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啊?”5岁的林泽用天真的小脸表达着疑惑。
妈妈的面容已然记不清了,脸部一片白茫茫的模糊。
她的语气复杂沉闷,难掩哀鸣,“我们没有家了。”
这个时候爸爸已经出事,妈妈的父亲也发生意外去世,林家陷入夺权之争,妈妈的弟弟无法顾及姐姐和外甥。
妈妈清楚地知道,她们母子俩的依靠已经全部倒下,接下来只有靠自己。
她摸了摸腹部,这个孩子来得真的很不是时候。
借由从前的一些关系,她们勉强躲藏了一阵,但妹妹渐渐要长大了,妈妈的肚子即便束起来,在逐渐入夏的日子里还是显得要大。
妈妈再次摸了摸肚子,进了一家小诊所。
然后,妹妹离开了。
其实林泽已经记不清,妹妹到底是四个月离开的,还是五个月离开的,他只记得妈妈那天夜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再次带他逃亡。
逃亡的日子真的很难挨,每个夜晚都格外的黑暗。
还好,林泽紧紧抓着妈妈的手,还好妈妈会在身边为他点一盏灯。
她们无法离开金沙,齐家那个杀了亲爹杀了一众兄弟的继位者,对她们下了禁令:所有船只车辆禁止搭载她们母子,查到违规者,杀!
躲躲藏藏隐姓埋名的日子并不好过,妈妈的脾气渐渐喜怒无常,身体似乎也出了问题。
终于在某一天,妈妈带着发烧的林泽进了一间地下室,说是要给林泽治病。
但那个男人并不是医生,或者说并不是看病救人的医生,他是一个心理医生。
他开始对林泽进行催眠。
林泽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是听从妈妈的话,听着医生的话。
催眠似乎结束了,心理医生跟妈妈讨论着林泽听不懂的话。
“……身体温度升高……机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大脑细胞活跃……酶活力降低……这个时候催眠成功率会更高……”
话锋一转,那个男人又说:“不过任何事都不是百分百的,机体温度过高持续时间过长会对大脑造成损害,变成智障也是有可能的。”
妈妈陷入了一针沉默,但很快她就说:“继续,多试几次,一定要成功。”
那个男人也许是不理解,他问:“值得这样做吗?”
妈妈略显冷漠的声音传来:“那个畜生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必须为我的孩子找到活下去的出路。”
“但——他要作为人活下去,而不是被人养成一条狗、一个玩物……”
“我宁愿他作为人无知的死亡,也不想他像畜生一般得过且过的苟活在金沙这里。”
不过一会儿,那个医生又进来了,连妈妈也在一边听从着一声或温柔过严厉地对林泽说:
“你是人,我的孩子,你得活下去。”
“你要记住,你不是畜生!你是人!”
“你要作为人活下去!”
“你是人!!”
……
我……是人……
我不是……畜生……
我得活下去……
我得活下去。
……
病好后醒来的林泽,睁眼到了一家孤儿院,替代了齐家的一位私生子,母亲是一位拿了钱跑路的妓女。
妈妈那时想催眠他失忆,植入另一段记忆,以此来保护他。
毕竟最好的谎言便是自己坚信不疑。
林泽接受了这段记忆。
因为妈妈希望他这样。
是的,从头到尾,催眠都没有成功,林泽清楚地记得一切。
然后他带着这份记忆,进入了孤儿院。
被父母爱护的孩子突然孑然一身,还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他会经历什么呢?
