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宁诺被带回了静园关了禁闭,不准她出大门。
宁诺想问问林先生的伤势,但第二天一天连人影都没有见到。静园里的佣人打扫上菜听吩咐倒是可以,一问林先生在哪,一个个就成了葫芦,一个字都不往外蹦。
宁诺守株待兔了三天,终于在这天晚上找到了机会。
这天已经临近半夜12点了,林泽带着血腥味,匆匆忙忙地回来,简单擦洗了一下,就给自己换下纱布。
缠得乱七八糟,裹得明显比从医院回来那天的厚,他也不在意,缠完就行。
“要么出来,要么走。”
探头探脑,畏畏缩缩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藏在房间拐角处的宁诺默默上前,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小声说:“林先生。”
林泽放到唇边的杯子停住,没喝一口就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冷漠道:“有事?”
宁诺被他的动作吓得心重重一跳,愈加胆小不敢吭声,呜呜嗡嗡地:“我,我是想问问,您……您的伤,怎么样了……”
林泽这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如你所见,还没死。”
宁诺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绞得死紧,听闻这话后,头低得更狠,“对不起……”
“我之后会去领罚的……”
宁诺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林泽的额上青筋一凸,已然目露凶光,他冷嘲一声:“我这静园主人真是不用当了,什么人都敢放我房间里。”
宁诺闻言一急,慌忙解释:“不是,是我偷偷进来的,不关他(她)们的事。”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泥菩萨过河,你还想保谁?”
宁诺咬了咬嘴里一侧的软肉,鼓足勇气:“你惩罚我吧,都是我的错,我都认。”
林泽冷嗤一声:“罚你,怎么罚?我再建个仓库把你关里面,还是送到已经被大火烧过那个仓库?”
提到这里,林泽心里的邪火就一阵阵往出冒,说得话也愈加尖利刺耳:“你究竟是有多蠢,竟然会觉得我会栽在那样的垃圾手里?不仅信了,还一意孤行地跑进去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勇敢啊?”
别人都不敢,别人都不去,只有你聪明地去闯去拼!
“我怎么能罚你呢,我应该夸你啊!”
宁诺乖乖听训,始终没有反驳,低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知错?你真的知错吗?”
林泽一针见血地问:“你敢说若有下一次你不会乱来吗?”
宁诺:“我下次一定考虑清楚……”
“避而不谈,你用这种话术糊弄我,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宁诺着急又委屈:“我,我真的知错了,是我这次冲动了,连累您了,我下次……”
“你觉得你还会有下次吗?”
林泽每听她说一句话,感觉自己的血压就得往上顶一顶,他面无表情说着冷话:“你从到静园了那一刻起,就不必再出去了。”
就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待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宁诺瞪大了眼睛,“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她胡乱猜测着:“为什么?因为我私自行动?还是因为我害你受伤?”
林泽没有回答,只说:“出去。”
宁诺今天过来,可以说低三下四,任君处置。她性子倔,骨头硬,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就怕哪个字惹到人生气。
不论这人说什么难听得话,她一句没有反驳过,一直顺着,只想让这人消气,只想让这人好好养养伤。
可这人没张口就砸桌子,张口就要处置静园的人,随后一句比一句难听,怎么戳心窝子怎么来!
宁诺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伸头一刀,缩头一脚,我烂命一条为什么要受这个气?!
“是,您说得都对!我蠢我贱我没脑子,您多厉害,隐身一个月,稳坐钓鱼台,看我们这些小丑跳来跳去,您看得开心吗?”
宁诺脾气上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怎么痛快怎么来。
“哦,应该是不开心的,为了我一条贱命,折腾了一身伤,您气坏了吧?”
“可怎么办?我就是这么没脑子的一个蠢货,别人下个套我就急忙把脖子伸进去了。我不像您,您心有城府,您高高在上,那你管我做什么!”
越说到后面宁诺的情绪越激动,声音愈加尖锐:“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所以,怪我多管闲事,是吗?”
林泽怒到极致,反而更加平静,他同宁诺对视,如同针尖对麦芒,两人一时谁都没有相让。
“是!”宁诺大声喊:“我让你去救我了吗?你凭什么去救我!?”
我稀罕你去救我吗?
我不稀罕!!
“你林先生一个神隐就能一个月不见踪迹,外面闹翻天都不见一点消息,周围也权当没有你这个人!我能怎么想,我该怎么做!”
我没有渠道,我没有能力,我只能用我的方法去探知真相!
“我能爬出仓库是我命不该绝,我爬不出是我命该如此!”
