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反锁房门，给房间设了个免打扰指令。
坐在那里，他的动作僵停了几秒。
随后，才慢慢脱了外套，似是想起什么，查看了利伯缇给他发的消息。
关于阿蒂弥斯的事，云宫保持缄默，既不询问，亦不插手。
林泽承了这个情，给利伯缇回了个消息。
不过三分钟，利伯缇的视讯打来：“日安，希泽。”
“日安，利伯缇。”林泽没有寒暄，直接说道：“我听闻云宫想同第二军团交易一些物资，定下虫选了吗？”
利伯缇显然十分习惯林泽的单刀直入，回道：“耶利米尔老师让我同第二军的第三分支团德沃军长进行交易。”
第二军属于军团中的后勤总团，负责协调所有军团的补给、外交等工作，并且负责大后方的安全保卫。
“换掉，换成第七分支团的缇蒙军长。”
利伯缇神色一顿，迟疑道：“第三分支团的德沃军长是有希望接位第二军总军长的，如果越位交易……”
如今的第二军总军长处于半隐退状态，即将退位，德沃军长是热门接位虫选之一。
德沃军长不论有没有成为第二军总军长，他在第二军的分量是不轻的，云上之星现在不搭理他，很可能在将来被为难。
“这虫脑子不行，吃过我的一批货。”
那个时候林泽心神不济，临近成年茧化期，不小心导致一批成熟作物被德沃扣下了。
量不大，但也不少，林泽无心纠缠，算是半卖半送，只让德沃出三分之一的价格，这些货物就都给他了。
结果德沃贪心不足，以不明货物走私吃下了所有东西，一分钱没有出。
林泽知道后，当下并没有发作。隔了一段时间后，在暗中大肆宣传，德沃军长如何如何了得，有了如此多的物资。
要知道当时的作物并没有如同现在一样种类多数量多，德沃暗中扣下私吞，若是分给军团也就算了，可他没有。他在黑市出手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分出一半送给了云宫，余下的自己吃了。
德沃听到这则传言后，脸都黑了。
自私自利，无耻蠢货，可跟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他身为第二军分支军长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面？
可惜，没办法弥补。
林泽故意卡他的时间，故意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翻底。德沃身为分之团长却鼠目寸光，贪婪似无底洞，利用职务之便得到好处却不肯共享军团，而他更是不愿意自己掏钱买时兴的作物犒劳军团，所以只能受着这些流言讽刺。
后面林泽顾不上他了，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结束了。
实际，林泽记仇且会翻旧账。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林泽手上占到便宜，除非故意，或者他心甘情愿。否则吃了我多少，就给我翻倍吐出来多少。
林泽一锤定音：“未来的第二军总军长不会是他。”
不能让一个目光短浅的蠢货坐上第二军总军长的位置，副手也不行。
“你觉得缇蒙军长可以吗？”
利伯缇摸了摸鼻子，犹豫着：“应该，可以吧。”
只是缇蒙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会不会拖希泽后腿啊？
林泽随口道：“回去问问，如果想往上爬，你就直接跟缇蒙军长对接。如果不想，你们商议份名单给我。”
利伯缇点头，
确实，如果缇蒙不能成为第二军总军长，那最好找相识有交情的其他虫。
以第二军为链接，接触其他军团是最容易最简单的方式，云上之星一定得抓紧机会。
最好还是缇蒙上位，这样的话……
利伯缇一愣，看向希泽，发现他似乎在批复着什么。踌躇了一会儿，等希泽似批复完停下来后，利伯缇试探道：“希泽，你怎么会觉得缇蒙合适？”
林泽平静地反问：“那你觉得缇蒙军长合适吗？”
利伯缇小声说：“我觉得他挺合适的。”
利伯缇挠了挠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同缇蒙的事，应该瞒得挺好的……
吧？
林泽：“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都？？
