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鹤一行人来到通天国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
这个时候的通天国,就以通天国的老人来说,都不太认得出来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城池太具有仙侠的色彩了,像是仙人所居住的洞府,仙山,或者是修行人的宗门,天然就应该有,巨树,奇花,异草,仙蔬,灵果,和各色珍贵的药材。
反正,总得仙气飘飘,就是有瑰丽不似凡间的景色也是理所当然的。
仙人嘛,理所当然就应该盘踞在洞天福地,享有忠诚的灵兽仆人和仙仆,还有敬仰祂们的弟子,以及心旷神怡的一切。
但是!!!!
这样的地方,绝对不是粗俗的,可鄙的 ,羸弱的凡人,应该踏足的地方。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娘从眼前路过,抠了抠鼻孔,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白色鸟雀,好一会,才一脸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掉沾了鼻垢的手,那群白鸟也很有灵性,看见大娘擦完手了,才不盯着她,而是若无其事的嘎嘎了起来。
偶尔还有一些小孩会从怀里掏出零食,这群白鸟就一拥而上,站在这小孩的肩膀上,胳膊上,肥嘟嘟的身子,压的孩子捧着零食的手,不受控制的下移,那些沾着糖霜的果子,就叮叮咚咚的落在地上,发出很小的脆响声,还有一股酸甜的味,直接往小桂子的鼻子里钻。
有一说一刚刚的大娘,也算是把大家从误入仙人洞府的惶恐里拯救了出来,张秋鹤拿着从钱庄兑换出来的纸币,直接就跑到一个卖糖果,还有各色点心的小店,各样买了一大把,塞在所有人怀里。
鬼母很不好意思的忙说:“叫张娘子破费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小桂子,张秋鹤才买,又为了照顾大人的自尊心,所以才每人都分了点。
张秋鹤不在乎的笑笑,还看向聂小倩问道:“好吃吗?我挨个都试了,我感觉都好吃,你多吃点。”
聂小倩笑着点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到处张望之间,有种孩童般的新奇。
张秋鹤又对鬼母说:“我们都是初来乍到的人,一起走了这么久的路,也算是半个家人了,既然是家人,总不好厚此薄彼。”
鬼母听了觉得很安慰,又感念于张秋鹤的体贴。
转头看见秀贞一口都没吃手上的零食,知道她是要留给小桂子吃,所以也不点破,而是拿起零嘴挨个往秀贞嘴里塞,还小声对秀贞道:“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女儿。”
小桂子听见了这个话,本来在幸福的快速咀嚼零食的腮帮子,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她觉得有点难受,小桂子试图自己跟自己提取难受的原因。
是因为见不到外婆对娘好吗?
不是。
是因为见不得娘吃零食吗?
也不是?
是因为外婆把自己那份零食给了娘,自己不能吃到三份吗
更不是。
小桂子的目光扫过一家其乐融融祖孙三代,也是外婆领着女儿和外孙女,偶尔女儿会把自己手里所有的孩子需要的东西,都给孩子,外婆就笑盈盈的看着,还嫌女儿给的不够多,一家人手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幸福的像是小桂子无数次的梦。
她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这家人其乐融融的从她面前走过去,最小的那个还很善意的对她露出缺牙齿的笑容。
小桂子心想,她知道她在为什么难受了。
她难受的是娘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外婆就心疼自己的女儿吃了亏,这本质不是外婆的错,只是让她感觉,外婆没有那么喜欢她,她也不配娘对她那么好而已...
小桂子心想,她或许跟外婆,也不是那种可以互相好好对待的缘分。
但是她答应了聂小倩,不急于下绝对的论断,所以只是稍微难受了一下,又调整好了心情。
一行人到了租房子的地方,张秋鹤,特意跟小桂子住的挨着一起,她和聂小倩眼见着,小桂子跟秀贞母女不是很亲近,她们也不好一下子就走。
总得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处出感情。
要是处不出,给孩子在学校里安排一个宿舍也就是了。
两人都是知道世事的封建时代成长女人,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有血缘关系亲人就一定要爱孩子的,要是不爱孩子,也不需要打骂,只是在不应该忽视的时候忽视,在不应该心疼的时候心疼,就足够给孩子带来阴影了。
说实话,孩子没有那么脆弱,两人直接走,小桂子也会为了生存,尽快的去讨好身边的大人,强迫自己跟身边的人熟络起来。
但说到底,逼这样一个孩子去逼自己,她们也狠不下这个心,她们一手救的人,与其说秀贞母女,不如说只有小桂子,张秋鹤和聂小倩都觉得,在某种程度来说,她们对小桂子是负有责任的。
所以总是希望她高兴一点,选择权更大一点,过的轻松一点。
小孩子就应该被大人保护在羽翼下嘛,恰好这两人还有心情多管闲事。
当然虽然住的近,但是小桂子还是住在鬼母那边,只是张秋鹤也说了,你不高兴可以随时过来住,跟小桂子强调:“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亲属,没有人会照顾你,我们也喜欢你,你要是过的不开心,有什么委屈,我们都会帮助你,不要忍着,知道吗?”
