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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月洞门后,便是人潮拥堵的灵签堂。

初入洞门,先是一间宽敞院落,门下铺着整洁的青石板,石板一路蜿蜒出一条青石路,通向一座四方堂屋。

院落中央的位置,一株高大古树巍然矗立,树冠层层叠叠似绿云低垂,在树下遮蔽出一大片浓密的阴影。

在古树的枝桠上,密密麻麻地系满了数不清的红绸带,满树的红绸正随风轻摆着。

绸带长短不一,有新有旧,将枝头压得沉甸甸地下坠。

抬头仔细看去,便看到这些绸带上都写着墨黑的字,是香客们的各种期愿。

此刻古树树荫下,温若嫣静静地立着,她看着这些绸带飘摇,眼中浮出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悲凉与死寂。

一条上写“阖家安康”的红绸,在她眼底映出一片殷红。

三个月前,她的家已经被那场蹊跷大火,一夜之间烧得灰飞烟灭。

亲眷尽葬身火海,她却侥幸独活了下来。

温若嫣闭了闭眼,攥紧袖口。

她来定华寺,是为向神佛敬香,给温府亡故之人求一丝来世的慰藉。

耳边又回响起方才大师的轻言。

“逝者如灯灭,心念自归处,囿于过往,不如睁眼看世间,尘雾散去,你才能寻到自己该走的路。”

树荫下,方靖霖在温若嫣身侧无声陪着她,却看见她面色又苍白起来。

他不由得皱起眉,忧声唤:“阿嫣……”

温若嫣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来。

她睁开眼,松开掐着自己掌心的手,侧身去看他,颔首淡道:“方公子不是要替侯爷和夫人求平安签吗,走吧。”

温若嫣径自抬脚,向那间堂屋走去。

方靖霖见势,低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在他们二人身后,陶千照从洞门前探着头,待视线里二人去往堂屋后,她匆匆小跑着跟上去。

这间四方堂屋便是求签的地方。

堂下有六张桌案分左右而立,每三张为一列,相对排开,中间留出一条通往主佛像的通道。

每张桌案前都坐着解签的和尚,案边上还立着一根约莫一人高的粗实木柱,柱子悬挂有素色布幡。

布幡之上写有浓墨大字,表明了此张桌案所求签文的类别。

分别是“仕途”、“财运”、“姻缘”、“平安”、“子嗣”、“家庭”。

陶千照混迹在香客人堆里,抬手拿袖子挡着自己的脸,一路跟着那二人,看到他们一并去了平安签台前排队。

陶千照边回头留意着他二人动向,边去了姻缘签台前排队。

姻缘签台后坐着的是名身形圆胖的光头老僧。

待轮到她时,这老僧依例将签筒递在她面前。

“施主且将所求之事道来,再自签筒中——”

陶千照径直从腰间解下荷包,猛然拍在桌案上,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求签,但请师父帮我个忙。”

老僧低头看到了她手里抓着的荷包,话音顿了顿,他轻咳一声,推拒道:“施主,这不合规矩,您……”

陶千照指尖一挑,又将荷包解开,里头的银锭赫然大敞在案。

老僧眼中霎时精光一闪,默然片刻,他朝身后招了招手。

便来另一个光头小沙弥,替他坐在了签台后。

老和尚已起身,示意陶千照随他去后头的次间里面详谈。

陶千照转头又看了眼温若嫣和方靖霖,确保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便抬脚跟老和尚一并入了次间。

甫一进门,老僧便道:“施主,您想让老衲做什么?”

陶千照笑:“外头求平安签的那里,有一对年轻男女,师父只需拦住他们,道是缘法所致,愿为他们免费卜算姻缘,再判一支上上签出来。”

老僧捻了捻短须:“如此便可?”

“如此便可,事成后,这袋银子都归师父。”

老僧眯眼堆出笑:“好说,好说。”

等他二人从次间里出来,老僧前去寻温若嫣和方靖霖,陶千照便躲在供台后头默然观望。

他二人恰好已求完了平安签,温若嫣抬脚意欲离开,方靖霖却步履踟蹰,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姻缘签台。

他心下挣扎犹豫,终是轻轻扯住了温若嫣的袖口。

“阿嫣,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僧便笑吟吟地站在了他两个面前。

“二位施主,老衲见你们十分面善,再观施主面相,实在是与老衲有缘,因此,老衲想给二位卜上一签,不知施主可愿意?”

闻他所言,温若嫣微微蹙起眉。

方靖霖上前一步,颔首问:“师父要卜什么签?”

老僧笑道:“姻缘签。”

温若嫣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便要开口拒绝。

方靖霖却先一步应了下来,而后拦住了她。

他低头同她低声说了几句,温若嫣虽面色仍略有不愿,但还是随他走到了姻缘签台前。

台前,温若嫣拿起签筒左右轻晃,待一支签掉落出来,老僧忙捡起细看。

他执着签子,嘴唇开开合合,念了一连串意通喜结连理的吉言。

闻言,温若嫣轻轻蹙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方靖霖瞧着倒是喜色难掩,低头从腰间取了银子递了过去。

老僧自然是笑眯眯地收了下来。

求完签,他二人一并离开了灵签堂。

供台后,陶千照目睹方才一切,看样子,他们约莫是求到了一支好签。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她心满意足地从供台后起身走出来,老僧已经急急走了过来。

不待他开口,陶千照便自荷包里取出银子,放在了老僧手里。

老僧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连眉毛都笑弯。

他眉开眼笑地同陶千照拱手作别,又回去签台前,将替他的小沙弥撵开,重新接待排队的香客。

在他走后,系统便跳了出来。

“不错不错,勉强也算得上让原著剧情发生,虽然过程差的有点多,但结果也**不离十了。”

陶千照欲哭无泪:“这样才是勉强吗?”