宁诺哭着,吼着,疯狂大喊着:“我过来认错,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你不稀罕就直接让我滚,凭什么说我一大堆还骂我蠢!”
她红着眼眶,嘴里不饶人:“一回来就冷着个脸还掐我下巴,我欠你的吗!你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啊,一点好颜色都不给……”
就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恶狠狠说道:”我告诉你,你想关着我,没门!我过几天就越狱跑出去,我让你这一辈子都找不着我!”
“啪”得重重一声,这丫头摔门离去。
徒留林泽看着这一幕,气得后槽牙都险些咬断了。
*
两天后。
“林哥,你说你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她今年才多大啊,不值得跟她生气。”
静园这里的事,林泽身边的几个人都听说了,劝了一圈,没一个人好使,只能请还伤着的林诚出来劝劝。
“我生气?”林泽似笑非笑地说,“她那副知错不改,下次还敢的态度,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又是跟我瞪眼睛,又是摔我门的,现在还跟我闹绝食。我敢生气!?”
不生气吗?不生气的话,王晓就说了一句“不伺候那死丫头,给她扔去刑堂两天就老实了”,然后人被踹了一脚,还得了一道罚,现在还趴在床上嚎呢。
林哥你这一副喷火暴龙的模样,着实是瞎子都得绕道走。
林诚也是一脸为难,他哪会哄人,更何况对象还是林泽。可只剩他一个了,他再哄不好,周围人也不好过。
林诚再次尝试开口:“这,阿宁估计也是一时没想明白,再等等,估计就想开了。”
林泽冷笑低骂了一声:“想开?那丫头前天晚上回房间后,一天一夜没出来,饭一口没动!再等等,就等着给她送医院吧!”
没良心的小东西,就知道跟我对着干,白养着她了!
这不是挺关心的吗,干嘛非要置气呢?
林诚没忍住说:“林哥,早知现在这样,阿宁前面来跟你低头的时候,你接过台阶就下呗,搞成现在这样,你不还得操心?”
“你少马后炮事后诸葛,我凭什么接过台阶就要下!是她自作主张私自行动,不给她知道厉害后果,这次是我侥幸及时到了,若是有下次呢?”
林泽每每回忆起仓库爆炸的那一刻,心都在抖。
没有人会相信这位金沙说一不二的林先生竟然也会恐惧。
他怕,他很怕,他十分害怕没有及时赶到,更害怕到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诺诺丧生。
没有人知道林泽看见仓库起火的那一刻,他的腿软了一下,大脑空白一瞬,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停一秒。更没有人知道在背诺诺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跳有多快,将诺诺护在怀里的时候,他的手有多抖!
爆炸过后,看着诺诺完好无损,看着诺诺完好无缺,他高兴得甚至想哭,但又愤怒后怕地想打一顿这不省心的丫头。
你怎么能如此不爱惜你自己?
你怎么能同母亲一样也要抛弃我?
林泽将连日来的担忧郁气以及那股邪火都倾泄在了诺诺身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可是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只想发火。
第一次感性压倒理性,他将后怕恐惧化作愤怒的刀锋,刺向了不知该怎么对待的诺诺。
一阵沉默后,林泽掐了掐太阳穴。
“……你去看看她,你带她有半年了,也算亲近,劝她吃点东西。”
林诚这下是真的被震惊到了,林哥这是低头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林哥无缘无故低头,以前或主动或被动林泽低头的那些人,如今都在白骨林那挂着呢。
林诚忍不住在想:那个阿宁有这么重要吗?
得到了林泽的指示,林诚很快去敲了宁诺的门。
宁诺听到林诚的名字,安静了两秒让人进来了。
刚进门坐下,宁诺就问:“阿诚叔,你怎么脸色这么白,你受伤了?”
仓库爆炸那天受伤最重的是林泽,也是唯一受伤的那个,林诚的伤是林泽迁怒他的保护不力,得到的惩罚。
比上次重些,在医院住了两三天脸色还是白。
但这顿罚,林诚是认的。的确是他想当然轻视了阿宁,他见林哥把人放自己身边后就没在过问过,心里也就逐渐不把阿宁当一回事了,这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可以说林哥受伤,他得负一半的责任。
见阿宁面露担心,林诚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倒是你,怎么听说你打算饿死自己?”
