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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围猎一事被再次提及,是从江柳青住处离开后没多久,明若寒突然喊来十三,嘱咐了他这事。

十三一下子回忆起那天两人身上浓郁不散的催情香味道,再想到提起此事时,明若寒冷硬的态度,分明不想过多提及此事。

却不想此刻竟是会主动要求探查。

十三来了兴趣,对这事格外上心了些。

也不难查,李勉就是个草包公子哥,没多大心眼,办事时都差使的手底下人,踪迹留的到处都是,一查一个准。

于是十三很快搜集到了相关的东西,将其整理起来,构建出了那日的真实情况。

说真的,对于宁泽殊会吸引那么多男子为他痴狂一事,十三颇为惊诧。但略一想想宁泽殊的容貌,忽又理解了,在心底给予深深的肯定。

只是明若寒得知此事后给出的反应大大超出了十三的预期,怎么好像动了大气似的。

按理说不该啊,宁泽殊遇袭受伤的时候都没见他反应如此强烈。

十三揣度着明若寒的想法,面上平淡道:“要杀了吗?”

“十三,这世上有比死还要痛不欲生的事。”明若寒清冷出尘的容颜镀上暗光,仿佛阎罗殿中的阎王一般,薄红的唇碰出肃杀的话。

“我要李勉尝一尝这滋味。”

说这话时,他冷锐的眼神恰落在国公府门下,依偎在一起,结伴进入府内的两人身上,尤其在宁泽殊纤瘦的背影上停留多时,久久未转。

当夜,涌动着暧昧气息的淮河酒家一如往常的灯红酒绿,香云幽缠。可就在众人沉迷不已时,一间雅室内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徐徐淌动的湖水都不由为之一颤。

而扬州另一头的宁泽殊正睡得熟沉,嘴里始终咂摸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随即揪着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转日,天色阴沉沉的,大片的乌云笼罩在扬州城上方,阴冷的天气弄得人心惶惶,通体都不太舒适。

国公府内,宁泽殊悠悠转醒,昨日酒醉的代价是今晨起来头疼得要死,他撑着额头,秋石老早就侯在外头,一听见屋里动静,即刻端了解酒的暖汤来。

宁泽殊小口饮了,不大好喝,但为了不头疼,还是不得不逼着自己饮下。

秋石在一旁侯着,说起今早刚听来的事,“主子昨晚上扬州城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

秋石爱说些城内发生的新鲜事,宁泽殊也爱听,当个零嘴似的听着,解解生活中的无趣。

“就武安侯的独子,李小侯爷……”

听见熟悉的称呼,宁泽殊饮汤的动作渐慢,不由得想起之前被他恶心了的事,未能彻底平息的郁气翻滚起来。

接着就听见秋石煞为惊怪地道:“他昨夜去了淮河边的泽清馆,领了个小倌进雅间。谁知半夜突然闹出很大的动静,惨叫不止。管事的妈妈立刻领了人进去瞧,就看见李小侯爷赤条条地滚在地上,双手捂着下头那地方,全是血!”

宁泽殊脑中自动描绘出那场景,心里是有几分惊到了,但更多的是解气,当真是恶有恶报。

眉梢一挑,“断了?”

“主子聪慧!”秋石夸赞着,忙道出听来的实情,“何止是断了,直接连根没了,比宫里的太监净得还干净!”

却听“噗哧”一声,秋石垂眸,见着宁泽殊脸上明快的笑意,刹那间暖阳普照,将今日突然而来的秋寒全驱散了似的。

秋石脸烫地挠挠头,心底不懂主子为何听见此事还能笑起来。

宁泽殊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如此幸灾乐祸,奈何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真是解气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做的,也不知道因何要这么对李勉。

但宁泽殊对这个人感激非常,李勉这种恶霸一样的人,活该如此。仗着有权势,就敢胡作非为。

宁泽殊身怀国公的身份,他都敢如此行事,更遑论其他没有权势的人,岂不都被他死死拿捏着。

宁泽殊早从秋石口中打听过这些事,李勉好色,男女不忌,常常做出强抢别人家妻子或是要挟清贫的学子做他入幕之宾的事。

此等品行低劣的人,直接杀了他都不为过,但那并不是最能惩罚他的法子,只有让他痛不欲生的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主子……?”

