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书房内，光线柔和却隐隐透出几分沉闷的压抑。
傅开烛坐在书案前，眉间微蹙，神色晦暗不明。他的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书卷上，窗外微风拂过庭院中的花木，几片残叶飘落在地，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自从退婚事件后，他便被傅丁仪勒令不得出府，失去自由让他感到烦闷，而从章珩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更是无法平静。
“开烛！”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黎充笑意盎然地走进来，顺手将一壶温好的花雕酒摆在桌上。“这可是我特意找人送来的，听说你这些日子在府里闷坏了，给你带了不得了的消息。”
“哦？”傅开烛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消息？莫不是又听说哪个世家小姐芳心暗许了我这位‘傅家大公子’？”
“你倒真是想得美。”黎充摇头笑道，话锋一转，低声道：“说的是沈慕言的事。”
黎充随意地在一旁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前几日在清和雅会上，你家那位——”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见傅开烛没有反驳，便继续道，“沈慕言可是风头出尽。”
傅开烛微微一怔，放下茶杯，“清和雅会？”傅开烛带着几分疑惑，“沈慕言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他平日里一向不喜出风头，何况那场合……”
“你还真是小看了他，”黎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沈慕言在清和雅会上可是大放异彩。赋诗对联的时候，他一句话就让全场哗然，还在诗词飞花令上击败了不少名士，更别说他的才艺展示，简直让人惊叹不止，根本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般平凡。”
傅开烛听罢，面露惊讶，似乎难以相信。“沈慕言？他会在清和雅会上赢了了众人？”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总是静静跟在自己身后，甚至在章珩出现后毫无怨言地退出的沈慕言。那个文弱而谦逊的身影，似乎完全不像黎充口中这般锋芒毕露。
黎充见他面露疑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莫非你心里开始觉得后悔了？退婚之前都没好好了解过人家，没想到竟是个隐藏的才子。”
傅开烛沉默片刻，似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随即摇了摇头，“慕言心情不佳，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好的，只是我确实不知他竟如此有才学。”
黎充若有所思地看着傅开烛，随即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有机会你应该亲眼看看的。”
这时，章珩推门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开口说道，“你们在说沈慕言吗？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既然他能在清和雅会上引起这么大的反响，那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不过，跳湖自尽、清和雅会出风头，他若非存心显露于人前，又怎会这般举动？”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对沈慕言的种种行为有些看不透。
傅开烛听闻，微微皱眉。沈慕言的确有几分胆小寡言，但也未曾在他面前露出过心计重重的一面。不过，现在的沈慕言似乎的确变得截然不同了。
黎充看着傅开烛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暗自感叹。或许，傅开烛失去的，远比他所知道的更多。
章珩则在一旁微微一笑，内心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沈慕言的出众让他始料未及，而傅开烛的态度也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热闹的讨论在书房中渐渐归于沉寂，三人各自沉浸在心中的疑问与思索中。傅开烛望着窗外落叶，心头隐隐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从未真正深入了解过沈慕言，只将他视为章珩的替代品。沈慕言的退让与顺从，在他眼中不过是因为对自己的单方面情意。此刻的他却隐隐意识到，或许自己真的看轻了这个人。
*
清和雅会结束后，沈慕言因才学斐然结交了不少朋友，邱卷便是其中走得最近的一个。邱卷为人活泼开朗，性子爽朗，最欣赏沈慕言的大气与风度，常常主动约他外出。今日，邱卷特意邀他去新开张的翠竹小筑吃饭，沈慕言应邀，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
刚走到翠竹小筑门口，便听见旁边人声鼎沸，似乎发生了什么热闹事。沈慕言好奇地望了望，只见对面红绡坊门前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隐约听见有人高声喧嚷。
沈慕言循声望去，看到街对面的红绡坊门前围满了人，嘈杂声中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喊。邱卷见他好奇，凑近低声道：“那是四殿下陆辞风和武安侯世子崔引龙。”
正说着，翠竹小筑的跑堂小二路过，朝他们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二位客官，那边热闹着呢。听说是四殿下的老相好、红绡坊的花魁玉箫闹自杀呢。”
“自杀？”沈慕言吃了一惊，“为何？”
小二一脸八卦神色地道：“还不是因为四殿下喜新厌旧，最近看上了隔壁翠香居的花笺姑娘，这玉箫姑娘受不了，今日扬言不活了呢。”
沈慕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下暗自咋舌。
两人进了翠竹小筑，在雅座中坐定，邱卷一边倒茶一边对沈慕言低声道：“这位玉箫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才艺双绝，几个月前的红绡坊花魁大会上，她技压群芳，一支惊鸿舞跳得众人如痴如醉，最终夺得花魁之位。那天出价最高的人，便能拥有玉箫姑娘一夜的**，四殿下当时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玉箫姑娘一举夺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神情间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后来呢？”沈慕言被他逗乐，笑着问道。
“后来啊，”邱卷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四殿下隔三差五地去看玉箫，这事儿在京城也算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还猜测他要为玉箫赎身带回府呢。不过你也知道，浪子无情，红颜薄命。这才多久，四殿下的心思就转到翠香居的花笺身上了。”
“花笺姑娘？”沈慕言好奇地问，“她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据说这位花笺姑娘自幼拜了不少名师，精通琵琶，翠香居一直金贵地养着她，如今才让见客。”邱卷眨了眨眼，凑近了几分，低声道，“我听说，四殿下对她是相当迷恋，几乎日日前去。”
沈慕言听了，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低声嘀咕道：“做皇子果然是逍遥自在，换人都换得理直气壮……”
邱卷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岂止是逍遥，这四殿下风流成性，京城早有传言，说他能一月换三新欢，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幸运儿是谁。”他叹了口气凑近沈慕言，低声道，“不过这位玉箫姑娘着实可怜，先前还以为自己能凭一夜情缘攀上四殿下这棵大树，如今却发现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沈慕言不由感慨，轻轻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些个男人，看来都是负心的薄情之辈。”他啧啧两声，心里忍不住想道：四皇子陆辞风这种人，真是典型的渣男啊！果然，古代的男子都是薄情寡义的多！他转念一想，自己穿到这本书里，可尽量不要跟这位渣男有交集，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论以后发生什么，千万不能感情的事情牵着走。
邱卷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位四殿下，不仅潇洒风流，还是个典型的无情之人。他这般作派，偏生还迷倒了一众美人。”
两人相视而笑，沈慕言摇了摇头，心里默默感叹着在这古代的风月情事之中，女子们的命运竟是如此悲哀。古人果然是潇洒，却也无情，尤其是像陆辞风这般皇子，更是视感情为玩物。
这一餐饭，两人都尽兴而谈。邱卷三言两语就能把四殿下和崔引龙的风流韵事说得活灵活现，听得沈慕言津津有味。只是当他们离开翠竹小筑时，沈慕言心里却多了几分感慨，人们眼中的繁华如锦，不过是浮华一场，那些姑娘们的深情也不过是一时幻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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