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写网络小说。
这玩意我最近看了不少,觉得我也行,脑子里一堆恩怨情仇呼之欲出,表达欲空前强烈。
可当我打开电脑,建好文档,手指搭在键盘上,就陷入僵局。
坐定五分钟后,我觉得,应该先写个标题。
十五分钟后,喝完了两杯冰美式的我很有仪式感地把文档第一行调成居中大二加粗,打字:美强惨替身提分手后被渣攻拒绝并囚禁了。
日。
我是要写玄幻武侠的。这什么东西。
但是,想标题实在是太艰辛了,好不容易取出来一个,那就暂时叫这个算了,大不了回头有灵感了再改。
第二行居中小四写笔名:李珊。
终于可以开始写正文了。
“……”
“………………………………………………”
肯定是因为手机震动来消息的原因。
什么灵感都没了啊,写小说最重要的是集中精神。日!
拿起手机一看,是杨复,我就更日了。
他说路上堵车,晚点儿回,如果蛋糕先送到了,我就自己去收一下。
我刚搁下手机,就听到门铃声。
虽然我不想搭理杨复和杨复买的蛋糕,但外卖员是无辜的。
外卖员是个年轻小伙,一身黑,就口罩是白的,眼珠子里泛着清澈的光芒,一看就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我接过蛋糕,小伙子却没松手,看着我,殷殷叮嘱:“现在不吃的话,得放冰箱啊。”
我今天就满三十了,不需要他叮嘱这个,但他既然这么做了,我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小伙子这才松手,但还是没走,热心地问:“你家停电了吗?不开空调不热吗?我刚送你家隔着几栋的那家,她家有电啊,你家是不是跳闸了?要我帮你看下吗?这天多热啊。我是T大电气系的学生,虽然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点微妙,但我确实会修一点电路电器什么的。”
他很诚恳,我很感动,但事实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而且作为高他许多届的学长的我虽然不是电气系的,但也会修一点电路电器什么的。
别误会,T大不集体培训这个,我是打小看杨复修看会的。
我解释说:“我在二楼,开风扇。”
为环保尽委实是很绵薄的绵薄之力。
小伙子助人未果,终于走了。
我转身回到屋里,把蛋糕搁到冰箱里,正要回二楼去继续我的创作,杨复带着他的狗腿子回来了。
狗腿子汪汪地叫我:“嫂——川哥!生日快乐啊!”
我很不想理他,但转念一想,我都三十了,理应是成熟的。
于是我成熟地看了他一眼。
成熟就是说,就算这个狗比曾经帮杨复拉皮条,被我发现后劝我要大度点,说几个大哥老总的不偷腥呢?我识相就继续当正室,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识相就会把自己置于难堪之地……
我也还是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能操起手边的椅子第二次砸破他的狗头。
第二次的意思就是说,有过第一次。
当时我还没到三十岁,可说一句年轻气盛,这狗比跟我说识相论这番话,我无言以对,只能用行动表达心情。
现如今,狗腿子腆着脸说:“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哈哈哈哈哈,川哥,我走了啊。”
不巧,我口干了,转身去倒水喝,没法儿送他。
当然,这只是来自三十岁男人的一种成熟的说法。
事实上,除了开车把他创送到西天之外,我想不到别的情况下我会送他。
送他的葬我都不会送。
我喝水的时候,狗腿子走了。
杨复朝我讨好地笑,叨叨解释:“我现在开不了车。周兆老婆坐月子你知道啊,最近说疑似产后抑郁症,我赶紧让他回去陪去了,就只有这家伙有空,不然我肯定不叫他来……你别管他,傻吊一个……宝贝儿,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像这花儿一样鲜艳漂亮。”
如果他祝我音容宛在懿德长存,我倒是会觉得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诚意。
鲜艳漂亮,这一听就很油腻,还很利他。
而且我不是他宝贝儿。如果他宝贝儿是我,那他就没宝贝儿。
我没接花,也没接话,没动,就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看着他。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过去,就自己过来。
我漠然地看着他右手拄拐左手抱花步履艰难地过来,满脸写着苦痛。
要是以前的我,这会儿肯定已经赶紧过去接过花,让他搭着我的肩膀,我来搀扶他……
不,要是以前的我,根本不会让他从医院跑回来给我过生日。
我肯定正在医院里陪床,生怕别人照顾不周,给杨复的水冷了一度热了一度。
现在?
现在我没买通医护人员在杨复的枕头里放蟑螂足以说明我这人有够抠门,一分钱都不想花在他身上。
这回杨复车祸住院,我一次都没去过。
他天天给我发消息发自拍发视频,说这个来看他了那个来看他了。
我看心情偶尔回个“6”。
他见我一直不接话茬,急了,进一步暗示:他们都问你呢,说你怎么不在,我说又没什么事儿,就是伤个骨头而已,就没让你来,省得你担心。你千万别担心我,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就一百天,三个月零八天,一个季度零八天,四分之一年零八天,很快就过去了。
我回:你放心,我不担心。
他说他看了这话完全放心不了,然而这关我什么事呢。
今天是我生日,杨复提前一周就在问我想怎么搞。
他说这是大日子,怎么都得摆个二三十桌吧?