他吃过亏,挨过打,受过伤。他学会了偷抢爬拿,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自私自利,学会了……
他学会了很多以前从来不会的东西。
如果催眠成功,林泽会习惯沉沦,当作“正常”。
可是林泽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切,他知道这些东西不好,但他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就得先学怎么才能活下去。
在月光下,林泽好像看到有一层黑雾盖到了脚背。
*
林泽在孤儿院待了十三个月,七岁那年被接回齐家,其后孤儿院就消失了,连同里面的人。
林泽小的时候很像父亲小时候,而父亲是齐家那个垃圾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所以当时进入齐家并没有进行亲子鉴定,后来养子养女无数,也无需再做。
那个垃圾那时掐着他的脸,看玉琢石一般,翻来覆去地看,随后收回手,冷冷让人带了下去。
到齐家第一个夜晚,那个垃圾的认得干弟弟之一,打开了他上锁的房门。
然后,死在了那个晚上。
冷静地谋划他人的死亡,动手毫不犹豫,事后完美计划。
整个过程,他冷静理智到好像不是在杀人。
如果那真的是“人”……
那是林泽第一次杀人,双手第一次沾血,血液滑腻恶心,血腥味作呕难闻。
从那时起,林泽开始戴手套,一双黑色的手套。
他厌恶再用双手接触血液。
那个夜晚的林泽觉得,他好像做对了,却又好像做错了。
恍惚间,有一层泥污好像浸没了他的膝盖。
他不明白,他是否还在遵从妈妈的话,只知道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点。
那是名为人性的底色在破碎。
第二天,林泽进了刑堂。
老东西那个时候特别生气,在看到他的脸肿伤成那样后。
林泽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老东西曾追求过母亲,甚至因为父亲抱得美人归而筹谋害死父亲,害死外公一家。
所以对于他这张脸,老东西十分在意,甚至对林泽亦抱有令人作呕的恶念。
老东西说要让林泽记住这个教训。
教训是那道从肩胛骨到胯骨的刀疤,这是老东西专门请医生不用麻药的情况下,固定林泽的四肢头颅,让林泽清醒地痛的死去活来。
林泽的确记住了,医生可以发挥的作用不只是救死扶伤。
所以,废物利用,那个医生也是后来为老东西穿四肢钩子的医生。
第一次的刑罚,老东西并没有明言对那张脸的执念,是林泽猜测揣摩出,老东西似乎很看重那张脸。
所以从那以后,林泽事事都会避开脸。
他那时太过弱小,蚂蚁无法撼动大象。
不久后,林诚来到了他的身边。
林泽遇到林诚的时候,林诚在被野狗撕咬,是林泽打死了野狗,救下了林诚,然后带走了林诚。
从七岁到十五岁,林泽爬到了齐家五少的位子,老东西乐意养蛊看戏,对每个孩子,不论亲子亲女还是养子养女,统一排序。
前面死一个,自己的序号就可以进一个。
林泽用了八年,或直接或间接不知道弄死了前面多少挡路的。
他能不杀人吗?
不能,因为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退让等于懦弱,怜悯等于白痴,不反抗就会被就会被恶鬼扑食,啃得渣都不剩。
林泽时常在黑夜里留一盏微弱的灯光陪伴自己,欺骗自己继续坚持,继续活下去。
事实上,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活,
他不明白为什么齐家没有“人”的存在,
他最不明白的一点是——
什么是“人”?
林泽从到齐家的第一天就在思考,思考了八年,他放弃了。
他真的找不到答案,但妈妈一定知道。
所以,林泽打算带着齐家这群东西去问妈妈,那个问题的答案。
微弱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阴影爬到了林泽的腰间。
林泽筹备了三年,等到差不多后,打算在老东西开每年一次家庭聚会的那天,炸掉这个魔窟。
可世事无常,林泽遇见了一个人,他是被不知道第几还是第十几号小姐少爷推过来的马仔。
他叫陈木,耳东陈,木头的木,个子不算高,长得也糙,并且胆小,窝囊,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
林泽前世曾一度怨恨这个人。
这个人告诉了林泽河的对面是什么;
这个人带给了林泽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个人教会了林泽什么是“人”。
然后,被林泽亲手所杀。
让林泽永远记住了一个叫陈木的警察。
林泽怨恨陈木带来的希望,更恨他为什么要带来希望。
*
那是林泽第一次接触不一样的存在,一名卧底警察,一名在几个大毒枭那里公开透明的警察。
他们把这次派过来的三个警察当猴耍,当戏看。
林泽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想法,冷眼旁观,并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
是陈木先接近他的,在他到林泽这里后的一个月,冒险替林诚挡了一枪,侥幸没死,从而跟在了林诚身边。
那个时候林诚基本对林泽是寸步不离的状态,这也就导致陈木三五不时出现在林泽的视野之中。
空等着爆竹烟花的倒计时的确有些无聊,林泽开始观察陈木。
林泽的确有些好奇,警察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陈木说,河对面是岸,岸上有人家,人家里面是烟火。
陈木说,那里平安,和谐,自由,平等。
陈木说,那里也有坏人和罪犯,但是他们拥有法律,法律会制裁罪犯。
陈木沉默了很久,轻声说,他们那里的小孩子有着九年义务教育,有未成年保护法,有公益机构抚养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们那里的孩子可以自由生长,可以按照自己想活得样子活。
林泽不相信,他偏执地想,这个警察一定在骗他,要拉拢他,用花言巧语蛊惑他!