宁诺绕着手指,不看林诚,低头否认:“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林诚不在意宁诺编的瞎话,他说:“我大概知道这几天的事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是真心实意想帮林哥,才奋不顾身去救人。”
“可是阿宁,你要知道,林哥他不是一般人,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幸出事,我们能找到尸骨就是万幸了。”
林先生何等人物,若是真的陷落敌手,要么他伤筋动骨自己遍体鳞伤地逃出来,要么就是一堆白骨。
救人?
救不出来的,也救不了。
“阿宁,金沙这里的生存法则,你是知道的。林哥也早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随我们自己发挥,有能力的可以上位为王,意见不统一那就各自为政。”
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林先生自认俗人一个,人死如灯灭,何必再操心后事。
林诚知道宁诺想反驳,提前堵住了她想说得话,“不要在金沙这里讲可能性,这里只有活着或者死了,不要用‘可能’‘万一’这样的词去自欺欺人。”
“阿宁,你也应该能感觉到,所以现在有恃无恐,敢去捋老虎虎须。”
林诚说着掏了根烟出来,转了几秒烟,又收了起来。
“林哥很在乎你,也很关心你,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消耗他所剩无几的情感,去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林哥他,他走到现在很难,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难……”
那一身伤痕只能证明林泽明面上经历的刀光剑影,却不能说明他曾经经历的一切,尤其是背地里的一些杀人不见血的肮脏事。
齐家那个老东西心眼跟手段脏得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齐家就是个养蛊的魔窟,林诚身为局外人尚且几次死里逃生,林哥却是局内人,还是一路爬上来的“齐家人”,他经历得事……
林诚呼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就当阿诚叔带你这半年的要的报酬,去跟林哥低头认个错,说些软话,不要再犟了。”
“……是他不愿意跟我好好说话,我之前去了,他让我滚。”宁诺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睛告状。
林诚心中惊讶,林哥让阿宁滚?话赶话没过脑子说得吗?
虽然现在林哥好像需要个借口,但他那副嘴硬的模样,两人在吵起来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得想个招让林哥下了这个台阶。
什么由头合适呢,林诚开始捣鼓手机,查查日历看看有什么节日近的,毕竟大过节的嘛。
结果一查,上一个最近的一个节日是中元节,刚过没几天。
林诚:……
宁诺在旁边看林诚捣鼓了半天,结果把自己气黑了脸,犹豫地说:“阿诚叔,我有个主意,也许能行。”
林诚示意宁诺继续。
*
“今天是她生日?”林泽微微蹙眉,有些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诚一拍大腿,说:“我今天出门看过日历就觉得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见到阿宁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阿宁生日啊!”
林泽仍然半信半疑:“训练营里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生日。”
13号那时闲聊问过诺诺,诺诺回答说不知道,因为生她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记她出生的日子。
而林泽,林泽也不知道妹妹是具体哪一天离开的,他甚至连爸妈的生日和忌日都不知道,只在查其他事时,顺势查到了爸妈结婚的日子,将那天当作两人的忌日。
爸妈真正的生日和忌日,林泽未必查不到,但他一旦查了,雁过留痕,别人就很可能知道林泽的来路,那么想杀了他的和想讨好他的,就会像蚂蚁一样蜂拥而上去挖那个糖块。
与其如此,不如就这样吧,林泽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畜生,屠了家族,改了姓氏,让那些人瞎猜去吧。
至于诺诺的生日,林泽同样在调查底细时顺带查过,但诺诺是接生婆接生的,而那个接生婆早死了,生她的那个女人又不记日子。
那诺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
“阿宁自己哪一天生得,她肯定也不知道啊,但是人家可以自己挑一天啊。”
林诚笑着说:“阿宁被你派人送到医院调养身体,后来养得差不多了就送去训练营学自保能力。”
“阿宁是个知道感恩的丫头,私下里就跟我说过一次,说要把被救那天的日子当作出生的日子。”
林诚一脸煞有介事的欣慰模样,“你看看这孩子性子多好,多记恩。”
“真的假的?”林泽语气缓和不少,“真是她自己许得生日?”
“当然是真的啊,林哥我能骗你吗?”林诚拍胸脯保证,保真。
“那,她有说要什么吗?”
生日好像需要送生日礼物?他是不是得准备些什么?
林泽的思绪开始跑偏。
林诚小心窥着林泽的神色,试探地问:“嗐,那孩子心眼实,什么都没说要。这不是我想着一年一次的生日嘛,林哥要不你露一手,亲手烧两个菜,我去买个蛋糕回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倒是也行……
“等等,我为什么要给那小白眼狼做饭,她不是打算绝食抗议我吗?”
林泽又想起这茬事了,当即翻脸,“她不是拗着性子要跟我犟吗?我为什么要管她?!”
