊边返回到小女孩身边，见逃跑已来不及，她用自己的身躯将小女孩遮挡得严严实实。
刚变异的吸血鬼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追逐本能渴望的东西。
要看就要扑上，人群中一个大叔搬起石块冲过去就是一顿砸，后面的人也纷纷捡起碎石块扔过去。
吸血鬼被砸得嗷嗷叫。
“钥匙！”陆薏卿着急地大吼。
“抱歉，陆小姐，荧颜小姐吩咐过只能让您看着。”
“看个屁的看！”陆薏卿拽过座椅下卡着的发夹，三下五除二把手铐打开下车顺便把齐肯铐在车里，“要是我变异成这鬼样子还不如当场杀了我！”
陆薏卿飞奔过去，一个起跳踹开吸血鬼差点咬在大叔身上的嘴。
“快往后躲！”
女孩的妈妈赶紧拉起吓得腿软的小女孩往人群靠拢。
大叔抹了把脸上的雪，“小姑娘身手不错啊，跟我侄女一样善战。”
“哪里哪里！”
陆薏卿摸起地面上一条树枝，吸血鬼一张着嘴过来就将枝条精准地横进他嘴里，卡着尖长的獠牙往仰面拉。
“醒醒啊叶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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