这个人看着一点也不老实了,竟然骗小孩!
“你们生活的地方,真的是那样吗?”十八岁的林泽终究没有忍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迎着林泽的视线,他肯定道:“是的,孩子们是未来,是应该被呵护的花朵。”
林泽持怀疑态度,金沙这里的孩子也是花,食人花。
不可否认,林泽喜欢听陈木说得童话故事,也因此,他决定在带齐家这个魔窟上天之前,再做一件多余的事。
林泽把陈木骗到了一处废弃出船的地方,见面第一句就揭了他的身份。
林泽:“我知道你是警察。”
陈木意外却也不意外,他说,他猜到了。
在他被踢皮球一样踢到林泽这里时,他隐约就有种感觉,他很可能暴露了。
但林泽的第二句话,是真的让他猝不及防。
林泽说:“我弄到了一次出船的机会,你今天就走。”
陈木问,那他的队友怎么办?
林泽觉得他有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然还担心队友。
林泽说:“我尽量把他们也弄出去。”但可能性不大。
陈木的离开,会让那群恶鬼将目光聚集在另外两个人身上,他们凶多吉少。
另外两个人的死活,林泽并不在意,他只想让陈木快点离开这,先将人送出去。
但陈木拒绝了,他说他不能走。
为什么?
陈木只是看着林泽笑了笑,憨厚不起眼的脸上是林泽看不懂的神色。
后来林泽才明白,陈木走了,他就会死。
那些毒枭不是蠢货,如果陈木在林泽手里逃出,不论是不是跟林泽有关,林泽都要死。
宁可错杀一千,挂尸做例子,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可能。
陈木又说,他走不了的。
果然,林泽听到了远处一声枪响,那是林诚用来警示林泽故意开得枪。
陈木依然不意外,他只是掏出了烟。
林泽说:“我可以杀一条路出来。”
你依然可以走。
陈木听懂了林泽话中的意思,为林泽的执着头疼,陈木说,他就没想走。
“不走,会死!”林泽有些生气,变声期的声音又高又利,“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
陈木说,很多东西比活下去更重要,比如责任。
尽管他早已暴露,但他只是先锋部队,用来探路搜集情报的,情报已经传出去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林泽子弹上膛,将枪抵在了陈木的脑袋上,让他滚。
陈木只是点着了烟,突兀地说他有一个女儿,刚出生,还不会叫爸爸。
林泽握枪的手紧了一分。
陈木又吸了一口烟,说:“不要再让旁人看出来你的在意,即便是对你信任的人也不要表现你的怜悯。”
你对妇女儿童总是会多一分不忍与关注,那会害死你。
已经有人声传过来了,陈木笑着说,他再抽两口。
然后他扔了烟,对林泽说:“开枪。”
他握住了林泽的手,“作为人,继续活下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泽颤着满是水雾的双眼,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陈木松开了同握一枪的手,然后倒了下去。
我,杀了人……
我,杀了人!
不过十秒,林泽好像再次变成了冷漠的旁观者,无比冷静地拖着陈木的尸体,将他推入了海里。
老东西的性子喜怒无常又恶劣不堪,林泽曾亲眼见过他命令仆人将尸体做成包子,然后喂给他的儿子们吃。
林泽宁愿陈木被海鱼啃食。
林泽面无表情地说:“我叫林泽,林中双木栖于沼泽的林泽。”
然后,向上打空了弹夹。
转身,林泽如同水滴入沼,黑水进墨,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渊。
有一个不知谁身边的狗冲着林泽汪汪叫:“五少一直置身事外,怎么今天来这么早抢功劳?”