宁泽殊从泛滥的思绪中回神,看见秋石眼底的揪心。

秋石不敢再多言语,刚才主子低着头好像是在想事情,可脸上的神色极为可怖,眼尾压低,锋锐中凝聚着杀气,仿佛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事,红润的唇角上扬,似在其中品味快意。

这根本不是主子!

“主子,要不要我去将李老再叫来为主子看看身体?”

宁泽殊意识到是自己刚才不小心流露出的神色吓到了他,于是勾起个如往日般温和的笑,“不必了。再说今日明大人不是要走了吗?”

他话说的随意,仿佛真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似的,可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却没逃过秋石的眼。

主子果真是喜欢极了明大人。

窗外乌沉沉的,很快起了细风,俄而转急,不知何时其中夹杂了几滴冷雨,润湿了大地,在地上的人们还未反应过来时,连绵的雨线顺着凉风一起飘摇落下。

哗啦啦,凉雨笼罩了整个扬州城,秋的序幕彻底拉开。

隐在小巷中的苏府门前停着辆马车,马儿被雨丝扰得不停晃动脑袋,但也挡不住毛发浸湿的结果。

“这雨来得太急了,明兄此刻出行怕是不宜。”扬州的知州闻讯前来送行,只是不想临走前,突然下起了雨。

莫名其妙劝人别走,总归奇怪,他便讲起理由,“扬州临水,此刻雨急,不知会不会变成暴雨。若是河中水线上涨,明兄路上怕是会遇危险,不若再多留一日,明日看看情况。”

两人并立在府前,知州转眼瞧见。

明若寒下颌微抬,烟雨朦胧,檐下雨水哗哗直坠,腾起的水雾迷漫了他玉雕似的侧颜,碎发雾湿紧贴骨骼优越的下颌角,宛若副浓墨重彩的泼墨山水画卷。

他言,“好,多留一日也无妨。”

说定之后,知州又道:“明兄此行匆忙,前几日未来得及给你办上个送行宴。今日即是不走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为明兄办上一办。”

下了秋雨,宁泽殊就坐在廊下观雨,雨中溅起的土腥味稍稍清醒了酒醉的大脑,总算能恢复几分清明。

细细的凉意裹缠着雨丝渗入肌体,浑身上下都变得潮湿粘腻。

下雨天,宁泽殊打从心里喜欢不起来。

连绵的雨水让人心情沉重,怎么也雀跃不起来,大约还有另一层隐秘的原因,是因为明若寒的离去。

想到他,宁泽殊心情总是复杂。

他这个人总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叫人捉摸不透。

此一去离开扬州,按照书中的进程,怕是永不会再回来了。

宁泽殊心中悲凉更甚,凉雨越过廊下,一滴两滴落在眼角,晶莹的像是凝聚的泪光,点缀着。

匆匆一阵脚步声踏着积水传来,“主子!”

宁泽殊掀起被雨润湿的乌睫,朝外探究地看去。

秋石举着把油纸伞,连成线的雨滴颗颗坠在他的伞面上,叮叮咚咚,宛若珍珠碰撞在一处。

他很快到了近前,走得急,裤脚边一圈深色,溅湿了不少。

飞快收了伞,迎着宁泽殊氲有好奇的眸光,他眼神亮亮的,激动地道:“主子,明大人没走!”

宁泽殊听完这话愣了又愣,下一刻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没走?!”

“对!没走。今日雨下得急,知州大人去送行,觉得此刻出行危险,所以就劝了明大人一嘴。”

“原是如此。”

说完,唇角的笑意慢慢荡平,乍然惊喜的心情又因为想起这两日两人间的陌生而平息。

没走又如何,明日依旧要走,改变不了。

秋石没觉察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吐露道:“知州大人还要给明大人办送行宴,就在响花楼。主子,快收拾收拾吧。”

却见宁泽殊迟缓地摇摇头,腿一弯,坐回了躺椅内,“收拾做什么?”