我说我不过生日。
回首我过往的二十九个生日,但凡有记忆的,就没发生过好事。
曾经我以为发生过好事,比如杨复第一回上我是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但现在来看,这可以排到我糟糕生日事件Top1。
万恶之源了属于是。
随便再挑一件说。
我二十七岁生日,杨复在酒店定了个大厅,摆了十几桌,来的人挺多,很热闹。
这时候杨总的公司已经蒸蒸日上,去纽交所上市的事都在谈了。
中途,杨复接了个电话,说有点急事,他去楼上的酒店房间谈,那里清净。
我留下来招呼客人,有人喝高了,向我敬酒的时候,不小心把筷子怼我衣服上,弄了点油污。
我让别人替我照看下场子,也上楼了,打算简单地清理下。
上了楼,还没拐过走廊,就听到了杨复跟人说话的声音:“多大了啊?”
另一道声音挺清亮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十九。”
“十九……大一还是大二?”杨复的声音怪温柔的。
这不常见,他不是这性格。
当然,他对我是会这样的,但我是什么人?现在和他说话的又是什么人?
我站在墙角,安静地看着那边。
和他说话的小男生眉清目秀,穿着酒店清洁工的制服,像根挺拔的嫩竹。
杨复手里拎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领带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三颗纽扣解开了,领口大敞,慷慨地露着锁骨。
他这些年喜欢穿得人模狗样,可又讨厌被束缚的感觉,矛盾。
这会儿,他放松地斜倚在房间门口,眉眼嘴角都是笑意,瞧着那小男生,把人家都瞧得脸红了。
这人挺有个人魅力的,肉麻点说,就是很有原始的性张力,很MAN,看起来就不是善茬,有股子特野性荷尔蒙勃发的张狂劲。
这些年收敛很多了,不过,复哥嘛,收敛过后的功力勾引个清纯小男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复明知故问,特做作:“脸红什么啊?这么害羞啊?我又不是女孩儿。”
小男生都不敢看他了,低着头羞涩。
杨复继续盯着对方,问:“勤工俭学啊?”
小男生点头。
“好孩子。不过这儿一个月能赚多少啊?够不够啊?”杨复问。
小男生虽然羞着呢,但口齿条理还是很清楚,说:“有奖学金和助学金,学费和生活费是够的。我打工是为了补贴家里,我爸爸身体不好,妈妈打零工。”
多乖的孩子啊,杨复不养我都想养了。
“这么乖啊。”杨复感慨了一句,把手机解了锁,递到小男生面前,抬了抬下巴。
小男生抬头看了看他,接过了手机,存自己的手机号。
这孩子不仅乖,还有些机灵。
杨复接回手机,说:“回头——”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立刻站直了,看着我,问:“你怎么上来了?”
我确实不该上来撞破他的好事,多不合时宜啊。
可我天生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没开玩笑,我真就没合过。
小男生回头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惊愕。
明亮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应该是在这几秒里意识到了我和杨复的关系,匆忙地对我点了点头,推着清洁车跑了。
我走到房门口,杨复侧身让我进去,然后跟在我身后也进来了,说:“别误会啊,我就是看那孩子乖,想起你那会儿……咱公司这些年本来就一直在资助贫困生啊,我是打算让周兆回头联系那孩子资助呢。”
我是上来弄干净衣服的,不是来目睹奸情现场的。虽然顺便干了后面这事,但主要还是要干前面那事。
所以,我敷衍地应了他一声“嗯”,脚下不停地进了洗手间,用刚找酒店工作人员要的应急去渍笔整衣服上的污渍。
杨复站洗手间门口看了我会儿,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居然还有点委屈的意思:“咱俩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我没理他。
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删了个号码:“看,删了啊,别生气了宝贝儿,我真不是有那想法。我要是有,我被雷劈死行吧?”
当时,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担心他真被雷劈死,心想这可怎么行,赶紧跟他说别瞎说,我没多想,别说了,当没发生。
现在细想想真是想不明白我当时怎么蠢成那个猪样。
杨复从来都不承认他出轨,一次都没承认过。
最绝的是,我踹开俱乐部包厢门,都看到了他上衣扣子被腿上那小姑娘全解开了,他也不承认。
他说没脱裤子就不算,说去游泳别人也能看到他腹肌,换个地方给人看了差别不大,说他根本不会给别人脱他裤子的机会,他当时只是在逢场作戏,早就想好了后路,原本在下一秒就要找借口推开的,但我在下一秒之前就出现了。
我问他是不是反而要怪我去早了那一秒,他说那倒不是,我高兴就好。
差一点我就要被他逗笑了。真的。
此刻,我说不过生日,杨复劝我,说整生还是过一过,多难得呢,十年才一次,人生就一次三十岁。
哪个生日不是人生仅此一次的呢?
我说,生日而已,当年我生日,你明知道我讨厌边西川,还是把他叫来了,我走了,你愣是留在现场和宾客吃了一顿没有寿星本人的寿宴,我看别人发空间的照片,你们吃得挺开心啊。
哦,我说错了。
有寿星的。边西川嘛。
很多年后,我一寻思,可能那一开始就不是给我办的生日宴,根本就是给边西川办的。
杨总:@Your唯,你好,什么数目可以彻底收买你?
祝大家中秋快乐!教师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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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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