他怀疑林泽同陈木是一伙的,陈木被杀,不过是林泽为了自保。
如果是以前,对这些东西,林泽眼神都不会给一个。
因为林泽有一个可笑的底线:非必要不杀生。
林泽等了一会儿,林诚来了,他说:“割了他的舌头。”
林诚当即上前,下一秒一声枪响,跟着一声惨叫,林泽的子弹打中了狗主人的一条腿。
林泽说:“别动。”
林诚给了那狗东西几拳,扯出他的舌头,匕首用力一割,挨了半脸的血,回到了林泽身边,只剩那被强行割了舌头的东西呜呜咽咽的吐血痛呼。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养的狗生事,我就打你这个主人。”
林泽一点都不在乎对面全体举枪的威胁,他迈了两步,枪身拍了拍狗主人的脸,说:“我等着你的赔礼。”
金沙不讲道理,只讲拳头,林泽的地位足以碾死这里的所有东西。
因为养的狗惹事生非而废了一条腿,因为一句话说得不当而被折磨致死,很平常,都很平常。
回去后的那天晚上,林泽一根一根地等着烟自动燃到头,一直到天亮。
他曾一度疑惑什么是“人”,是否有“人”的存在。陈木这个标准答案的“人”,教会了他。
林泽看着被点点火星燃着的烟,他想:妈妈,我好像不能再听从你的话了。
我成为不了那样的“人”,我甚至亲手杀了那样的“人”。
林泽的脑中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齐家不见天日的生活,一会儿是陈木让他活下去的声音……
无人可见的沼泽疯狂涌动,瞬间淹没至了脖颈。
“啪嗒”
一滴水滴落在烟的旁边,林泽迟钝地想,下雨了吗?
他低头看见的是一张惨白悲伤的脸。
真奇怪,桌子在流泪……
天光渐渐破晓,林泽的烟燃到了最后一根。
他盯着最后那根烟,“我欠你一次。”
那两个警察的尸骨会回归你们的家,
金沙看戏耍弄你们的畜生,我会送去地狱赎罪,
还有,藏在你们身后的鬼,我会扒了他们的皮,
陈木,做完这些,我们就两清了。
最后一点火星燃尽,黎明却还没有到来。
其实,林泽并不知道陈木最后为什么要说自己有个不会叫爸爸的女儿,而不是恳求帮助另外两位队友,或者再求些别的什么。
他明明知道,他开口,林泽就会去做。
可是他最后却也是让林泽活下去。
林泽曾满怀恶意地想过,陈木真的很狡猾,他看出来了他在某些地方的心软,却用“女儿”这个类比无人知晓的妹妹的存在来博取怜悯,最后的遗言更是狠狠扎在了他的心里。
陈木就是故意的,他什么都没要,到最后却什么都得到了。
此后再潜伏进来的警察死亡率直线下降,尸骨得以回归,藏在他们中间的内鬼被暴力扯出,甚至后面误入金沙做着发财大梦的脑残智障,也是能踢就给踢了出去……
因为林泽欠陈木的,所以总是“一点小事而已”,“同是陈木的同事/晚辈”,“看着不顺眼扔回河对面”……
可是,林泽想,如果可以,他愿意做所有事,换陈木活下来。
一缕微光透过窗子落在了桌子上。
林泽对着桌子上那张悲伤的面容说:“七天后,我会送去第一批祭品。”
金沙这里血腥横行,信神拜佛的信徒却比比皆是。
林泽从不相信,但从今天起决定尊重他们的信仰。
天光大现,
今夜是林泽第一次没有在夜间点灯,
从此以后,林泽不需要在夜间点灯。
*
那是偶然,也是意外,一个月后,林泽在外出的时候,遇见了“宁诺”。
那个时候林泽听得很清楚,是宁诺不是林诺。
可是,他想,她可以成为诺诺。
林泽已经准备清洗金沙,那么以后的路会更难更陡,他不能退,所以需要一个羁绊推着他往前走。
这是林泽在陈木也离开后,得到的一个道理。
林泽看着显示屏,心里一遍一遍的说:
这是诺诺,
这是妹妹,
这是诺诺,
这是妹妹……
我得为了诺诺活下去,
我得为了妹妹活下去……
有**才有存活的可能。
已经到口鼻之间的沼泽停顿,林泽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将他彻底淹没。
*
三年时间,21岁,林泽成为林先生,金沙再无三大家族,只有一个林先生。
林泽的心情并不好,所以跑去看妹妹的结业考核了。
嗯,诺诺很可爱,吓唬诺诺很好玩。
只是诺诺想离开我……
诺诺想离开我……
林泽的心情并没有变好,所以去折磨老东西了。
在把老东西囚困地牢的时候,林泽并没有多问,他对老东西的唯二要求就是不能死,不能残废,其它随意。
不过3天而已,他就低头服软要见林泽,说有林泽不知道的事要说,并且只告诉林泽。
林泽去了,具体说过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只大约记得:
……
“小杂种,你心里很得意吧?”
