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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艾莎

我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奇异的世界。

此刻的我,身份是这片土地上最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淡紫色,双子恒星的光芒柔和地洒落,为这个世界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我站在贫民区的街头,抬头的聚焦点是高耸入云的建筑,闪烁的全息广告牌,来往穿梭的反重力车。这一切都让我目不暇接,仿佛置身于一场绚丽而真实的梦境之中。

而当我低下头,远处明亮的灯光不再,我的视线只能触及到街道两旁那辨不出形状的“钢铁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散发着金属锈蚀的气息,是垃圾处理站排放的离子和各种化学物质的混合产物,或许也混杂了来往行人的颓败气息。

我走过一个个连一块垫布也没有的小摊,摊位上摆满了我不认识的东西。牌子上倒是写了,大意是神经接口设备和修复针剂这类令我陌生的物品。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正在向路人兜售他的“记忆芯片”,声称里面存储着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我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美好的记忆是否比一顿饱餐更珍贵。

就在我还在努力理解眼前的一切时,一位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眼眸如上等的绿宝石般清澈透亮,但孱弱的身躯,却像一片枯败的落叶在夜风中飘荡着。

她不由分说地将自己唯一的防护服递给了我,替我拢在身上,拉上了面前的拉链,我能从她枯槁的双手上感受到某种疾病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生命。

这是要干什么?我有些慌乱地想着。

但她轻柔的动作让我莫名想到了母亲,虽然我这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

“穿着吧,总归有点用的。”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语气轻得几乎要消散在这片稀薄的空气中,仿佛随时可能被永恒的寂静吞没。

我露出一个有些无措的笑。

我大概觉察到我被这个女人选中了作为遗产继承人,尽管目前看来遗产也只剩下这一件皱巴巴的防护服。

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安抚我,那笑容中蕴含着生命最后的温度。

“我叫艾莎,”她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布莱特的年轻人?说起来,他正和你一样的年纪呢。”

“他的眼睛很漂亮。”

我摇了摇头,心中却感到一丝奇怪。

布莱特?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如此熟悉??

然而不等我细想,艾莎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涣散,她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只是继续喃喃地继续说道:“如果你见到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如果你见到他,”艾莎继续说道,“请告诉他,他的母亲一直在找他。”

说完这些,她的声音同狂风中摇曳的灯烛一般,晃荡几下,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当我回过神来,艾莎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轻轻为她合上双眼。

我小心地裹紧艾莎留给我的防护服,往前走着,这是我目前在这个陌生世界中唯一的庇护。防护服上还留有她的体温,仿佛是这个陌生女人最后的拥抱。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分出太多的精力去寻找艾莎临终前提到的那个人——布莱特。

因为我根本没抱希望我可以凭这个喊一声会有八百个人回头的名字锁定谁是艾莎的儿子。

我得解决自己的生计,我逐渐了解和适应这个超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我找到了一份餐厅的工作,还学会了使用全息通讯设备。

当然,是趁杂货店老板不注意的时候独自摸索她的设备学会的。虽然被逮住后不可避免地被她破口大骂了一顿,还没收了一部分我打工多天换来的,味道怪异的营养剂,但是求知不是件可耻的事!

我就这样徘徊在这个乱七八糟的贫民区,直到有一天,我在街头的全息新闻中看到了“掘金号”试航的消息。

那是一艘巨大的星际飞艇,据说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先进、最豪华的星际飞行器。当镜头给了一个特写时,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掐住了我的喉咙。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微弱灯光,开始在我的意识边缘闪烁。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脑海中的碎片突然开始拼凑,就像是从一幅混乱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关键的一块。

我想起来了!