小桂子很聪明,她知道张姐姐和聂姐姐说这么多,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告诉她一件事:“你不要怕被赶出去,你不要怕回到以前的生活,你不是那个没人要的弃婴,你跟其他的有爹妈的孩子一样,都是亲人眼里的珍宝。”
小桂子一下子就有了底气,所以她没有像一开始一样,很内敛很恐慌的讨好,思索大人爱听什么话,来挑着说,而是好好上学好好吃饭,每天正常的干一个小孩子应该干的事情,还有了两个来自学校的朋友。
鬼母和秀贞也要去上学。
有时候,看见小桂子在家里安静的看书,秀贞就会想到比她小很多的同学,那么大了【比小桂子大】,还在跟娘痴缠撒娇,但是小桂子就不这样,这孩子不哭不闹,懂事的过分了。
有时候秀贞觉得心里难受,就格外的去找小桂子,什么事都想跟她一起干,两个人相处的,不像是母女,小桂子更像是秀贞的姐姐,秀贞也察觉到了这种状态,私下里觉得难受,又说不出来,就偷偷哭了几回。
鬼母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就去找小桂子说话,现在小桂子有个很大的书房了,鬼母先铺垫了几句,这才犹豫道:“按理说,我作为长辈,不应该说这个话,但实在是不吐不快,小桂子,奶奶说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羞耻,但是奶奶为了你的娘,还是要说,她再怎么样,也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应该多亲近她,张娘子,聂娘子,再对你好,也没有生过你。”
【本地不论是父亲的娘,还是母亲的娘,都叫奶奶,不用外字分亲疏,鬼母来了也沾染了这里的一些习俗的】
小桂子看着奶奶,叹了口气:“对您来说,我是什么呢?”
“我是您的孙女吗?”
“我不仅仅是,我还是你女儿的女儿。”
“我不是您的奴仆,或者下属,我跟我的娘一样都是您的亲人,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您想想吧,在一个家里面,总有一个亲属,站出来说,您不对,您应该用她说的方式,对您的女儿更好一些,您还能有那么多的爱给您的女儿吗?”
小桂子褪去了很多怯懦的外衣,在懂事礼貌的外表之下,有着一双十分通透的眼睛。
仿佛能看到某些阴暗的东西。
鬼母听见小桂子说:“这些事,同张姐姐,聂姐姐有什么关系呢?”
“我跟我娘的事情,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觉得娘想得到的是,我因为住在你们的屋檐下,我想正常的吃饭受到教育,所以我得逼迫自己去亲近她吗?”
“您想看见的是这个吗?”
鬼母明明比小桂子年纪大,身形也大,听了这话,反而嗫嚅起来:“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小桂子说:“我们老师说,孟子有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您这样是君子的德行吗?”
“您说您感到羞耻,却没有停止说羞耻的话...."
鬼母听的越发嗫嚅起来,她其实也有点生气了,如果按照旧时的规矩,她甚至可以用暴力胁迫小桂子,但是通天国是不允许这样的,她身为鬼类,感觉的到,经常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白鸟,就是眼线的一种,她不敢违反仙人的规则。
但是她又觉得很愤恨:“她明明也是一腔好心,劝母女和乐,怎么就到了,小人的地步?”
但是她又想不出,反驳小桂子的话。
就羞愧的退走了。
小桂子没有阻拦奶奶。
而是在鬼母走后,立刻就跑到了聂小倩的院子。
小姑娘跑了一路,脸上还带着一种红扑扑的红晕:“聂姐姐,我想住校!”
“你帮帮我吧!”
聂小倩没有问为什么,明天立刻就去学校办了这个事情,又给小姑娘在钱庄办了一张存折,往里头存了些,她一直读书绝对够生计的钱。
这才跟她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好好读书,也不要怪你的奶奶和娘,她们只是在那个旧地方活的太久了。”
“好好的,变得优秀,你身边会围绕很多新的人,对你好的人.."
"有事给我们写信。”
小姑娘在两人临走的时候,分别在两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回去上学的路上,小桂子看见了一脸镇静的秀贞,和哭哭啼啼的鬼母。
她没有问怎么了。
小桂子先安抚娘:“我们老师说,住校对成绩更好。”
又抱了抱奶奶和娘:“我会想你们的,放假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们。”
两个人来的时候分明有一肚子话,却在小桂子大大方方的作态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走向了学校。
“叮铃铃!”
那是新生的铃声。
ps:鬼母的性格融合了秀贞的父母,秀贞原文已经贴过了。
秀贞的父母是很宠爱自己的独女的,不然也不会把秀贞养的漂漂亮亮的,同时她们也有愚昧的一面,比如抛弃小桂子,但是对秀贞的心是 真的。
小桂子的婴儿时期,已经被秀贞错过了。
她看见小桂子除了爱,也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恨,(毕竟是当天把孩子带去找思康,结果拉着孩子卧轨了)秀贞年龄也不大,没法做母亲,更像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即使做了母亲,也没办法让家长觉得成熟...
所以鬼母对她有保护欲。
成熟的小桂子反而更像大人。
希望没有ooc。
【以后要是有人说剧情不合适,我会谨慎删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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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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