利伯缇瞪圆蓝色的大眼睛，希望希泽能给他个解释。
为什么是“都”啊？！
“你之前不愿意约会订婚，隔一段时间就远离云上之星。”
林泽点了点云上之星的方向，“今年，你几乎没有出过帝都星。”
帝都星距离云上之星最近，一直想逃脱婚姻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一天安分了呢？
利伯缇：……
利伯缇艰难困苦地问道：“老师们也……”
林泽点头，
利伯缇捂脸。
“其实，耶利米尔阁下很早就知道了，毕竟你的护卫长要向云宫定期汇报你的日常情况。”林泽平静的话语，无声再补一刀。
利伯缇：……
啊啊啊！！亏他自己还以为藏得很好，谁都不知道，结果……
都知道了啊啊啊！！
雄虫阁下何等稀少，尤其是利伯缇这样拥有六条精神触手的高等阁下更是重要，怎么可能真的像放风筝一样，让他想飘哪飘哪？
护卫长第一时间汇报了疑似“恶徒”的缇蒙，然后缇蒙的祖宗十八代就出现在了梅塔特隆阁下的桌子上。
在老阁下评估了缇蒙的安全性后，这个名字就到了林泽这里。
林泽给了利伯缇缓和的时间，然后拉回了话题：“缇蒙军长如果能接手第二军团，对军团、对云宫，互惠互利。”
军团清剿异兽，容易被异兽的磁场和血肉辐射，导致军团虫精神力被污染，污染值到一定程度后，精神力崩溃，要么变成敌我不分的暴力狂被处决，要么脏腑爆破吐血而亡。
这也是军团军费一年比一年高的原因，抚恤金、治疗费、研发药剂费等等各种费用，开销十分巨大。
所以，军团需要能够缓和精神力的物资，只买外界的那些是不够的，不论是数量还是效果都是不够的。
虫族的有关科技表明，无论是水果还是农作物，缓解甚至消除精神力污染都是肉类更好一些。
林泽之前同军团只是一些利益往来，现在则站队云宫。
那么军团购买大批量物资，去同云宫交易就是必然导向。
云上之星飘在天上太久了，现在需要共同的盟友。
“不要有那么大压力，第二军总军长只要不想拖着家族一块消失，是谁都无所谓。”
希泽十分无情的话，让利伯缇不可自抑的后背一毛。
无情，冷血，漠然，平静。
这个时候的希泽没有温度，只是高悬王座的权柄。
祂言诛，是以万物就戮。
利伯缇无疑是怕着希泽的，
——如同蝼蚁惧怕神明。
*
“好了，回去商量吧。”林泽声线缓和几分。
利伯缇默默点头，
他知道希泽那番话是给他底气，让他不用惧怕，如果缇蒙未来敢跳脸，希泽有绝对的能力碾死缇蒙，换一个更听话的第二军总军长。
可知道归知道，
不耽误害怕。
利伯缇拍了拍脸，不能这么想！
“滴滴”
“嗯？”
利伯缇有些惊讶出声，这个时候缇蒙应该在忙才对，怎么给我发消息？
好奇地点开智脑环，然后……
……
利伯缇看完消息，脸色忽得一变。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利伯缇吭声，林泽眉毛微动，好似意会到了什么，说道：“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你先处理？”
“……不。”
利伯缇艰难地拒绝，这个消息的确不好，甚至会让希泽对云宫升起的些微好感，重落谷底。
但隐瞒，显然是愚蠢的做法，第一时间坦白道歉，和纸包不住火被迫说出，性质完全不同。
利伯缇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心里怒骂：
为什么这样的蠢货投生成了雄虫，还是高等阁下？
为什么这样的雄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利伯缇第一次体会到了老师们的辛苦，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的雄虫，却不能不管！
难怪老师们的身体都不好，碰到这样的货色，是会半夜惊醒气得吐血的程度！
帝都这几天气氛明显不对，众多权贵都夹着尾巴做虫，生怕步了帕奇家族的后尘。
这到底是真蠢还是单纯的坏？这个时候撞枪口上？
真的以为是A级阁下就没虫能处置你了是吗！
在这位面前，什么A级B级都是一样的低级！
利伯缇气得活撕了那个雄虫的心都有，却还是得顾全整个云宫的处境。
深吸一口气，利伯缇勉强保持平稳的声音，开口说道：“缇蒙刚刚给我发了一则消息，大概是有一位阁下十分喜爱一个军团虫，在查询得知军团虫同异兽的战争现场和伤亡率后，担心那个雌虫会受伤甚至死亡。”
“因为私心不想让他再去战场，所以限制了雌虫的活动，而且……”
