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谭府。
谭漓从昨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她知道顾凌要她今日去找他,一定是想问信封里放的是什么,而现在,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他。
“唉。”谭漓悄声对着窗外叹了口气。
身边的云香及时察觉,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昨晚的事情不顺利?”
谭漓披散着头发,镜子里姣好面容的眼下带着一团黑,她伸出手在眼周的位置摸了摸,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挺顺利的。”谭漓垂下眼,没有精神气地回答。
云香以为她是在意眼下的乌青,拿起桌上的鹅蛋粉小心粘一些,然后拍在谭漓的眼下。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眼睛,我一定会把它遮好的。”
镜子里的谭漓抬起眼,轻轻“嗯”了一声,又很快垂下。
她现在实在担心要怎么和顾凌说,说谎吗?她想起昨天欺骗谭潇带她去宴席的事情,当时浑身冒着热汗,手心里更是冷汗淋淋。
顾凌,他以前可是作为讯问的长官,自己说谎估计根本瞒不过他。若是如实相告,哈哈,那大仇估计还没有报,自己就先进去了。
云香看见谭漓轻轻皱眉,忽然没有预兆地干笑两声,实在担心,“小姐,你没事吧?”
谭漓胡乱应着,“我没事。”她随意看了眼镜子里的人,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穿衣去,“别搞了,这样就挺好。”反正到时候被抓进去,估计也还要洗掉。
云香手里举着鹅蛋粉,追了谭漓两步,“小姐,我还没有上完妆呢。”
屏风之后传来谭漓的声音,“你去准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出去。”
“啊?小姐你还没有用饭呢!”云香将妆台收拾到一半,看向屏风上谭漓的倒影。她等了好久,都不见谭漓再次吩咐,可见就是让自己去准备马车的意思。
小姐要做的事向来是不容人更改。
一刻钟之后。
谭漓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之中,后院没有一个人。
看来是来早了。
迎春楼的侍女将茶放到谭漓的手边,询问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外。”
“顾凌什么时候过来?”谭漓端了茶水,小口喝着。她早上没有吃东西,现在正是饿的时候。
“这……”这个问题像是让她不好回答,犹豫了半天,才道:“公子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来。有时下午在,有时早上在。”她见谭漓经常来这里,觉得是公子的好友,又加上一句,“大多是过来核对账目的。后院的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公子有,他说今日会有人来,便将钥匙交给我暂时保管。”
看来他平时都是神出鬼没,没个定律。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没有别的事情。”既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那就只能干等着了。
“是。”
见侍女离开,谭漓拉着云香一起坐下来,“吃这个。”谭漓拿起盘子里的桂花糕递给云香。“没想到他还没有到,先吃这个垫垫吧。”谭漓有些愧疚。
若是现在离开去别的地方吃东西,来了又走,或许会让人觉得他们招待不周;若是向侍女要饭吃,不说这里有没有,就是有,看起来那才是真的失礼。
顾凌从朝堂上下来,直接往这里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想着这里也有换衣服的地方,便更没了顾虑。
他大步迈过走廊,一到后院便看到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可见谭漓已经到了。
“那么心急?”他轻笑着往屋子走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谭漓嘴里还咀嚼着东西,手里拿着桂花糕,抬头一瞧,有些意外。一直以来见到的顾凌穿着的都是黑色的衣服,这次竟然穿着紫色的朝服。
厚重的深紫色穿在他身上乍一看好像十分不适,因为他实在年轻,一般穿这个颜色衣服的人大多已至中年,他却很年轻,与脑中一直以来的印象有些不同。细看下来,他浓厚的眉眼与深刻的轮廓又能驾驭得了这个颜色。
偶然一看,让人耳目一新。
顾凌进门来也是一愣,他还没见过谭漓大口吃东西的模样。脸颊两侧塞得鼓鼓的,轮廓轻轻晃动,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糕点。
云香见顾凌进来,立即站起来,低着头。
“你先出去。”顾凌看了云香一眼,一边往里间走,一边吩咐道。
云香回头看着谭漓,见她同意,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谭漓的视线跟着云香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云香的背影。她收回目光,看向里间,寻找顾凌的身影。却发现里面的帷幔已经全部放下,里面乌黑一片,没有一点光线,什么都看不清。
她忽然想起那日夜里顾凌说的话,从小就怕黑,后来出征的时候这个弱点才消失。
她看不清里间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顾凌在里面,且他现在不怕了。
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着,垂下的眼睫轻颤,“我也不害怕了”她在心中悄悄道。父亲的离开固然没有预兆,可自己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例如,为他报仇。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直接面对,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反正自己要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没过一会,顾凌从里面出来。他换了一身寻常的黑色衣服。
他看着谭漓手里的半块糕点,忽然转身走出去。
谭漓惊了,他们还没有说话呢。立即站起来追上去,“干嘛去?”
