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屯兵所三皇子营帐内。
帐内,除三皇子外,尚有一人身着青色普通小厮衣裳。然其衣领处露出的细腻雪棉绸,其体态风流,削肩细腰,怯弱不胜,其与三皇子愤而对峙之状,无一不彰显着这女子的殊异之处。
“萧琮,是你应答的我,会帮我找回幼安哥哥的,如今,为何一而再地推阻?”
“檀儿,你且冷静些。”三皇子萧琮取过桌案上尚且温热的茶杯,上前试图递到王檀愤怒紧握的手中。
王檀观萧琮之淡然态度,惊觉其深埋眼底的回避妒意。恍然间,她仿佛明白了为何明明来时说好的,可如今一提去寻幼安哥哥,萧琮却总是推托再三。
“好,好,好。。。”王檀垂眸低声苦笑,双肩微颤,眼中转圜多时的泪水霎时如断线滚珠般滴落,她没有再求什么,而是果断转身掀帘离开。
萧琮望着垂泪凄切的王檀离开,心中一时如刀割般惊痛,可一想到这泪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萧琮死死地握住手中茶杯,妒火燎原,又将这惊痛燃烧殆尽。
彼时,正是兵所内放饭时候。
宋钰昨夜半宿没睡,脑子里跑马般的算着避开危机的法子,以及要怎么去打听人家主角俩有没有吵架这种听上去就很奇怪的行为。
想着想着还没完全想明白,大概是病体初愈,精神尚有些不济,宋钰就迷迷糊糊伴着营帐内起伏的哨声睡着了。
等宋钰被外面的嘈嘈人声吵醒的时候,营帐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宋钰简单地整理了下自己,摸索着穿上了兵士的衣裳,发现腰间的补丁缝的不错,还研究了会儿。
不多时,借着宋大提前放在架子上的水洗漱过后,宋钰掀开帘布,站在营帐门口,伸着懒腰,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突然,东边那个最大的营帐里冲出了一个人,穿着举止与所内兵士截然不同,引起了宋钰的警觉。
正待宋钰顺着人流方向准备去伙房用饭,顺便打听一下刚刚那人是谁时,碰巧遇上了打好饭回营帐的高三,接过高三手中碗筷,宋钰无奈只得暂时歇下人堆闲聊打听的心思,与高三一起用饭。
自宋钰醒来,高三便时而恍惚觉得眼前的宋二透着不可言说的陌生感,陪着用饭时想要像往常聊些什么,可又怕宋二因不记得感到不自在,高三想了想,昨日用饭时,宋二似是对三皇子很好奇。
“二儿,你早上看到了从三皇子营帐里出来的那个人了没?”
宋钰看着装作偷摸靠近突然发声的高三,心想早不如巧哇,顺势搭话:“二哥知道那人是谁?”
见宋钰好奇的回问,高三心中暗暗赞叹自己做得好,二儿果然喜欢听这个,“据说那人是三皇子的这个。”
“这个?”宋钰见高三放下碗挤眉弄眼,隐晦地比了个手势,有些猜到了,也猜到了那人可能是谁了,又接着问:“你们都知道他和三皇子的关系了?”
高三撇了撇嘴,开口言道:“鼠有鼠道,哪有不知的,也就三皇子一众人与那女子以为自己藏得好,实际上底下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单就伙房,谁家小厮每日单独开灶,还每顿都只用些汤水,余下大半未动。”
高三说着还用手肘顶了顶宋钰,“改天等有机会,哥哥带你去伙房蹭饭去!”
“二哥与大哥同伙房很熟?”宋钰眉尾上挑讶然问道。
“嘿嘿,大哥仗义人缘不是一般的好,”高三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放低声量,“莫说伙房,便是三皇子下面的人也有一两个有那么些交情在的。”
一顿饭下来,宋钰已经差不多确定早上看到的从三皇子帐中出来的人就是王檀了。
忆起王檀冲出来的时候似乎面有冷意,所以和关联原身生死的那场架是今早吵的?
宋钰还想再确定一点。
于是,下午和宋大一起去兵所外巡守的时候,宋钰试探地对宋大说想去拜见三皇子谢恩,不料宋大却不大情愿,只说:“按理来说你这伤虽然是为了立功所受,但终归也是救了三皇子一把,扯平了,谢恩就不必了吧。”
“但是大哥以功抵罪本行不通,是三皇子同意的,况且三皇子也授意军医用医施药不必顾虑的,这恩要谢的!”
看着宋钰一脸认真,宋大有些头疼,想起中午用饭时,三皇子营帐前值守的兄弟还特意过来提醒自己,三皇子早间与那王姓贵女大吵一架,隐约还听见了霍将军的名字,让自己看着点二儿,若是谢恩选改天,莫要撞枪口。
宋大怕纵然失了记忆,可二儿这犟脾性若是还在,莽撞去谢恩,惹了嫌反不讨好。思量下,宋大寻了个偏僻地方悄声与宋钰说了缘由。
果然,宋钰心下一沉。
巡守时宋钰仔细考量着自己能做的能救自己的方法,毕竟只有三天。
是避开那天就可以了?还是要离开兵所,可若是离开,就下午自己在外巡守所见,凭自己这身大力气,宋钰也不敢说能顺利活着,况且还有宋大高三能同意自己离开吗?他们倘若不赞同初来乍到仅有三天,宋钰又要找谁速通办离营手续?