“而且……”
利伯缇闭眼，快速低声道：“而且弄伤了那个雌虫……”
“伤势。”
林泽吐出两个字，直指要害。
如果是小伤，如果伤势不特殊，这件事不会到利伯缇眼前来。
利伯缇低着头，喏喏良久，
“……右翅差点被拔出来……”
［哎呀］
林泽眼睛微微转动，
［雷点踩爆了呢］
因为自私的独占欲，所以想将喜爱的物件囚禁，发现物件不听话后，就想折毁，来达到占有的目的。
那人恶劣的笑着：［你看同你现在多像］
*
气氛凝滞，利伯缇始终不敢抬头，也不敢说些什么。
这则消息是缇蒙发给利伯缇，寻求指示的。
如果是以前阁下犯错，根本就不可能弄成现在这样难堪，基本都是私底下处理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利伯缇没有见到艾维·帕奇真正的惨状，缇蒙却是亲眼看过的。
眼眶处被挖空至能看见骨头，翅膀被撕的一截一截，在艾维·帕奇的爪缝、喉管、胃部等不同地方发现了翅膀和眼球的破碎组织。
这意味着艾维·帕奇吃下了自己的翅膀和眼睛！
据说当时亲临现场目睹的警卫几乎全部吐了一遍，甚至有几个被吓到进了医院。
艾维·帕奇住院后要么痛苦求饶说着我错了，要么大声哀嚎着叫救命，偏偏伤势撕裂又复原，复原又再次崩裂，清醒着发疯，活不下去却又求死不能，当真是生不如死。
这幅场景，诡异地令无数虫心惊胆战。
帝都一时风声鹤唳，而在这个时候，云上之星的一位A级阁下又闹出了幺蛾子。
缇蒙给利伯缇的短讯是简化过的，实情是：那位军雌想去战场立功，视战死为最高荣耀。在同阁下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后，军雌自愿放弃订婚的机会。
阁下大怒，认为军雌践踏了他的心意。于是强行囚禁了那位军雌，并且意图拔除军雌的翅膀，毁掉一位雌虫再上战场的可能。
因为用铁链束缚了军雌，又用了麻醉剂，阁下就单独在房间里，想用钩子生拔了他的翅膀。
也许是太过痛苦，军雌无意识挣扎间使阁下受伤，护卫们接到健康环报警一起闯了进去，然后将阁下送去了医院。
缇蒙看了报告，阁下受到了惊吓，右手臂划了个口子，身上有三处淤青。
而那位军雌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有鞭打的小伤，也有护卫们保护阁下打出的伤害。
除此之外，军雌体内安眠药的分量巨大，距离致死量也没差多少。这导致大脑受损，愈合细胞低迷，那位军雌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虽然虫没有醒过来，但罪名已经快定下了。
阁下前脚进医院，后脚雄虫保护法庭就来了。预备以故意伤害罪并蓄意杀害高等级阁下未遂罪，从重判处那位军雌。
因阁下求情，判决军雌生拔双翼，囚徒颈环佩戴终身，永不许再服役军团。
缇蒙当时颤着手，勉强咬着烟，
他觉得这只雄虫应该是脑子被异兽啃过，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没事找事？
缇蒙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除开种种因素影响，回到根本，艾维·帕奇为什么受伤？
因为得罪了了不得的虫。
什么虫呢？
雄虫？
缇蒙对云上之星有些了解，和雄虫保护法庭那群鬣狗同样打过交道。
如果是雄虫，帕奇家族不会没得无声无息，艾维·帕奇不会这么生不如死。
法庭那群狗恨不得把意图伤害阁下的虫满世界宣传罪行，以此来拱卫阁下的利益，他们的地位。
那么就是只能是雌虫，而且还是一位被艾维·帕奇戕害的雌虫。
瞎子都能看出来，艾维·帕奇是被蓄意报复，惩罚的意味太重了。
这样的报复一定是艾维·帕奇他自己做过什么。
亲手挖去自己的眼，拔掉自己的翅还不够，还要他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此后日日夜夜清醒着、痛苦着、疯魔着。
缇蒙的第六感狠狠撞着心头，绝不能就这样让雄虫和保护法庭处理这件事。
否则云上之星很可能会被这个蠢货拉下水！
云上之星不好过，利伯缇也会受到影响！
缇蒙嚼吞了没点着的烟，强行介入，同雄虫保护法庭僵持。
寻着间隙，询问着利伯缇的意见：
利伯缇，我的权力不够，这件事要遵从这位高等A级阁下的要求吗？如果不能，这件事可能需要你亲自下场。