“去响花楼啊。”

宁泽殊恹恹地道:“不去了,心情不好。”

秋石不懂,明明先前主子对明大人可在意了,一听说他要走,急得不行。再者,刚刚听到不走的消息,明明是很惊喜的。

现在这样是为什么呢?

“主子刚刚不是还开心呢吗?”

开心,宁泽殊觉得这个词陌生得紧。

起床的时候听到李勉的事,他是觉得解气,胸腔中积着的对李勉的怨恨总算释放了,不过倒也没到多么开心的地步。

现在的话情绪就更繁复了。

宁泽殊抬起玉白的指头指着外头灰蒙蒙的雨雾,因为冷,指节处微微泛起粉色,“下雨了,我心情不好,所以不开心。”

“因为下雨不高兴,这算什么理由?”

院门外传来男子朗润的话音,击碎了泼天的雨幕,直达宁泽殊的耳畔。

他都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来了。

“裴寂,你来了。”

萎靡不振地打了声招呼,宁泽殊彻底瘫在躺椅上,支着脑袋等他过来。

他竟是连纸伞都不撑,就带了个斗笠遮了脑袋,从容地走在雨道中。

秋石见他来了,眼力见极强地退下,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几日裴指挥使常来陪着主子,府上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裴寂越过雨幕,走到宁泽殊所在的廊下时,挟来了一地的潮意,身上滴嗒嗒地往下落雨。

“你离我远些,全是水,很潮。”

“娇气。”嘴上抱怨,脚步还是往外挪了挪,站定的地方晕开一圈水痕。

他摘下斗笠,积着的雨水再一次弄湿了地面。

闻着动静宁泽殊忍无可忍,起身从屋里扯了条干净的布巾,隔着窗户抛给他,“拿着。”

幸得裴寂反应的快,听着声响的同时就转过身去接,才没叫那条干净的手巾掉在湿哒哒的地上可惜了。

隔着半开的木轩窗,裴寂视线落在里面那人皙白的面上,湿了发,脸上的绒毛沾惹潮气,变得毛茸茸的,看得心里燥动。

“讨厌下雨,还在外面待着。”他攥着布巾,随意擦拭身上的水痕,实际心思都在里头那人的身上。

轩窗下一条漆红木桌,宁泽殊腰窝靠在上面,浅白的衣裳挤出纤软的腰线,他蒲羽似的长睫半盖,拿白玉耳垂冲着人,“要你管,我喜欢。”

调子懒怠,特有的江南腔调,从宁泽殊润红的唇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滋味,挠得人心痒痒的。

裴寂动作顿了瞬,蓦然加快,拍打着心底那点消不去的热意。

因为他说了“喜欢”二字。

慌神的不行,怕被发现异常,只好岔开话题,“李勉那事你听说了吗?”

“嗯。”懒懒的调子,不甚在意。

“听说武安侯知道后大发雷霆,遣了不少人去找行凶之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人还挺厉害的,居然行事如此缜密,连武安侯都查不出。

倒跟明若寒的行事风格很像……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宁泽殊坚决地打压下去,怎么可能,不会是他的。

宁泽殊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吭声,裴寂觑他神色,便觉得他是对此不感兴趣。

他是想着宁泽殊从前整日跟李勉混在一处,才主动提起此事的,倒不想他根本不在意。

也好,李勉本也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从前就看不惯,现在宁泽殊这个反应,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下了雨,你的伤口会不舒服吗?”

刚问完话,窗子内一阵窸窣,似是衣物摩擦的动静。

“裴寂。”

眼皮掀抬时,一张干净俊秀的面庞从窗子后隐出来,钟灵毓秀,宛若山水画卷中一笔点睛,骤然点活了整幅画作,灵动得叫人不由呼吸微窒。

宁泽殊眨着杏眸,几柳子墨发贴在无瑕的玉面上,唇下的乌痣频动。

“响花楼,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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