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门的城楼高得让人眩晕,赵乐言站在护城河边上,仰望着城门上闪着金光的匾额,嘴里止不住的惊呼,不愧是京城,比靖州的城楼气派多了。
站在这川流不息的官道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崭新的素采棉袍,这是临行前吴三娘熬夜为他赶制的,袖口还特意绣了如意云,这身乡下极好的衣服在这京都倒显得格格不入。
与镖局的队伍告别,赵乐言捏着手里的信寻找陈千雪家,算着时间,他给陈千雪的信早就送到了,对方应该会收留他吧。
“让开!让开!”
一队金甲禁军纵马而过,尘土飞扬。赵乐言慌忙躲避,后背撞上了一个老汉的草靶子,红艳艳的山楂果滚落一地。
“哎呦,这位小哥儿,您可得仔细着点!”老汉连忙弯腰去捡。
“对不起、对不起。”赵乐言连连道歉,“您这些多少钱,我全买下来吧。”
老汉见他态度诚恳,也并未与他计较,赵乐言借着话茬打听靖州节度使的府邸。
节度使这么个土皇帝的大官,在这偌大的京城竟是不值一提,那老汉竟没听说过。
赵乐言只好向他打听了了陈千雪信里提到的延康坊。根据老汉的指引,他穿过一个高大牌坊,挤进进了利人市的人潮。
利人市是京城最大的市场,运菜的驴车吱呀碾过,卖吃食的小贩揭开蒸笼,白气混着豆香扑了他满脸;大胡子商人摊子上的琉璃瓶在阳光下光彩夺目;胭脂铺前的贵女们各个端庄华贵;绸缎庄的伙计抖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绣,上面的纹样竟是他面前给景阳县绣庄新画的……
午时开市人潮涌动,人群里七嘴八舌各地方言都有。赵乐言在里面被挤得打了几个转,终于拖着自己的低配木质行李箱穿过利人市到了延康坊。
几番打探才找到坊中的陈府,指路的人看他的眼神奇怪,对他退避三舍,赵乐言不明所以。
材料有限,赵乐言的行李箱轮子不太灵活,他干脆扛着走到陈府。抬眼看着高大的府门,嚯,真够气派的。乌漆大门外立着两座十卷鬃毛的石狮子,门外还杵着四位玄甲禁军站岗,赵乐言瞬间觉得自己抱上大腿了。
他喜滋滋地上前,“你好,我找陈千雪。”
四个禁军冷着脸,腰间横刀虽未出鞘,可那拇指抵在刀上的姿势,满满都是威胁,“此宅已奉旨查封,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请速速离开。”
赵乐言仰头,看着陈府的牌匾,歪了歪头,“那这是靖州节度使家吗?”
他不会找错了吧。
金牙军汉不耐烦道:“今天是,明天就不一定了。”
这是什么意思?陈千雪家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还好吗?赵乐言还想再打听,最壮的军汉已经横臂驱赶他,“滚!”
赵乐言撇撇嘴,呲牙一笑,”好的。”
他拖着行李箱,发出吱呀的声音渐行渐远。接着绕到宅子的后面,拉伸了下身体,一个助跑,蹬上墙壁,借力一跃,手指堪堪勾住高墙的瓦檐。
“唔——”
他闷哼一声,小臂用力绷紧,想要翻身上去。突然身子一空,整个人被提着衣领提到墙壁,入目便是阿景那张寡言沉默的表情。
赵乐言还没看得见惊喜,就被阿景捂住了嘴,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不过片刻,陈千雪从房里走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腰,扁了扁嘴,想哭又不敢哭,整个人憔悴不少,那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娇纵少爷模样。
赵乐言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陈千雪神色凝重,也来不及跟他说太多,只道他父亲可能卷进了严重的案子,正在接受调查,他们一家也被封在里面。
“我父亲为人中厚清正,我相信朝廷一定会还他清白的。”陈千雪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想要安慰他的赵乐言。
得知赵乐言的来意,陈千雪立马怒上心头,“他居然这么不是东西,我真是看错他了!”
赵乐言尴尬一笑,“也没有这么严重。”
“你还替他说话!”陈千雪横眉冷对,他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我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后来也没在意,实在不知道他的身份。
“朝襄长公主,那天人群里有人提到与他同行的是朝襄长公主。”一旁的阿景突然开口。
“好啊,好一个攀龙附凤的陈世美!”
“你觉得我这身份,见到公主的几率大,还是找到小高的几率大?”
两个人同时开口,侧重点完全不一样。
陈千雪:“……”
赵乐言:“……”
陈千雪恨铁不成钢:“我觉得你的心更大!”
赵乐言:“眼见为实,我若总揣测怀疑他,那我还来找他干嘛。”
“朝襄长公主爱美,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将她最美的样子画下来的画师,也许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阿景道。
赵乐言和陈千雪眼睛亮晶晶:“太靠谱了阿景。”
陈府不宜久留,赵乐言又被阿景提着衣领丢了出去,他给陈千雪带的特产还在外面的箱子里,还有给陈千雪弟弟带的虎头帽,想送给他可都被拒绝了,若是哪天再搜家被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
长公主府名字比节度使府名气要大。赵乐言随便找人一问便知道了。
作为深受荣宠的长公主,府邸就在皇城根下,善和坊内,比陈千雪家更高处好几个档次。
贸然前去肯定见不到人,赵乐言决定从长计议,先去找个客栈休息。
到了京城才知道客栈不能随地乱开,各放里黑店不少。陈千雪千叮万嘱让他住在最繁华的宣阳坊内,那里达官显贵不少,安全又热闹,他找人兴许也方便。
仰头看着气派的坊门,赵乐言将这些景象全记载心里,这都是他画画的素材,结果下一秒便被人拉扯到路边,“没看到是御史中丞林大人的马车吗,你这小哥儿挡在前面不要命了?”