“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果然当初就该把你养在床上,打碎你的骨头,让你只知道跪求着摇尾乞怜!”
……
“如果他不是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如果我是老大!!”
“他明明软弱无能,废物一个,凭什么能娶林家的大小姐!凭什么成为林家的女婿!!”
“是老头偏心!是林家偏心!我拿得都是我应得的!”
“这一切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哈哈哈,都是我的!!”
……
“你给自己取名林泽,哈哈哈哈,你竟然改姓林,你也配林!!”
翻来覆去,说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林泽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小杂种!你逃不掉的!你逃不了金沙这里的!!!”
林泽将愤怒咒骂的话甩在身后,故意露出破绽的情况下,老东西养的那群狗多长时间能救出它呢?
哦,需要49天。
啊,一群废物。
林泽陪它们玩了玩,成功把老东西的心理玩崩溃了。
没关系,林泽有钱,能请来最贵的心理医生,会把老东西改造成林泽最想要的东西。
收回老东西不久后,诺诺出事了。
着火的仓库,爆炸的火光,林泽近乎心肺骤停,把诺诺护在身下的那一刻,林泽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对那些东西的屠杀。
我不会改,林泽的背部一阵一阵的疼痛,这是那些畜生应得的。
诺诺被他惹生气了,是林诚把人劝好的。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林诚。
有时候林泽常常在想:如果林诚没有离他那么近就好了。
林诚的名字在林先生上位后,便传遍了金沙,名字太响的结果,就是很多地方都会有一些关于本人的资料。
林诺这个名字从没有出现在金沙这里,诺诺本身也没有沾过血,林泽可以安排诺诺先去国外住几年,度过安全期,然后进入国内。
但林诚不行,林诚到不了对岸,那名为法律的存在不允许这样的人上岸。
所以,林泽为林诚准备了去国外的船票和几个海外账户,足够林诚后半生衣食无忧。
但——
“你就是偏心!你为那死丫头殚精竭虑,为她准备去国外的路子,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
废弃破旧的工厂回荡着林诚一声声不甘的质问。
“我跟着你18年!整整18年啊!因为那个丫头,你对我用过刑!林泽!你有把我当过兄弟吗!!?”
“所以,”林泽说,“你私下贩毒,故意违逆我?”
林泽的禁毒令只进行了11个月,但在一周年的那天,有人捅出了林先生的心腹私下贩毒一个月。
禁毒令成了一纸笑话。
林诚半跪着哈哈笑了几声:“林哥,你知道那一小袋货值多少钱吗?那是金山!那是数不清的钱!”
“我没有你那么高尚的节操,我只是想赚更多的钱,想下半辈子活得更舒服,我有什么错?!”
“你的父亲犯毒瘾而死,母亲被吸毒者杀害,你的妹妹也是死在毒贩手上,甚至于你,为了给妹妹报仇差点死在它们手中!”林泽快速说着往事掩盖声音里的抖,声线越加尖利。
林泽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明白,“仅仅因为我的偏心?”
林诚冷笑一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笑,烂泥一般,恶狠狠道:“是啊,就是因为你的偏心!都是因为你!”
