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跃海市,安定11区边境防卫队基地。
这是一栋白色复式洋房,砖瓦复古,立于蓝花楹树的余荫下,屋前还有一个花草错落有致的庭院,仿佛某位富豪的私属。
“这是联邦最美的防卫队基地,也是联邦伊始之地。”
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汤匙不断搅拌着咖啡,一股浓郁的柑橘芳香随即溢散开来。
他骤着眉头,又捏起一块方糖丢进咖啡里,余光瞥见人影近身,下意识抬头。
“方糖加多不好喝。”裴星扫了一眼桌上的淡褐色液体,忍不住好奇地问,“拿铁加糖,安队长是喝不惯咖啡吗?”
“只是不喜欢它的味道。”男人说完,将咖啡一饮而尽。
作为11区边境防卫队队长,安简白不允许自己把喝咖啡的传承丢弃,饶是他讨厌那种弥漫在舌尖久久不能消退的焦苦涩味,以及强烈的心悸。
延续完传承,安简白打开放在桌面的黑色匣子,只见猪肝色的绒布上躺着一个透明手环,人眼能清楚看到内部结构。
“这是联邦免费发放的智脑手环,基础款式有点丑,等到了市区你可以申请更换新款。”
安简白拿起手环,面露微笑地向她介绍,“里面已经录入了你的生物信息,按照联邦规定,从旧世界而来的人类属于四级公民,除了法律规定的公民权益,还可以享受13个月的联邦补贴,第一笔钱已经发放到了你的账户。”
裴星有点诧异对方话里的信息含量,没有吱声,双手接过匣子,仔细端睨了一番才取下戴在腕上。
手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的,上手几乎察觉不到重量,整体光滑无明显衔接,唯有左侧凸起一个圆点,她迟疑片刻摁了下去。
不料手环毫无反应。
裴星抬眼,对上了安简白平静的目光,仿佛是无波古井,一切尽在他预想之中,难生涟漪。
她有点尴尬道:“那个…安队长,请问手环有产品使用说明书吗?”
“长按开机,来的时候没人教你吗?”
“我以为联邦的科技会比我们那边的更先进。”
“基础款式属于一代产品,需要手动开机,上次联邦支援旧世界的物资是最新的四代机,我见你身上没有携带,看来还没有发放到你所在的区域。”
安简白挽起袖口展示自己的手环,“只要是联邦的公民,都可以免费更换最新款。”
裴星照着他说的去做,腕表屏幕下方显示指纹的蓝光图样,她摁下拇指,面露微笑:“那联邦的福利还挺好的。”
“生物信息正在检验中。”
很快滴地一声,机械的电子音替换成了女性清脆的嗓音:“生物信息已录存,欢迎使用赤峰军用科技集团旗下产品。”
赤峰……
裴星低头,掩饰住脸上一瞬浮现的错愕。
游戏宣传视频开头,代号白鸽的感染者入侵赤峰大厦,CCU派遣军队围剿。
然而事实上甲方给她的视频远不止于此,身披黑袍脸带面具的白鸽站在天台上,以此为中心,所有试图靠近白鸽的战斗人员和武器攻击都陷入静止状态。
甚至,整座大厦包括附近几栋高楼的工作人员全部如此。
“A级异能者白鸽,重明鸟组织的成员,异能名为凝固,危险等级A。”
不带一丝感情的电子音,回响每一个作战员的通讯器中:“档案解析完成,CCU本部联系作战员星云,危险等级为A级的异能者白鸽已经侵入赤峰大厦,请迅速前往。”
“收到。”
星云所驾驶的直升机毫不停滞,一头扎进了白鸽的异能范围,距离其百米不到的位置,偌大机身如限泥沼,肉眼可见地停滞不前。
饶是如此,也比其他作战员多前进了一大截。
“武器攻击失效,疑似S级异能者。”星云沉着声音汇报。
就在这时,对面的白鸽忽然掀下面具,眉宇间的冷厉如同实质,冲着在场之人挑衅一笑。
那张脸,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惊。
便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星云也不免失神,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人脸自动识别中。”
“数据库匹配完成,信息调取中。”
“陈希,CCU前任指挥官。”
CCU,Commission of Counter Ultra-capable的简称,官方名为异能者对策局。它是联邦最为特殊的存在,地位超然,拥有调控军队的权力。
裴星现下身处的边境防卫基地,由CCU成立监管,整个联邦大大小小的基地有上百个,每一个基地都至少有一名A级异能者担任队长。
A级异能者,全联邦登记在册的仅三万多个,占总人口的万分之一。
这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比例。
眼前捧着珐琅杯子牛饮咖啡的男人,并非表面上看似温良无害。
裴星想起昨晚,如昼的灯光下,对方在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携带危险物种后,立时卸下戒备,连犀利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她想,也许不止是因为她无法造成任何威胁,还因为对方身为A级异能者的足够自信。