她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荷包,只摸到了一个空瘪的袋子,心头一阵肉痛,不由得闭了闭眼。

“陶千照,你又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嗓音蓦然响在耳畔,陶千照睁开眼。

入目便是裘止挺拔的身形,再微微抬眼,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直闯入她的视线。

裘止似笑非笑地,眼底漫着一两分戏谑的嘲弄。

陶千照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心虚,脊背一僵。

她强自牵出一抹笑,有心没去回答他的问话,反倒问:“这么巧,大人也来求签?”

裘止无声勾起唇角,片刻后才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他随口道:“我不求签,不过是寻人一路寻来的,只不过方才,恰巧看到你贿赂寺中僧人,给其他香客求假签罢了。”

陶千照:“……?”

系统却在她脑中笑起来:“还是你们太有缘,不然怎么正好能被他发现。”

陶千照闻言,无语凝噎,悄然给它翻了个白眼。

她朝裘止尴尬笑了一声,替自己辩解道:“大人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只不过我这个不叫贿赂和求假签,我这个叫无私做好人好事。”

“好人好事?”

陶千照硬着头皮道:“对,给一双良人创造机会,让他们不要错过彼此,好相伴余生嘛。”

裘止垂眼注视着她的神情变化,淡道:“是吗,不过我似乎听过些传闻,说你待那位方公子痴心一片,如今怎么又想推他与旁人相伴。”

听他提起这件事,系统嚎叫道:“不可以啊,如果让裘止以为你喜欢的是方靖霖,那攻略就泡汤了。”

于是陶千照立时摆了摆手,摇头否认道:“不是的,大人都说是传闻了,怎么还能当真呢,传闻不可信呐。”

末了,她再找补一句,义正言辞:“而且我都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你,怎么会是旁人呢?”

裘止听到系统的声音,低目轻描淡写睨她一眼。

他大概猜到了,贿赂僧人替那二人求签,应当又是系统给陶千照的任务。

他懒懒勾唇,嗤道:“那你的喜欢还真是随意,今日是这个明日又是那个,到了日后,又指不定要变做是谁。”

闻言,系统严肃道:“既然如此……”

陶千照尚对着裘止的视线,倏尔听到系统这话,下意识接道:“既然如此?”

系统嘿嘿一笑。

“新任务来了,这次是攻略反派步骤二。”

“宿主要带他去求姻缘签,证明你的真心。”

陶千照面色一僵。

系统无奈道:“上次就说过了,如果反派的好感值一直都是0,那你就要按照我给的步骤行事了。”

陶千照霎时满头黑线,看到她的眉心微微蹙起,眼底还浮出点受恼的生动情绪。

裘止嘴角微勾起点弧度。

紧接着,面前的人便抬头,先是一笑,后便道:“听大人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的心意了,你若非不信,我一时也没有旁的办法。”

她眼珠子溜溜一转,转到裘止身后的姻缘签台,笑盈盈试探道:“那不然大人和我也去求一道姻缘签吧,大人不信我,总该信佛祖吧。”

出乎陶千照的意料,这回裘止竟没再呛她的声。

轻飘飘就答应下来,颔首道:“好啊。”

嗯?

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吗。

陶千照动身之前,又问系统:“他同意了,但要是一会儿求到下下签怎么办,他不就彻底不相信我了吗?”

系统笑:“那就看宿主的运气啦。”

陶千照两眼一黑。

她认命地抬手,指向那方姻缘签台,苦笑道:“那走吧,大人。”

她自顾自地抬脚走过去,裘止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两个人陡然出现在那名老僧的视野里。

老僧看见陶千照,笑道:“施主去又复返,这次又有何贵干?”

这话暗含深意,裘止侧目,轻飘飘扫她一眼,似乎是在揶揄她方才贿赂一事。

陶千照察觉到他的目光,轻咳一声,只对面前老僧道:“这次是给我和这位公子求签。”

老僧闻言,便将视线转在一旁的裘止身上。

观此人形貌不凡,周身气度却如浸寒潭的玄冰,眉眼间俱是冷冽,目光扫来,带着几分疏离与嘲弄,分明立于佛祖面下,此刻却瞧不见半分虔诚祈盼之态。

老僧被他那漠然眼神一瞥,有些讪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陶千照,讨好问道:“没问题,那施主这次想要什么结果,还是上上签吗?”

陶千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倒也不必把暗箱操作说的这么清楚。

“不必不必,您按寻常来便好。”

老僧明了,应声点了点下巴,只是念及裘止周身气度,没敢再去看他,只默默先将签筒递给陶千照。

“那还请施主从筒中摇支签出来。”

陶千照点头接过,她捧着签筒手腕轻晃,晃出一支木签递给老僧。

老僧又小心抬眼去看裘止:“请这位施主也摇一支签。”

陶千照便将手中签筒递给裘止。

她笑道:“请吧大人。”

裘止睨她一眼,嘴角勾起,弧度带着微微嘲弄。

但他没多言,接过后随意晃了支签出来。

老僧一并接回去,将两支签放在一起正欲详解。

待看清二签上的字,他一双浑浊老眼霎时瞪大,不可置信地又来回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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