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社由好几个村组成,其中苏茵的家就在苏家村里。
苏茵从县城回来,凭着原主记忆找到其中一个四进院落,推门前,她将装了红糖的纸袋放进了书包。
正在院落里晾晒被单的中年妇女回过头来,一出声就是几个屋都能听见的大嗓门。
“没到下学时间,咋回家来?”
苏茵含糊道:“请了假。”
她打量着妇女嘴角下的黑痣,和书中描写的人物对应上。
“二婶,我先回屋了。”
进屋前,隐约还能听见屋外的二婶嘀咕了一句,“丫头片子事多。”
苏茵不受干扰,进院后四下熟悉环境,片刻后入了南边里屋——这才是她的房间。
简单的床椅,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布置虽然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苏茵走近梳妆台,台上放着木梳,还有花色不同的发绳,这是苏父赶集的时候带回来的,家里穷,但苏父每次赶集,看见女孩喜欢的小玩意都忍不住给闺女带点。
打开衣柜,柜子里上层放着衣服,下层放着原主的书本和文具。
衣服以格子衫和背带裤为主,这是清河县姑娘最常穿的,不同的是,原主的格子衫数量多,比县城里的女孩都不少。
特意空出的角落,放着一条粉色的布拉吉连衣裙。简单的圆领、碎花、加上褶皱裙,看起来简单,却是现在最时髦的,县城里的姑娘都不一定有。
苏茵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条裙来之不易,苏父苏母攒了许久的工业票和钱,想了很久要换一台收音机——海燕牌的买不起,飞燕牌的可以换一部。
到了供销社,恰好有人急要收音机却缺票,那人在布匹采购那边有关系,就怂恿原主拿票去换,原主看了时兴的连衣裙心里火热,回头就找苏父苏母要裙子。
苏家一大家子都有重男轻女的毛病——或者说这年代都这样。但苏父苏母却是真宠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原主撒娇哀求,苏父苏母就真的给原主换了条布拉吉回来。
原主穿上后在屋里臭美,苏父苏母原本那一点点不舍也没了,直夸女儿好看,眉毛好,眼也好,哪哪都好。
这倒也是实话,苏茵从小长得好,挑了苏父苏母的长处,五官侬丽,气质秀雅,别的女孩这个年纪要不嫁人要不务农,可苏家一大家子能让苏茵继续读书,除了苏父苏母坚持外,也是其余几房觉得苏茵往后能嫁个顶好的城里人,一大家人一起沾光。
苏茵又翻了下原主的书本,这个年头的教科书没什么花俏的插图,文字和数字居多,苏茵扫过几眼便放下。
文具盒底下押着期中的成绩单,这时候学校也是分文理的,但因为处于大力发展工农业的阶段,又格外重视理科。
原主文科好,理科拉胯,特别是数学,在班里意外的排名中等,但在苏茵看来
惨不忍睹。
打开文具盒,嗬,居然有支钢笔,虽然不是英雄或者金毫,但毫无疑问属于紧俏货,显然也是苏父苏母费劲换来的,如果说衣服裙装原主还要撒娇索要,文具书本就是苏父苏母主动上心了。
两人都是节俭的人,攒下的钱和工分,基本全花在女儿身上,且花得痛快又舍得,每次看着女儿吃好穿好心里就乐呵。
这也是原主最大的财富——一对恩爱和谐,爱她如命的父母。
苏茵回想原文里,原主个性娇气软弱,前期被宠得天真任性,又沉迷情爱,对父母比较忽视,从苏父生病开始,她慢慢成长,懂得了感念父母,可惜这已经太迟了,即使后期原主不断弥补苏母,但终归还是有遗憾的。
这一刻,好像有某种压不住的情绪喷涌,苏茵心有所感,默默承诺以后会好好照顾苏父苏母。与此同时,身体里某种奇怪的阻塞感消失了,苏茵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现在全然融合了这具身体。
看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预感成真了。
……
来不及想更多,屋外传来一阵声响,是公社成员下工了,苏家的人也回来了。
苏茵下意识有些紧张,但苏父苏母并未马上进屋,在屋外和谁交谈了几句后,才匆匆走进屋里。
哦,两人面色看起来比她紧张。
大概是工作养成的习性,别人紧张的时候,苏茵便会表现得更淡定——至少表面上如此。所以当一对中年夫妻走近,苏茵不动声色地快速打量了两人。
能生出苏茵这样好看的女儿,苏父苏母的外貌当然不错,虽然上了年纪,但两人五官底子好,看着也比别人顺眼舒服。
不过此时两人的都表情担忧,其中苏母更是一步上前,下意识要去摸苏茵的额头。
“爸妈,我没事。”苏茵没动,任由苏母测了她额头温度,确认她没事后松气疑惑。
