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石头家里有三兄弟,大哥孙文,二哥孙武,三弟孙石头,老爹叫孙老根,娘早死了。
爹就喜欢前头的两个儿子,孙武生的像他,孙文会说好听的话,油嘴滑舌的讨人喜欢。
孙石头像娘,又不会说好听的话,家里的钱也只够给两个哥哥娶媳妇,轮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孙石头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娶的到媳妇。
孙石头可能得依靠在两个哥哥家当免费的长工,换取老了还能做的动活的时候,不被丢出去自生自灭,当然完全干不动活,纯累赘的时候,孙石头觉得自己是会走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很不公平,也很没有希望。
孙石头要是读书了,他就会说,他所求的就是安身立命四个字,在自己家,他不讨爹的喜欢,跟兄弟的关系平平,起码关系没有好到,孙石头觉得以后待在哥哥家,也自在,每天干完活不用想别的。
孙石头觉得,要是爹死了,到了哥哥手里,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反正绝对过的不太好。
但是他现在想为自己打算,也只有出去当人赘婿一条路,可是当赘婿也是有竞争的,敢招赘的人家,家里都是有些财产的,不然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有好看的就选好看,有身板好的就选身板好的,父母双亡本地没有任何牵扯的是优先中的优先,更别提隐形的条件,人品,相貌,口齿…
孙石头撒泡尿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十几岁花一样的美少年,要身板有身板,要力气有力气,偶尔不经意从地上的水洼,看见自己的面容,都被俊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俊美男子。
但是…
孙石头也知道自己对自己的看法不作数,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才作数。
他欣赏自己没用。
还得有人欣赏他才行。
所以他偷偷瞄准了,孙大山家里的独女,孙诚,每天都去给她送点在山里找到的吃的,期望她有朝一日能看上自己。
但是孙诚却知道他的心思,明确跟他说不会选他,家里准备等灾年了去买一个大户人家的奴才来做夫婿。
孙石头心想,那也行吧。
孙诚是个敞亮人。
再加上,他在本村也没几个朋友 ,孙诚是独女又要招赘,在本村是当半个男人看的,不用太担心什么清白什么授受不亲的问题,要是孙诚找了一个丈夫,也应该是丈夫为了她守贞。
因为几人是从小长到大的关系。
也时长聊天。
你说我爹娘偏心,说最爱儿子,结果嘎嘣生了一个二胎,又是儿子,把一胎当地里的泥巴看,又逼孩子看孩子,又用有了弟弟的理由逼着大哥去让,去成熟,理所当然的用成年人的标准去要求比最小的孩子早出生两年的孩子。
他说兄弟三个,各个讨喜欢,除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挣什么财产,什么待遇,就说爹娘脸上的笑,讨人喜欢的孩子,不需要说,爹娘再怎么也挤出一个笑来 ,不讨喜欢的孩子,使劲浑身解数,都不如让渡自己的利益,去友爱兄妹才能挣的到一个笑脸。
大家各有各的不如意,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说话,也算是把心里的苦闷和苦水,全部都倾倒出来,这样以后日子才过的下去。
也是一个晴朗天,哥几个,姐几个照常混在一起说话,都是跑惯了的野孩子,往安全的林子一钻。
瘦骨嶙峋的孙牛身上新伤累旧伤,他爹常打他,娘又跟人跑了,但是孙石头听自己爹说过,孙牛的娘不是跟人跑了,而是被孙牛的爹杀了,但是孙石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敢告诉孙牛。
矮矮小小,手腕跟小树枝子一样细的孙婷背着背篓,里面装着早就打好的猪草,坐在石头边,低头看着湍急的水流。
头发被剃光送去当和尚,寺庙里大和尚要把他送去当有钱人家的玩物的孙菜根长的倒是很清秀,就是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这是孙菜根为了离开寺庙自己拿石头往自己脸上砸,整出来的伤口。
原本还有几个人也能来这里的,但是她们/他们,运气不好,有的病死了,有的被打死了,有的干活的时候顶嘴,惹的爹娘生气。
被爹娘舌灿莲花的一边揭短,一边用唇枪舌剑的戳着软肋。
小小的人,听的脸色涨红。
孙石头当时还在场 ,就硬看着那个最嬉皮笑脸的玩伴,头一次没有露出没皮没脸的笑容,而是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人们是在粪坑里发现的他,粪坑没有那么深,只在跳进去的那个孩子的肩膀的高度,但是那个孩子一直蹲着,克服了身体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以一种谁也不知道的毅力,蹲到了阴差来勾走他的生命。
最后也没有最后了。
反正在跳粪坑的孩子死了之后,他的爹娘照常生活,经常能在村子里看见他们打骂孩子的身影,后来的孩子不像是前头的那个嬉皮笑脸会逗人开心,反而是很沉默很木讷,跟石头一样。
这个孩子叫做孙庆 ,也是一个矮矮瘦瘦的男孩,哪怕是约好了一起来说话,都蹲在地上,随时找一些枯枝和木头,放进背篓里带回家当柴火。
…
孙诚站在空地里,大声的跟在场的伙伴们说了自己的打算,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其他人不同意,就带着同意的人,把那个人绑起来堵住嘴,藏进家里的地窖里,过了一夜,她爹娘会下地窖查看,很容易就会发现那个被藏起来的小孩。
但是其实这样的行为也很有风险。
但是孙诚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
所有孩子都被孙诚嘴里的五行村吸引住了…
“真有那么好的地方吗?”