不愿意吃饭就饿着!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跟我对着干,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哥都不会叫。对着林诚倒是能“阿诚叔”“阿诚叔”的叫得欢,对我就一副油盐不进的“林先生”“林先生”。
给那小丫头做饭?
饿着吧!
“这聊得好好的,怎么又翻脸。”
林诚跟着林泽也好歹十几年了,对于林泽的一些脾气也算有点把握。
对于一些亲近相信的人,林泽就会有些别扭,不愿意好好说话,更不愿意软软态度,就顶着那副面无表情冷血冷心的样子,好像十分的盛气凌人。
但实际……
“人家好不容易第一次过生日,林哥你一个大男人,说一不二的林先生,不能这么小气啊。”
林泽迅速找到重点,他略有不满:“第一次过生日?你之前不是听说过她的生日,你没给她过?”
林诚:……不是我说,林哥你这个耳朵到底是怎么长得,重点是这个吗?
快刀斩乱麻,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填,林诚实在头疼编故事,他直接说:“反正我话给你带到了,给不给人家过,怎么给人家过,林哥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掺合了。”
这糟心事着实不能往身上揽,鬼知道林哥会不会一个兴起再问些有的没的,他编不下去了,他想跑。
“先等等。”
林泽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林诚面前。
林诚打开盒子一瞧,瞪大了眼睛,里面是一块帝王绿玉观音,品相极好!
“林哥,这次出去,我没见你去拍卖会啊?”
林诚私下里喜欢玉器和赌石,家里摆着不少玉摆件。他拿出玉观音,细细摩挲赏鉴,这块玉非一般的玉器店出品,而且吊绳上有经文佛咒珠,像是开过光的。
“半年前意外得了一块玉,加工成品外加放在寺庙开光,上个月才拿回来。打算等这次国外回来就给你的,耽误到今天。”林泽示意他戴上试试。
林诚当即把玉观音挂在脖子上,嘴上问道:“林哥你不是一向不信神拜佛吗?怎么还多加了一道程序,把玉送去庙里供着了。”
林泽心里想着事,语气随意散漫:“我不信是一回事,求神保佑又是另一回事,再说这不是给你的东西吗?你信不就行了。”
林诚美滋滋地继续把玩着玉观音,“林哥你这是为那小丫头贿赂我呢吧?你放心好了,从今以后阿宁就是我亲妹子,绝对不会让她吃亏的!”
林泽嫌弃地让林诚快滚,“滚滚滚,要你操心。”
“啧啧啧,卸磨杀驴啊!过河差桥啊!”林诚一边走一边故意啧啧。
林泽没理他,继续想诺诺的事。
现在是下午三点,天黑大概在七点,也就是说还有四个小时可以吃晚饭。
诺诺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可以多做几道小菜,清淡一点,再加两道汤。
烧几道菜不需要太长时间,汤最多一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就是蛋糕有点麻烦,他从来没做过。
对于蛋糕,林泽本意是买一个回来,买最大的、最贵的、最甜的。但是后来又一想,他做得是家常菜,买了个观赏大蛋糕回来,诺诺一看那就是买的蛋糕,会不会以为这一顿饭就是买得或者厨师做得?
毕竟,林先生看着不像能下厨的人。
林泽决定自己做一个蛋糕,他烧菜味道还可以,做蛋糕应该也不难,不就烤个面包加个奶油吗,能有多难?
菜都是他烧得,也不差个蛋糕。
最重要的是这是诺诺第一次过生日,他得重视一点,一顿都是他亲手做得,多好!
……
……
……
晚上,看着从头到尾摆了至少二十个盘子的宁诺愣了愣,小声问:“今天有很多人要来吗?”
好多菜哦,而且都是荤素搭配,好营养均衡哦。
“不是。”
宁诺:……所以这真的是我们两个吃啊?你到底是对我的胃口有什么误解,还是你一个人能吃二十几个菜啊?
宁诺的心里碎碎念,口中却没有再说话,只时不时小心瞅林泽一眼。
一片安静中,连动筷子咀嚼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氛围很尴尬,两人各自默默夹自己眼前的吃,林泽见诺诺有一戳没一戳地小小少少地夹菜挑米,她心中装着事,吃也吃不多。
宁诺一见林泽放筷子,自己也紧跟着放下。
林泽轻咳一声,起了个话题:“我听阿诚说,你今天生日?”