“怎么请假早回了?二嫂在外面说的时候,可把妈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捡到了一个钱包,归还失主去了。”苏茵把捡到钱包,遇到楚嘉博的事说了,苏父连连点头。
“拾金不昧是对的,茵茵做的是好事。”
苏茵又说了楚嘉博请她吃饭,送她红糖的事。
“吃饭就算了,怎么还给了糖?”苏母道。
“吃饭就让人破费了,糖是精贵东西,咱们不能收。”苏父也说。
饭已经吃了,加上是楚嘉博极力邀请,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糖难买,价格又贵,因此苏父苏母都不同意苏茵收下红糖。
苏父提出送还回去,又不舍得苏茵来回走,穿了外套就要出门,苏茵赶紧拦下。
“现在天气热,妈整天下地耗力多,好几回蹲下站起身子都有些晃,每天拿红糖泡了水喝,就不会那么虚了。”
农村下地干活不轻松,加上食物匮乏,很多人都是营养不足低血糖的,这也是红糖紧俏精贵的原因之一。
果然苏父听了就停住脚,他是疼老婆的人,本来就心疼苏母最近劳累,想到红糖可以给苏母补身体,顿时犹豫起来,迈不开脚了。
苏茵从记忆里对苏父苏母的性格有所了解,继续劝说:“楚嘉博是诚心道谢,人家现在也不缺钱和糖,不如咱们缓缓,看什么时候能换个糖票,到时候把票和钱一起给楚嘉博。”
苏父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主要是想着红糖能给苏母补身体,到底还是舍不得送回去,咬了咬牙,“你小姑下月回,到时候我问问她能不能搞点糖票。”
又补充,“人家懂礼数,你也要懂,不要连名带姓的,得称呼人家楚同志。”
苏茵随口应了,完全没上心。
楚什么同志?配不上十几年才能认清真爱的憨逼男主楚嘉博。
说完事,苏茵也就回了房,屋外苏父兑了热水给苏母泡红糖,热气腾腾的甜蜜里,苏母的笑容止不住,“我闺女真贴心。”
苏父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是啊,茵茵长大了,懂事了。”
……
这个年代还没有手机,苏茵翻了翻日历,确定离期末还有两个月,便按着桌边贴的课程表拿了相应的书看起来。
她看书一向专注,因此很快沉浸进去,但由于初二的内容太基础,加上这个年代的课程难度较低,她很快就翻到了书的末页。
看来得想办法跳级了,苏茵想到。
虽然重新当学生的感觉不坏,但按部就班的就读对她来说却是浪费时间,即使初来乍到没想好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但把时间花在这上面显然性价比极低。
请假的事和苏父苏母交代明白后,苏茵觉得这事已经过了,但没想到晚上苏家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又被拎出来说。
彼时苏茵正在艰难的与一块半焦的番薯斗争,二婶‘不经意’就提到苏茵请假的事情。
都是农村人,再怎么委婉也有限度,何况苏二婶本来也没想着含蓄,她抱怨了苏茵身体弱,转头就进入了正题。
“茵茵他华子哥就不一样了,身强体壮大小伙儿,平日也不敢请假,有时间都抓紧了看书,这几天秋收,才不得不请假回来帮家里干活,瞧这下地才干了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苏茵看向苏二婶旁边‘瘦了一大圈’的苏华,他低下头吃饭的姿势恰好挤出了第三层下巴,于是只好微笑着保持沉默。
苏家其他人也安静如鸡。
苏茵不奇怪苏家二婶说这番话,开饭之前,她捋过原主大家庭的成员。
一个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由他(她)的立场、性格、教育程度、思维习惯和过往经历等因素所决定,是有迹可循的。
苏二婶是个怎样的人呢?
先说家庭成员的构造。
苏家的大家长是苏父的父母,也就是苏茵的爷奶,他们一共生下三儿两女,其中苏父苏建军排行老四,上有大姐二哥三哥,下有一个妹妹。
目前苏家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苏茵的大姑姑嫁在了临村,苏茵的小姑姑嫁进了城里一户工人家庭。这也是这个时期多子女家庭的常见配置,大女儿嫁得近方便照顾父母,小女儿嫁得好可以提拉全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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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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