“该不会是骗人的编故事吧?”
孙诚翻了个白眼:“了不起就回来继续过日子呗…”
孙婷抿了抿嘴:“要是被抓回来,我爹就要把我卖给刘家村那个老瘸子。”
孙石头一针见血:“你不跑你爹早晚也要把你卖了。”
孙牛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到手上的泥块丢进溪水里,看着它被冲走,大声骂了一句脏话:“不管怎么样,去看一眼才甘心!”
孙菜根是孩子们里长的最好的,还是圆脑壳,他挠了挠自己的头,露出一个清秀的笑容:“要是去了那边,发现那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就投湖。”
孙诚没有搭话。
孙婷,孙牛,孙庆,却搭了一句:“算我一个。”
孙菜根露出一个笑,说不出是迷茫,还是开心,还是悲哀,还是只是笑。
孙菜根自从知道自己长的好看才被贵人看上,也因为长的好看,大和尚才管他爹娘把他要走去当和尚,就不常爱笑了 。
现在脸上这个笑,是几个人在这几个月里,头一次看见他笑。
可惜笑的时候脸上的疤太醒目了,整的有种清秀的狰狞。
夜里,鸡叫了几声,狗叫了几声,夜里,你推推我,我拉拉你,大家手拉着手,没有什么男女大妨的意识,大的牵着小的,大的背着小的,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装着的是足够来回的食物。
不能吃饱但是也不会让胃一直空着,直到胃酸不停的灼烧空空如也的胃壁,而接连不断的产生一种温烫,的饥饿感,也不会饿到胃酸逆流,从食道涌出,腐蚀的喉咙疼。
这里的孩子对于饥饿很有研究,也因为经常挨饿,完全不吃饭的结果就是身体根本没有支持她们空腹行动的能量,低血糖昏倒是常态,人人都有干活干的突然晕倒,醒来发现天黑了,自己倒在地上,旁边是窸窸窣窣的虫子,耳边是悠长的兽吼的经历。
最开始的时候,吓的瑟瑟发抖,如今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大家坐在牛车上,互相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天上点缀着多如牛毛的星星,各色的星座闪着瑰丽多变的光团,有巨鸟从天际飞过,羽翼舒展,但是因为跟地面离得太远,所以把它的身形显得像小麻雀一样。
夜里的空气有点冷,大家互相靠着,孙婷发抖的格外厉害,她本来就穿的少,身体也不好,对气温格外敏感,孙诚比孙婷大只很多,就抱着孙婷,用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孙婷其实还是冷,却诡异的感到一点安宁。
“你们说…要是到时候,真的给咱们好吃好喝,好地方住,还有书读,但是要咱们伺候贵人怎么办?”
这是孙菜根的声音。
孙石头马上插嘴:“那是你,我们长的都不如你好看。”
孙诚声音有点冷:“你就说你自己,不要加个们。”
孙牛闷声笑:“没事的,石头我觉得你也好看。”
孙石头作怪的靠着孙牛看得见肋骨的胸膛:“真的吗,牛子哥,只有你心里有我~”
孙婷难得活泼了一下:“咦?”
孙诚也一边抱着孙婷一边笑。
只有默默拉车的老牛承担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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