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文年长徐盈八岁。在有了徐盈后,他老子曾跟他耳提面命:“对她,你多费点儿心。”
至于怎么费心,他的理解是处处罩着她。
她要蹴鞠,他就开了蹴鞠场;她要骑马,他就圈了马场;她被人牙子盯上,他就将人套了麻袋打一顿,丢给了官府。
他看着这个妹妹越来越聪慧,冷静,他越来越习惯于帮她,所以在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惊归惊,脑子却已经盘出了替她善后的好些方案。
“今日就动手吗?”他说。
“不一定。”徐盈微微歪着脑袋看她大哥在思索,再次提醒,“大哥不报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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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不会的。”徐知文有种被冤枉的委屈,“阿盈,我们,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他其实是想说,他们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至于原因,他们彼此熟练地点到为止。
“那便多谢大哥了。”徐盈牵着马转身向外走去。
徐知文想跟上又止住了脚,对于这件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于是转身闯进他爹的书房。
徐盈出门时,擂台上已经比了一轮了。但徐盈没时间注意这个,她驱马径直到了城门口,隔着帷帽间隙,匆匆扫了一眼进城的队伍,又放慢了速度。
盘查进出城的护城卫认识她,笑意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小姐出门散心吗?”
他们总叫她“小姐”,对城里其他富家女却还要加个姓氏。
徐盈掩下思绪,笑着回应:“是。”
进城的人里没有道士的身影,他们盘查很得仔细。
进城盘查一次,徐家再盘查第二次。
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整个凤曲城和徐家,好像默契地做着同一件事。
难怪她大哥不报官,也难怪护城卫分明看见她故意漏出的暗器,却依旧将她放行。
徐盈的马在宽敞的大道上跑了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的凤曲城。
他们,好像都知道她是谁。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真有意思!
“驾!”她策马向栖山奔去。
……
城外,一队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正在赶路。他们有的搭乘商队的马车,有的靠两腿疾走,有的专用马车外围了不少护卫。
他们三五人一群,目标一致,来比武!
“五百两黄金招武师,这徐家真是有钱!”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啐了一口,“这世道真是不公,有钱的挥霍,没钱的……”
“没钱的如我等,此去捞几顿吃的也不错!听说徐家大方得很,凡是上过擂台的,不管功夫如何,都能在徐家吃喝上三天!”同行的一道长打扮的男子宽慰,他撇开额头两边碍事的发须,继续说,“说当是做个善事!”
做善事,拿五百两黄金直接救济救济他们不就得了?还得他们大老远跑一趟!
先前说话的人冷笑不语,赶路的速度却并不慢。
搭话的道长也只是笑笑,继续与其他人讲这一趟去得有多值。
只不过偶尔会得旁边人一两眼的鄙夷。
这种直白来占便宜还要拉人与他一起的行径,让他很不齿。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他莫一鸣可是要夺得擂台第一的人!
思量间,却见那年轻的道长已经和别的人甩他几步走远了,莫一鸣忍着酸胀的腿脚,咬咬牙跟上。
可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位戴着帷帽纵马的妙龄女子,他不由得呆了一下,随后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等全靠双腿走到这里,路上这么多人,那人却骑马奔走毫无顾忌,有钱人真是无法无天!”
那走远了的道长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在他边上幽幽道:“门派相互斗狠杀人时,你比她还无法无天吧!”
莫一鸣脸色难看,恨恨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拿钱玩乐!”
他们小门小派为了活着,刀剑上舔血。那些所谓的富商却轻而易举腰缠万贯,连这擂台比武招几个武师,都用上了黄金!还五百两!
道长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争取拿下那五百两黄金,壮大师门吧!”
莫一鸣哼声跟着人群进城。
凤曲城不愧是富贵地,商铺镶金,屋檐嵌夜明珠,衣食住行医学的行当,被整齐地划在各条街道。
每隔五百步便有一高台,三人一组,用来警戒和善后的。
莫一鸣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高台上的人看着,他粗手粗脚惯了,其他地方也没这么戒备森严的,他心里发毛,下意识想找之前搭话的那个道长,一转身,满街人里,哪还有什么道长?
……
栖山上已经有了绿意,走惯了的小路也缀着些杂草,忽然矮木丛一阵狂动,惊得路边的马儿后退几步。
徐盈摸着马儿的脖颈安抚,耐心地等着里面的东西出来。
不消三个数,一阵接一阵的打喷嚏声从先前的矮木丛传来,很快,便跑出几个褐衣男人。
一个贼眉鼠眼,头上挂两根草;一个短小伶俐,正扯着被同伴踩掉的鞋子;至于另一个,壮实有余,气势不足。
徐盈叹了叹气,好脾气道:“三位,跟了我一路,还要继续跟吗?”