宁诺默默点头,两手握紧,“嗯”了一声。
林泽把唯一被罩住的盖子拿开,里面是一个大概6英寸的蛋糕,奶油上得层次不齐,水果倒是放得很足,都快溢出来了,蜡烛插得也挺好,一个还没点着的“18”插.在那里。
这蛋糕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做得,不是外面买得。
林泽给蛋糕点着了蜡烛,说:“生日快乐。”
宁诺眼中出现了一层水光,咬着下唇,带着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会亲手给她做蛋糕,他还有伤,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却专门费功夫花时间给她准备一个蛋糕。
宁诺觉得自己很混蛋,仗着这人对她的好,她就不知收敛,得寸进尺!
视线模糊,眼前出现一只苍白的手,好像同之前见过的一样骨瘦又细弱。
“擦擦眼泪,好好过生日,哭什么……”
她吸吸鼻子,接过纸巾,乖乖“哦”了一声,胡乱擦着眼泪。
那人安静地等她缓一会,又说:“许个愿吧。”
宁诺抬眸盯着这人,“许愿……许愿能成真吗?”
这人好像被问倒了,他说:“我没有生日,我也不知道。不过,反正是免费许愿,也许就实现了呢。”
他的话中含有安慰和鼓励,态度也足以称得上温柔,宁诺听话地小声许愿:“那我能不叫林先生吗?我见阿诚叔叫你林哥,我能不能跟着叫?”
林泽:……这个辈分到底是从哪里论的……
林泽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叫林先生,林哥、老板、老大、boss……什么都有,林先生是外面的人才这么叫。
林泽轻声说:“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说出口就不灵了。
小丫头红眼兔子一样,又呆又愣地“啊”了一声,问“那怎么办?”
林泽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愿望不用许愿。”
“叫哥,或者哥哥。”
宁诺嗫嚅着小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林泽稍微用点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用些许的疼痛来让她知道这不是做梦。
“嗯,我听到了。”
诺诺,妹妹,我听到了。
眼睛里还一片水润,却已经笑了起来。
又可怜又可爱,
又可爱又可怜。
好像心愿达成,又好像得到的太多太好,诺诺的情绪突然崩溃。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他们说得都不对……”
她旧事重提,满脸委屈和不服气,即便流泪哭泣,也倔强地始终不肯顺从认同:“如果再有下一次,我还是会去。”
林泽有意略过这个话题,宁诺应该接过台阶当作无事发生,大家你好我好,可是她就是不愿意随波逐流,就是不想听之任之。
“哥哥,你很重要,起码比我重要。在这里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没命死在这里的,一样很多。”
“你不一样,哥哥,你不一样。”
宁诺胡言乱语,乱七八糟的说着,偏偏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你有能力,心有沟壑,你可以改变这个糟糕又残忍的地方,你让它开始变好,让人开始知道人不只是牲口,可以有人样。”
“我佩服你,我觉得你特别厉害,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活得好好的,活得久久的。死我一个没关系,甚至金沙都死完都没关系。”
“但你不可以死,你要长命百岁,你要平安喜乐,只有你可以给这里带来希望。”
宁诺其实从第一次见林泽就觉得他不一样,他好像在发光。不是皮肤白得发光,不是容貌亮眼得发光,而是他有一种内敛却又张狂外放的气质在发光。
后来从林泽制定的一系列规定,宁诺窥得冰山一角。
不低头,不服输,不认输,韧性地犹如寒山石涧中独自生长的松柏,试图支撑一方天地,庇护寸许生灵。
那道经典的电车难题,如果拿给宁诺来做,她会先问里面有哥哥吗。
如果没有,那就同她无关;如果有,那么哥哥在那边,她就保护那边,而另一边不论是5人、50人、500人、5000人甚至50000人,她都不会犹豫迟疑一秒,会把电车开过去。
在她心里林泽的重要程度远超所有人,牺牲所有人都可以,包括她自己。
林泽轻叹一声:“傻。”
他得所作所为,无人理解,无人认同,全都认为他是在进行死亡倒计时,只等着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
可这个小丫头,只见过他一面还被吓了一顿的小丫头,竟然觉得他做一件有希望的事。
真的有希望吗……
我不知道……
但总要有自欺欺人的“希望”才能继续走下去啊。
林泽的眼睛浅浮着几缕碎冰一样的笑意,恍惚之间,浸没于口鼻之间的水好像稍稍降了些许。
只他自己所能见的身边,无数恶鬼骷髅紧贴扒身,沼泽深渊侵蚀灵魂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涨潮,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林泽彻底淹没,将他溺死于这滩死水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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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吵架与生日(前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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