林泽闭上了眼睛,沉默良久后,举起了枪。
林诚没有求饶,安静赴死。
林先生的威势不能因他被折损,用他来杀鸡儆猴是最好的结果。
“嘭”
枪响了,林泽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又哭又笑的一声“哈”,接着是一声脆响。
那是利刃捅破喉骨的声音。
林泽的身形晃了一瞬,继续平静地往前走。
林诚离开了。
然后,林泽找上了医生。
林泽平静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挑拨林诚?
为什么故意引诱林诚贩毒?
为什么想林诚死?
医生没有林诚的待遇,可以无伤无痛地自由跪坐着。医生被绳子捆了结结实实,人也伤得不轻,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哪里都痛。
他痴痴笑了一声,不再掩饰,着迷地盯着林泽,说:“因为你呀,林泽。”
“谁叫你那么关心爱护他啊。”
林泽不信神佛,却专门将打造好的玉观音送去开光加持,然后送给了林诚。
林诚得到玉观音的当天就来医生这里炫耀了,甚至对医生“林先生为了阿宁打他”的言论,持以坚定的“本来就是我的错,林哥打得对!”。
医生对林诚的恶感一步一步开始加深,直到一次无意从林诚的口中知道了林泽似乎打算送走林诺。医生不是傻林诚,他清楚林泽绝不会不管林诚,林诺有了走的机会,林诚也会有。
林诺在那次爆炸事件后,就被林泽拘束在了静园和训练营之间,医生接触不到,但林诚很信任医生。
医生十分庆幸,林诚看不透林泽的安排,有了抱怨。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林泽,是你给了我机会,你明面不能一碗水端平,你就不能怪我。”医生得意忘形的大笑着。
裂痕不是突然就有的,怨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在林诚因为赌石把玉观音都赔出去后,他就回不了头了。
他接受了医生递过来的那个名为Mammon的打火机,在林泽准备庆祝一周年禁毒令的前一个月同一位毒枭进行了交易。
林诚也曾自欺欺人的说就做这一次,但只一次他就拿回了玉观音。
他没有再戴曾经爱不释手的玉观音。
医生的眼神林泽曾经见到过很多次,林泽没有意外,他的确很早就知道医生对他的意思。
医生曾在一次酒后,在风情街过夜的时候,剥过一个男人的脸皮,差点致人死亡。如果是以前,医生是林先生的私人医生,这件事就不是事。但偏偏林泽的数条禁令一发,医生这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因为林诚被医生救过数次,两个人的关系又非常好,林泽选择压下了这件事,对那个毁容的男人进行了金钱补偿和出金沙的车票。
同时林泽无意间知道了,那个男人的侧脸同他有几分像。
所以,无故剥他人面皮很可能不是酒后发疯,而是故意的。
但除了这件事,医生没有对林泽做过什么,也没有说说什么,只是会保存林泽就医的影像,这不是犯罪,更没有伤害林泽的利益。
医生表现的无害。
林泽想过送走医生,医生的身世平常清白,不必待在金沙受罪。
偏偏林诚信任他,一力要留住他,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林泽便自己提了两分心,远离了医生。
林泽替林诚不值,林诚给予毒蛇信任,最后却……
不知是不是看懂了林泽眼神的含义,医生说:“你在替林诚不值?不不不,林泽,弄错了一件事。”
“我一直没对你说过,我修过心理学学位,林诚信了我的话,所以才会拼命留下我。”
医生的救命之恩对林诚来说并不值钱,但心理医生就不同了。
林泽少时经常失眠多梦,常有烦闷忧郁的表现,林诚几乎知道林泽的所有事,自然也多少了解林泽心理怕是不好。
医生外科很好,修过心理学学位,而且知根知底,林诚当然会咬住不放。
林泽听过医生的话后,脸色却倏然一变,医生笑眯眯地说:“没错,林泽,我非要弄死林诚,就是因为林诚同我对你的心思是一样的啊。”
他好像很满意自己揭露的真相,继续戳着林泽的痛苦,“哦,我差点忘了,你有回避型人格,厌恶一切亲密关系,尤其是情爱,毕竟待在齐家的时候,你被那群疯子吓坏了吧?”