直到,宋钰看到了一堆未烧完的灰烬。
翌日。
宋钰早起见到宋大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我好像梦见娘亲了。”
碰得一声!
宋大手中的木盆脱手闷闷地砸在了地上,眼圈快速洇红。
宋钰没想到宋大会有这么大反应,赶忙在同铺的其他人围过来之前,上前捡起了木盆,去帐外又重新打了盆水。
没成想回来看见别人都陆续出去了,宋大还是她出去之前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床边。
宋钰将盆放在架子上,复又回身准备扶起宋大,可能是这一动作惊醒了宋大,他“噌”得一下站了起来,双目微红,看着宋钰,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哥,有什么话等晚些时候再说,巡守时间快到了,先洗漱吧。”
“嗯嗯,听二儿的。”
兵所外。
今日搭档在外巡守的是宋大并高三。路上无人,宋大和高三说了这件事,高三的第一反应却是宋钰莫不是记忆又回来了,病彻底好了?结果一问宋大,宋大说他忘记问了。
“三儿着我发过誓要照顾好二儿可她这次病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冲动带累了你,连带着拖累了二儿,你说娘亲这么多年从未给我托过梦,这次二儿梦见娘亲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我没能做个好兄长?”
“哥,你要这么说,那舅母应当也一并怪我,被罚是我俩一起的。再说了我们往后好好护着二儿,像老钱说的,改了暴碳脾性,努力往上升。上次我听老孙说下次假后,有机会安排我们仨去边镇前线,到时候争取多拿下几个人头。”
“老孙那人爱钱如命,怎么肯平白帮咱们安排?”
“你也说了老孙是个钱串子,去问的时候我顺手塞了几个大钱就妥了。”
“那你现在还有钱吗?”宋大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高三。
高三心知老大又在气自己不商量,拿一个人的钱办三个人的事儿,被盯着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拉过宋大往前继续走,边走小声嘟囔着:“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一定和你商量,绝不一人管三家行了吧。快走快走,不是还要回去问问舅母托梦的事儿嘛,早巡完早结束。”
晚间休息。
宋大、高三、宋钰三人一人端着一破碗水,蹲围着猫在营帐后面说着早上娘亲/舅母托梦的事儿。
“二儿,你脑子好了,又全都记起来了?”
“二哥我不知道算不算。只是梦里看到娘亲出现在面前,心里就知道这个人是我娘亲了。而且中午的时候我去找过褚大夫了。”
“褚大夫怎么说?”
“大哥,褚大夫说他行医多年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可能很快就记起来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了,不过不影响身体。”
宋大和高三一听到不会影响身体,神色顿时从凝重放松下来了。不过,二人旋即对视了一眼,宋大声音微微颤抖咽了咽口水涩然地问道:“那梦里娘亲和你说话了吗?”
“娘亲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娘亲说这些年大哥和二哥已经做得很好了,让我转告二位兄长不要因为我这次受伤高烧自责。”宋钰看了看紧张的宋大和看似放松的高三都快攒到一起的手,举起左手作发誓状笑说:“两位哥哥是真的,我可没有虚假传话。”
“呼~~~”两人听完宋钰的话,长舒一口气,一下卸力险些蹲不住,索性直接坐下了,高三还捣了捣宋大,挤了挤眼说:“大哥,我说什么来着!舅母那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说完又转回来看着宋钰神色轻松地问道:“二儿,你说两件事,还有一件事什么事儿呀?”
“娘亲说想见见我们,说当初埋在柳树下,如今家已然不再,让我们找最近柳树磕个头她在底下便能看到我们了。”宋钰知道自己说的有点扯,但是看宋大和高三的脸色,似乎接受毫无困难,因为后面宋大、高三就迅速带着自己商量起了既然娘亲托梦,不如就提前几日为娘亲送寒衣。
然后事情就这么顺利的定了,恰巧三日后有机会放休,而距离兵所一天一夜距离的地方有个县城,县城里有个巷口的水井旁有棵大柳树,高三说文书家的远方亲戚就住在这个巷子。
两日后。
宋钰背着收拾好的行李跟在宋大和高三后面,蹭了前去县城采买的牛车,一路出了兵所。
出兵所的瞬间,宋钰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像是出神,等宋大问及缘由的时候,宋钰又笑了笑岔开话题说了其他。
路途方行至一半,可天色已然渐黑。
众人寻好了地方扎营过夜,商量守夜的人时,宋钰以力服人说服了两位哥哥,成功获得了上半夜的守夜权。
夜深,营地出了噼里啪啦的火燃烧的声音,便只有无垠的暗色。宋钰守在火堆旁一面注意附近的动静,一边在心中默默暗数着时间想着那王檀这时是否已经离开了。及至轮换的人来了,宋钰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丝毫没有睡意。
待到地平线微微显露的亮色,宋钰才感觉头脑昏沉,闭上眼眯了会儿。
“二儿好了没,今个儿巧了老李他们要去县城采买,说好了带我们一路,刚好他们也多得三个护卫。别愣着了,快跟上。”
宋钰还没睁眼就听到了这句话,可她不是在昨夜扎营的地方吗?为什么会听到出发前高三催自己的话。
直到被推搡着出了营帐,宋钰才回过神,这是回到了离开兵所的那天?
怎么会这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