当然不能！！
利伯缇立刻回复，
我会告知老师们这件事，让雄虫保护法庭退出这件事，我们阁下会自行处理！
另外，告诉那个蠢货：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等云宫派虫过去，再不安分点，就预备同自己的家族一起去刑场吧！！
利伯缇给老师们发完消息后，同希泽说了这件事。
*
“给耶利米尔带句话。”
利伯缇终于敢抬眼看向希泽，
“一是交给我处置，二是云宫自行处置。”
这有什么区别吗？
利伯缇的视线中，由精神力构建的长蛇，成型。
林泽似乎不太满意，蛇的后背竟幻化出了一对羽翼。
林泽回答了利伯缇的疑惑：“没有区别。”
两个选择的结果是一样的，
云宫保不住那个雄虫。
利伯缇听出了希泽的话外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求情吗？
且不说希泽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云上之星同希泽的往来怕也会断了。
云宫的确有着庇护阁下的义务，可是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的档口，作出事扯云上之星的后腿。保住了他这一次，那一次呢？
下一次他再犯事，是不是要拖着云宫一起去死？
利伯缇沉默间，林泽点了点蛇头，“嘶嘶”两声，这条蛇似是接受了什么指令，飞出了房间。
“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他。”
林泽的这番话并没有让利伯缇宽心，反而更加担忧了，毕竟艾维·帕奇也没有死。
“无规矩不成方圆，雄虫自身不加遏制，最终会走向自毁。”
林泽现在并没有同云宫撕破脸的想法，给了几分脸面：“我亦是阁下之一，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交情继续，利益共存，那么放弃一个自大的蠢货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我给云上之星送了一批礼物，估计今天会到，你提前去跟老阁下们说一声吧。”
林泽的语气回归自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让梅塔特隆阁下们误会。”
梅塔特隆一姓，只特定于完全护持云宫的权力阁下们的姓氏。
如今有两位梅塔特隆阁下共同看护云宫。
利伯缇礼貌颔首：“我会的，再见，希泽殿下。”
林泽关了光屏，
随后发了消息给利伯缇，自己送了些东西到医院，记得让缇蒙军长拿到后给那位军雌吃下去。
是一些药品，可以消除军雌的精神力污染，治愈身体以及淡化记忆。
还有一些后续的补偿会送到，算是给那位军雌的赔罪礼。
林泽这次插手可以说打了云宫的脸面，所以后续他接手了，会完美处理好这件事，不会牵扯云上之星。
周全，妥帖，
亦强势，且不容置喙。
*
处理完这些破事，林泽关掉了智脑，看向一直坐在他对面，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的那人。
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上，摆出温柔宽和的神情，仿佛有着世界上最好的耐心，有着世界上最好的脾气。
林泽平静地给出最直观的评价：
衣冠禽兽，人皮兽心。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真是好久不见～”
“林泽，你怎么还没有下地狱啊。”
看下一章林泽跟“林泽”互殴，左手给自己一拳，右腿给自己一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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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上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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