“怎么?他过马路别人都不能走?这么霸道?”赵乐言不明所以,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官。
那人上下打量了赵乐言,捂着嘴道:“外地来的吧,林大人可是今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朝襄长公主的心上人。之前有个姑娘在大街上给林大人送了个香囊,就……”
“被弄死了?”赵乐言咧着嘴问。
“那倒没有,听说长公主下旨出家,今生都不得还俗,思春的姑娘只能常伴青灯古佛,好不残忍。”
“是挺扎心,不过还好没死人。”赵乐言松了一口气。
埋头和新认识的大哥嘀嘀咕咕,全然没注意到远去的马车窗帘掀开又放下,林若谷拧着眉,揉揉眉心,总觉得有股熟悉的身影刚刚一晃而过。
不过片刻,他摇摇头,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疑神疑鬼,这宣阳坊里老熟人可多着呢,兴许刚才看见哪位同僚了。
归云楼作为京城宣阳坊内一座普通的客栈,普通客房日租高达八十文,比靖州翻了将近两倍,据说他们上房日租百文,一般人可享受不起。赵乐言一听,就差二十文,他倒想见识见识古代版豪华大床房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也就那么回事。
他心里装着事,饭也就在客栈将就吃了些,打听到附近的书肆,打算买些上好的宣纸,既然是给公主递透明贴,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其实他也有想过,干脆画一幅小高的画找人打听一下,但是想起那晚方离的警告,他担心这样会给小高带来麻烦。
赵乐言在崇文书局完成了大采购正出门就听两个年轻人在讨论:“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写得实在深得我心。”
“还有那句我若成魔,佛奈我何,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真想见识一下这等神人。”
赵乐言:“???”
好熟悉的中二味,不会碰到老乡了吧。
只听年轻人接着道:“可惜这人太过猎奇,他怎么能写出一个只有男女,没有哥儿的世界。这不是乱套了么,还好那书被禁了。”
“那个……请问你们说的这些书是谁写的?”赵乐言凑上前问。
“青春男大啊,你没听说过?”年轻人诧异。
赵乐言:“……”
好不要脸的笔名。
可惜当他想认识一下这位中二病老乡时,却被人鄙夷道:“一个月有八百个人都想见识这位神人的庐山真面目,可惜啊,没一个人见到。”
最终,赵乐言被安利了一堆青春男大的话本回去,其中就有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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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谷是被一股浓烈的药味熏醒的,他耸耸鼻子,突然开口:“石菖蒲味辛、性温,辟秽而开窍醒神。”
皇帝批阅奏章的陛下一顿,“朕竟不知,林卿何时精通药理了。”
林若谷面露迷茫,缓缓起身躬身道:“臣也不知,是臣失礼了。”
皇甫嵩挥了挥手:“不必多礼,正巧让顾太医给你看看吧。”
“林大人头部多次受到重力,淤血未散,要多休息。再配以针灸按摩,假以时日头疾自会痊愈。至于失去的记忆,”顾苍术沉思了下,“臣也无法保证,不过我观古籍说,故地重游,重演当时发生之事,是寻找记忆的好方法。”
皇甫嵩摆了摆手:“还是尽快帮林卿调理好头疾,至于记忆,不急于一时。”
他朝林若谷安抚道:“各地的暗桩,朕已经派人去接手,如今只剩下靖州的,恐怕与勇王脱不了干系。你不必再忧心那枚龙符,好生养伤,朕,和大章都需要你。”
林若谷在皇帝说话时便警惕地看向顾苍术,如此辛密的事情,皇帝居然会当着一个太医的面说出来,看来对方很受皇上信任。
林若谷久久没有回复,皇甫嵩抬头发现他正紧盯着顾苍术,不悦地轻咳一声,“林卿,你觉得呢?”
林若谷脑海中浮现出睡梦中的一抹身影,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是春回大地他内心的躁动,还是属于他失去的一抹记忆。
他掌心微微缩起,“臣,想要想起来。劳顾太医费心了。”
顾苍术微微一笑,眉眼艳丽,“林大人不必客气,若是需要,我可每日去为大人针灸按摩,助大人早日康复。”
皇甫嵩烦躁地将奏折重重摔在桌上,“太医院如此清闲吗?顾太医诊完脉还不快快回去?”
顾苍术垂下眼,躬身告退,出了殿门,身型晃了晃,老远还能听到他的轻咳。
皇甫嵩烦躁地挽起袖子,用奏折扇了扇风。
林若谷看着殿外梧桐新开的嫩芽,若有所思道:“陛下觉得热便差人把地龙停了吧。”
皇甫嵩狠狠瞪了一眼林若谷,“说正事。”
当天晚上,看了一天古代版网文的赵乐言听客栈的客人议论纷纷,上个月刚升了御史中丞的林大人又兼任了刑部侍郎,可真是平步青云啊。
不过这些话并没有过他脑子,他满脑子都是这青春男大怎么和李笑然那狗东西一个口味。
与此同时,忠义侯府。
头发半长的男人半个身子泡在温泉水里,揽着身前紧致的腰身,撒娇道:“宝贝儿,再来一次吧,求求你了。”
打了一天工回来,发现小猫拉我被窝,天都要塌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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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住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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