顾凌已经走到庭院中,身后绿莹莹的草木被风一吹轻轻晃动,他背身阳光,眉眼都隐匿在黑暗之中,眼睛却是没有半分敌意,望久了里面好像有清澈的水潭一般。
他看着谭漓追上来,挑眉轻笑,“上朝之前没有用膳,饿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谭漓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耳朵开始泛红,目光垂地,故作镇定道:“没有,你随意。”她忽然想起云香还在,立即抬头在院中寻找云香的身影,见她坐在廊下一角,弯腰摆弄着小花,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她立即补充道:“有!云香也没吃饭,你多准备一份。”她好像对着顾凌,总是有一种熟悉感,说起话来也没了许多顾虑。
顾凌看着她的样子,“没了?”
“没了。”谭漓低着眉眼,只能看到他脚步旋转,耳边响起脚步声,轻轻抬头,看到他走到廊下的侧脸。
冷冽又英俊。
她走回屋子里,坐到方才坐的位置上,没等一会,他便回来了。
手里端着一只水盆,里面盛放着热水,被秋天的凉气一激,直往外冒着热气。他将水盆放到里间,那里还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只能看到他侧身站着,微微弯腰。
激起的水声让谭漓知道他在洗手。
他洗完手,正在擦拭的时候,屋外走进来两人。
两名侍女一名端着饭盒,一名走到桌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没几刻的功夫她们做好了手头的事情,对着谭漓弯腰俯身,然后出去了。
谭漓恍惚间好像产生一种错觉。她们这样对自己行礼,自己好像变成了顾府的人,光是轻轻一想,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频率便会陡然加快。
“怎么回事?都是错觉,错觉……”谭漓在心里无声地安慰自己。
“过来一起用饭吧。我没有那么多讲究。”顾凌站在桌边,早已经洗好了手,面向谭漓,好像方才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她。
“哦。”谭漓心神不宁,抬脚缓慢地走过去,脚尖落地好像没有声音一般。她见顾凌坐下后,也无声地坐下,见桌上只有两个人的碗筷,朦胧的脑袋忽然清醒过来,“是不是漏了一份,云香还没吃呢?”
顾凌自然地夹了块牛肉放在谭漓的碗里,面色如常道:“我让人带着她去别处用饭了,不用担心。”
“哦。”谭漓一低头,发现碗里忽然出现的菜,只觉得奇怪。
什么时候有的?
她夹着牛肉放入口中,肉质鲜嫩,很有嚼劲,调料正合适,与粥相配倒很是开胃。
“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想要增加税收,填补国库的空缺。”顾凌在桌上忽然开口。
提到正事,谭漓总是十分认真,手里的筷子悬空,不动了,她望着顾凌等着他的下文,“然后呢?”
顾凌见她不动筷,又将菜往她那里推推,“你吃饭。”
有了他的提醒,谭漓才继续小口喝着粥。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盯着顾凌,等着后面的事情。
“萧辰毅当庭就反对了。”顾凌补充道。
谭漓忽然一声冷笑,“哼,陛下才不会同意。”她真情流露,话出口才发觉自己不敬。舀着粥的勺子还举在脸边,慌张地看向顾凌,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怪罪,眼睛亮亮的。
语气里好似带着赞赏,“说得对。陛下没有同意,已经着手开始实行了。”
谭漓看着他眼中赞赏的目光,脸渐渐垂下,望着身前那碗热粥,缓缓升上来的水汽渐渐挂在脸上,感觉湿漉漉的。
她忽然情绪失落。方才那个画面真的好像他们二人成亲之后商谈事情的画面。总觉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自己就像是个意|淫的妖怪。
顾凌看着谭漓忽然垂下去的脸,手里的勺子一直没动。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轻轻起身,双手压在桌边,半个身子都快要跨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谭漓怎么了,轻声问道:“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谭漓答完话,抬头一看,便看到顾凌关心的神色,眼中柔情一样的水波。他整个人站起来,微微俯着身子,虽然与自己有些距离,可他这个姿势总让人觉得亲昵。
她怕再看下去,自己的心脏会跳得爆炸,赶紧垂下眼,继续喝着手里已经半凉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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