她一出城就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尾巴跟着,原本甩开就罢了,这三位竟是个跟踪的好手,窝在她必经之路上伺机打劫勒索。
胥国看着安稳,凤曲城虽然富庶,但其他地方依旧有流寇难民。
徐盈那五百两黄金引来的,不只是江湖门派弟子,还有想趁机来喝点汤的难民。
小眼睛的男人啐声道:“还挺能跑!都到这个份上了,兄弟们,给我上!”
话音一落,三人各自掏出家伙,齐刷刷冲向徐盈。徐盈一把抽出马背上的绳索,正要将这三人捆了,一截柳枝却抢先抽上三人的脸,还不等那叫唤声停,柳枝呼啸而过,将三人扫在了地上。
徐盈拧着捆绳挑眉。
她眼前站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一手握着柳枝,一手将他破得快要掉落的道袍捏紧。
他额前散落的发须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却并不妨碍他教化流寇:“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什么抢劫的营生!真是世风日下!”
他语调轻快,声音明朗,最后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要被劫的人原本是他!
地上三人正疼得无言辩解,只顾叫唤。
徐盈像是没听见,只是打量着这个道士,他方才出手快得连徐盈都没反应过来,足见此人身手极好!
可他过于年轻,声音也不是那梦里的苍老。他身上那件要掉不掉的道袍其实并不合身,从破损的裂口处依稀可见他原本的衣服。
假道士啊。
徐盈稳了心神,将手里的捆绳递过去,“劳烦义士将他们捆起来,送至凤曲城,自有人处置他们。”
假道长这才回头,明亮的眼睛像是透过了徐盈面前的帷帽,盯着她的脸。
“义士?”他笑着道,“姑娘喊错了,我是要收钱的。”
徐盈只道:“捆了他们送进城,会有人给你钱的。”
凤曲城的官府十分厚道,为处置附近的流寇打家劫舍、勒索之风,特地设了赏金鼓励百姓自捕流寇,但前提是自己不可受伤。
但凤曲城的百姓大多看不上这笔赏金,这差事又落在了护城卫身上。
徐盈知道这个,是因为她出门多半被不长眼的人跟。自习武之后,她每每捆好人就丢给护城卫,城里为此还给她排了个“捉寇榜”第一。
假道长这才点头,“好说。”他将碍事的道袍和柳枝丢了,接过徐盈递来的绳子,蹲下来仔仔细细将人捆好。
“我瞧姑娘是胆大之人,对上他们毫不慌乱,是习惯了吗?”他问,“那想来姑娘是富贵人家了。我是来贵地谋差事的,姑娘可否为在下疏通疏通?”
刚开始要钱,现在要差事,倒也符合他偷人道袍充道士混日子的行径。
只是,他分明不用这么麻烦的。
“侠士这般身手,大可上那擂台搏个头名,五百两黄金应该够用。”
“人外有人,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敢登台,还是谋差事稳妥些。”柳江白捆好人起身。他长手长脚,身材挺拔俊秀,一看就是个功夫极好的练家子,说这番话竟毫不脸红!
徐盈在他身手极佳、贪财的印象外,又补了个“脸皮厚”。
她莫名想到离春说的江湖人的“风骨”,再次感慨,若非师父的宗门不在,不然必将要这些江湖人瞧瞧什么叫“风骨”!
“城内有几家招护卫,你去城门口揭了募贤令,会有人带你领差事的。”徐盈不打算再跟他多说,牵着马就要上山,那柳江白却突然道:“可我想去徐家。”
徐盈脚步一顿。他要进徐家?
“听说徐家是首富,当徐家的护卫,工钱应该比别家高吧!”柳江白牵着绳子走近她,“姑娘可否帮忙疏通一二?”
徐盈的直觉告诉她,此人绝非为了钱而进徐家!
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心却猛然跳了跳,某个方向而来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
预判!
她陡然朝正斜方射出袖箭,柳江白也当即卷了根树枝在手,看着空手接箭的老道。
老道甩着拂尘,雪白的眉毛下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移空十六载,近在眼前啊!”老道的口吻与徐盈梦中的重叠。徐盈甚至能猜出他下一句是什么!
“妖邪,还不快束手就擒!”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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