安简白甚至没有开口盘查她的来历,只是客客气气地表示需要她在基地待一天。
众人的议论毫不避讳当事人的存在,安简白也仿佛已经洞悉了她的来历。
她被带回基地,在这里做了进一步的检测,从她的血液里所提取生物信息上传到联邦数据库,意味着联邦世界朝她打开了大门,身为黑户的她莫名其妙就上了户口。
裴星获得了联邦四级公民的身份。
这是一个出乎意外的结果,却也是极好的结果。
基地搭载的人工智能根据她的衣服布料和血液,分析并判断她来自旧世界,近期即将觉醒异能。
显而易见,在裴星尚还对这个世界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时,有了人工智能的推理作背书,她脱离黑户偷渡客的恶民范围,成功蒙混过关了。
基地的军人也因此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欢迎来到联邦,这位旧世界的同胞。”安简白看到屏幕上的检测结果,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是零号基地的队长安简白。”
“我叫裴星。”
“C级异能,明细未详。”安简白重复着全息投影上的一行文字,“你们旧世界的人天赋都挺高的。”
“啊?”她不解话里含义。
“没什么。”
一旁正在修理无人机的小哥忽然插声:“我们队长在夸你呢!很多人异能觉醒初期是在E级左右徘徊,起点高低决定了提升异能的难易度,想要成为队长这样的A级异能者……”
说到这里,小哥不无惋惜地叹道:“全联邦登记在册的A级异能者仅有三万多个,万分之一的比例,这种事恐怕只能看命!”
“别带坏人家,还是要努力的。”安简白无奈道。
“哎,谁让我的异能是精神治愈呢,限定死在这块上了,但凡少了前面两个字,一号审判者就得换我来当。”
裴星听到审判者三个字,如醍醐灌顶,登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安简白面熟。
这不正是甲方给的素材里,逮捕了金发女郎的审判者7号。在视频后半段,两人简短的对话透露出了男人的名字叫安简星。
外貌和名字是如此相像,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这两人即便不是亲兄弟也是堂兄弟。
“安定3区CCU分部的飞隼在1小时后来接你。”
“什么?”
裴星的神志从回忆中被扯了出来,抬头看向安简白,在对方的上下打量目光中不免心头发虚,但面上依旧保持镇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安简白叹气,仿佛很是苦恼:“我没想到那家伙的动作会这么快,本来还想安排你去7区的CCU分部报道。”
“7区的部长是我的老师,我和他都很看好你的天赋。但理论上3区作为跃海市的行政中心,统领余下11个区,我无法拒绝来自3区的安排。”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裴星没有吭声。
“不过我在3区分部也有同学,他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存进你的智脑。对了,我还顺便把我的也存了。”
裴星打开智脑一看,原本是空白的通讯录里已经多了两个头框。
她惊讶询问:“远程控制?”
“不是。”安简白摇头,眉头一挑似有所疑虑,“我的公民级别在你之上,有权限通过伏羲来更改你的智脑。”
“这样也行?”她小声抗议,“那我岂不是没有**可言!”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联邦法律规定不能私下操控他人智脑,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裴星闻言愈发无语,忍不住拔高声音:“安队长你算不算是知法犯法呀?”
“主要是因为基础款手环已经生产多年,当初没设置有**指令,所以才让你到市区后申请更换新款。”
听到这个回答,裴星才放下心来,但新的问题又开始产生。
她半是猜疑半是确认地向安简白求证:“人工智能的名字叫伏羲嘛?是我想的那个伏羲?”
“我想是的。”
“挺那啥……”
裴星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卡壳了半天憋出个‘复古’二字。
安简白盯着桌面上的一对珐琅咖啡杯,嘴角微微上扬,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这也许是传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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