齐家人人均脑子有病,即便是在金沙这里,他(她)们那群东西也尤为恐怖。
父子乱.论,兄妹偷欢,姊妹共侍,齐家家主的确养子养女多,但亲生的儿女也不少,家主不在乎情人是谁,其余的齐家人有样学样更不在乎。
林泽的一切行为都会惹人诟病,甚至连没有床伴这种事都能扯出乱七八糟的一切理由。
可谁能想到,林泽,这位齐家长大的林先生一次都没有被齐家人碰过,而一向无所畏惧的林先生,竟然畏惧情爱欢好。
医生和林诚都很清楚,一旦戳破那层窗户纸,就再也无法待在林泽身边。
“林诚啊,他就是一个蠢货,见你对那丫头那么好,唯恐同你连兄弟都做不成,所以怨恨你。”
医生像是林诚的影子,模仿着林诚的神态语气:“我已经退了一步,不奢想睡在你的身边,只是想成为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你选择了别人?”
林泽闭了闭眼睛,突然给了医生一拳,又把他半提了起来,怒然道:“就因为这样,就只是因为这样……”
医生咳咳两声,缓过气来,继续神经质的痴笑:“是啊,谁叫他跟我一起喜欢你,谁叫你对他这么好,谁叫他来我面前炫耀。”
“他会死,是他命该如此。”
林泽松开了他,悔恨地说:“如果我当初没有留下你……”
“不不不,”他辩驳着,“有没有我不重要,林泽,这一切都要怪你啊!”
什么?
黑色的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似海底大蚌孕育多年的黑珍珠,俊美的容貌迎着光,更别提他崇高的地位以及闪闪发光的品质。
医生满目痴迷,眼睛一眨不眨,“林泽,你知道你有多么诱人吗?”
“金沙这里就是块烂肉,只有野狗会在这里抢地盘,而你竟然想改变这里。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更改不了你的意志。”
一意孤行,无所畏惧。
“林泽,你就像是黑暗里的夜明珠一样,你的光太招眼了,谁不想把你据为己有?”
黑暗中蠢蠢欲动者无数,他(她)们渴望同林泽发生点什么,去汲取林泽的血肉温暖。
“林泽,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林诚距你那么近,早晚都要死。”
医生好像全然不在乎生死,恶意地作出判决:“林泽,是你害死了林诚!”
林泽难以置信迷茫又挣扎的神色很好地取悦了医生,他膝行着,伸头慢慢接近林泽,他说:“林泽,这都是因为你。”
“林泽,这都是你的错。”
“林泽,你不该让那么多人见到你。”
“林泽……”
忽然,黑色的眼珠极缓极缓地滑动,不经意间同医生对视了,犹如深渊的黑瞳中,没有一丝情绪。
连讥笑都不屑施舍。
他没有刻意营造威势和压迫,只是坐直了身体,压低眼睫看了看。
在金沙如同君王般的林先生俯视着地上的蝼蚁。
林泽轻轻“啊”了一声,说:“原来你跟那个垃圾一样,目的是妄想驯化我。”
齐家那个老东西在失去人格前一直做梦驯化林泽,将林泽养成它的专属禁脔,可惜手段太低。
林泽眼珠动了动,这个东西的手段倒是高明许多。
医生怔愣一瞬,瞬间作出不相信的姿态,却挡不住似遇见食物链天敌的恐惧感,瞳孔颤动,冷汗滴落,牙齿发颤地说:“林泽,你害死了身边最重要的人,林诚待你真心实意,如果你没有偏心……”
倒三倒四,医生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泽鞋尖一挑,踩住了医生的一小截下颚,他无比清楚地感受着沼泽淹没头顶,彻底将他埋没。
他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只听最后冷嗤一句,
“你这个千人赏万人骑的玩意,也配沾染我。”
随后,看到了一张崩溃大叫的脸。
林泽踢开了这张脸,碾了碾鞋尖。
这双鞋子脏了,得扔掉了。
林泽迈步出去,吩咐道:“给风情街老板娘送去,之前因为它欠了一个人情,现在还回去点利息。”
听见命令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惧怕。
被林先生下令送去的医生,他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他的噩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