“掘金号”——这个名字在我的记忆中激起了一阵涟漪。我猛然意识到,这艘被广告牌上华丽辞藻吹捧的豪华飞艇,极有可能就是我在那本科幻小说中读到的那艘注定失事的飞船。

在《豪门千金引夫入怀》一文中,女主艾琳娜·怀特,是星际帝国第一豪门的继承人,迫于家族压力被逼与贵族少爷达米安·格雷联姻。

双方家族借着豪华星际飞艇“掘金号”试航的机会试图增进二人的关系,并计划在这趟航线的尾声宣布两个家族强强结合的喜讯。

与整天除了享乐什么也不做的达米安不同,艾琳娜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独立思考、才智过人的继承人。她精通星际政治、经济学和多元文化外交,并且对家族事业有着自己的远见卓识。

而达米安的傲慢和肤浅让艾琳娜感到深深地厌恶。她目睹过这位头脑空空的小少爷如何在宴会上炫耀自己的财富,以及如何轻蔑地谈论那些“下等人”。

这一切让艾琳娜无法忍受。艾琳娜深知这场联姻背后的商业意图并非是仅凭自己的意愿可轻易左右的,她也明白此刻的她不能正面对抗家族。可她绝不甘心让自己的未来生活中存在这样一场荒唐联姻和这样一个肤浅的男人。

于是她旁观,甚至放任达米安的行事乖张,狂妄自大,直到达米安犯下严重的错误,让家族不得不重新审视这门婚事。

而与此同时,在这趟航程中她邂逅了机械师布莱特。这个出身平凡但聪明体贴的男子为她的才智倾倒,理解彼此差距的同时甘愿为艾琳娜奉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他的真挚,如一缕阳光,温暖了艾琳娜的心。

在这趟航程的几十天里,布莱特赢得了艾琳娜青睐。两颗心渐渐靠近,仿佛久旱逢甘霖。

然而,在读者们屏息以待,期盼艾琳娜迎来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美好结局之时,“掘金号”坠入了太空虫洞。

这一残酷转折,不仅令读者无语心碎,也令作者遭到了问候。

当然,后者也有我出的一份力。

然而,对于这个悲剧我却没有太多实感。不管我怎么因为这荒唐的结局胃疼,穿越进来的我此刻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暂且还无法将书中的剧情和我的四周联系起来。

再且,改变剧情谈何容易?我既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会坠毁,更别提我现在连登上这艘飞艇的资格都没有。

我只是一个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无名小卒,一个连自己都难以安身立命的穿越者。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这个无数生命消逝在冰冷的太空中的结局。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短短十几天里,就已经见证了太多生命的消亡。

有人因为被地上堆放的金属垃圾绊倒而死,有人因为买不起廉价的防护服而死,还有人因为变质的营养剂吃坏肚子而被呕吐物噎死。

这些死亡原因仿佛只是宇宙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而他们的生命就实实在在地像风中的尘埃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或许正是这种巨大的反差,我对眼前这些钢铁丛林的光鲜感到陌生,我知道我只是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我并不属于这个残酷的世界。

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

我裹紧了身上的防护服,那是艾莎给我的她唯一的财产,也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慰藉。

但当我再次想到艾莎这个可怜的女人时,我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对。

她让我给谁带话来着?

布莱特?难道是那个机械师布莱特?

我不禁在心中嗤笑起自己的假设。全世界叫布莱特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会是同一个人的概率恐怕比我中彩票还要渺茫。

难道我真能大摇大摆地闯进星际航运公司的大厦,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名字堪比“张伟”的小机械师,最后像个失心疯似的扯着他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大喊“别上那艘该死的飞艇”?

你觉得他会相信我神神叨叨的预言:飞艇会被突然出现的黑洞吞噬坠毁,还是单纯地把我当成一个从贫民区里跑出来,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女人?

我似乎是不用多加考虑就说服了自己要远离这些纷争,缩回到好心的餐厅老板提供给我的那个小房间中,低头做一只不问世事的老鼠。

当我把自己粘在仓库门上准备进入睡眠时,耳边隐约飘来了老板那充满关怀的叮嘱:“别睡得太死,也别偷东西。要是明天发现少了什么,我就用引力鞭把你抽到下个星系去。”

即便身处这个陌生得堪比外星球的时代,我竟然也能找到一位与我灵魂共鸣的鞭子爱好者,真是令人感动!

看来不管是在石器时代还是量子纪元,总有像我们这样特立独行的人,懂得欣赏这项既能让人热血沸腾又能让皮开肉绽的特别运动。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鞭子好歹还是实体的。

科技也并没发展到我要面对什么量子鞭子,直抽得灵魂在呻吟的程度。人生,要么学会享受鞭子,要么就被鞭子享受。我怀着对哲理敬畏的心,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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