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江渲与秦岚沉默着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了。关于“谁是谁的人”这个话题也没了下文。
第二日,江渲就像没事人一样起了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话本,没去找秦岚,秦岚也没来找他。
二人虽还住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隔了层墙。
雪茶几乎都习惯四殿下整日和她主子腻在一块儿了,主院忽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看着江渲面容平静吃着糕点,不由得出声询问:“……公子和殿下吵架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江渲将话本翻过一页,抬眸看了眼雪茶,又低下头,视线落回话本,道:“没什么事需要商量,自然各做各事。”
“但是……”雪茶犹犹豫豫开口,却被江渲高声打断。
“但是什么?没有但是。”
江渲话音刚落,身边窗户便被人敲了敲,缓缓打开。
杨舟背对江渲,靠在墙上接上雪茶话音:“平日里殿下与公子没有要事商议时,也是待在一块儿的。”
江渲心里有鬼,被突然出声的杨舟一惊,差点没拿稳吃了一半的点心,忍不住低声怨了句:“吓我一跳——别站在外面了,进来说话吧。”
杨舟依言从正门绕了进来。
雪茶看了杨舟一眼,点点头,肯定道:“是啊,以往不是公子去找殿下,就是殿下来找公子,今儿个公子在房里闷着,居然也不见殿下。”
“……秦岚可是大忙人,哪能天天来这儿躲懒,不务正业。”江渲语气淡然,似乎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与我何干。同样,我想去找他就去,不想就不去,这世上没有两人无事还非要腻在一块的道理。”
“……”雪茶无奈回过头与杨舟对上视线,杨舟耸了耸肩,示意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反正你们殿下本就不希望我出门,如今,岂不更合他的意。”江渲视线落在手中话本上,眸中却未映出字,也不知这话到底在说给谁听:“反正王府上下都是秦岚操心。”就连积分都不用他亲自赚。
“我只用乖乖待在王府别出门,每日看看话本喂喂鱼,或是赏赏花种种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江渲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糕点还得刚出锅时趁热吃,隔了一夜再吃,味道就已经变了。
江渲把手中半块杏花糕放回盘中,将面前描着花纹的瓷盘推远,不满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雪茶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将桌上瓷盘端起,问道:“公子确定不吃了吗?”
“谁要吃隔夜糕点。”江渲冷冷道,偏过头,朝雪茶一挥手:“拿去丢了,叫人重新买一份回来。”
——
一连三日江渲都将自个儿闷在房中,没有跨出主院一步,每日不是待在房中看书,就是在院中晒太阳。
秦岚没来过,不知在忙什么,反正也不关江渲事。秦岚身为四皇子,做什么也没必要和他汇报不是。
江渲喜欢吃的杏花糕倒没有断过,一日三餐不重样,除了吃饭时桌对面少了个人影,其余并无不同。
明明临近春日,江渲却好像活在秋天即将冬眠一样,每日运动量也就从房间走到院子,再从院子走回房间这几步路。
除了必要的沟通外,江渲一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大多数时候不是摇头就是点头,要么就是用简单的是否来回答。
雪茶也不是能与江渲闲聊的人,杨舟话又少,江渲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如白烟般轻淡起来,好像风一吹就能将他整个人吹散一样。
江渲面上倒无异样,能吃能睡,还能被话本逗得哈哈大笑。
但雪茶觉得江渲心情不好,问起来,江渲也只奇怪看她一眼,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从前在刘府的时候,他不也是这样过的吗?
雪茶无言反驳,只能向杨舟投去一个求助似的眼神。
杨舟不像雪茶那样含蓄,直接问道:“公子若想见殿下,为何不去找他?”
江渲身形一顿,又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想见他了?”
“公子每日起床就在院中坐着看话本,午觉都在外面睡,甚至用膳也都在院中用,只有太阳落山才会回房。我还当公子在等谁。”杨舟淡淡说道。
江渲靠在竹椅上,用手撑着,点了点头,回道:“殿里太暗,外面光线好,方便看话本,中午晒着太阳睡暖和——在里面吃饭吃腻了搬来外面看着风景吃,换换心情。”
杨舟:“……”
江渲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吗?你永远叫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
杨舟默默闭上嘴,转身往门口走,被江渲喊停:“做什么去?”
“我去叫殿下过来。”杨舟回过头,平静说道。
“回来!”江渲“哐”一声放下手中书,书脊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好你个杨舟,倒会自作主张,我何时说让你去了?”
“公子不在面上说,心里是这样想的。”杨舟不卑不亢,低着头,背是直的:“杨舟靠猜人心活着,猜得准主子心意,才活得下来。”
江渲静静看着杨舟,神色不明,眸中划过一丝寒凉,一字一句说道:“我再说一遍,回来。”
“公子想见他,自己不肯去,自然由杨舟代劳。”杨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你要抗令吗?”江渲微微眯起眼,脸上笑意消散无踪,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容抵抗的气场来。
“……”杨舟闭上嘴,不说话了,江渲认为拿捏住杨舟软肋,心中那口气松下,垂下眸,朝杨舟招招手。
结果杨舟不但没过来,甚至招呼也不打一声,没给江渲一点反应时间,扭头就走。
杨舟是什么身手?几息间便消失无踪,连江渲的话音都追赶不上。
江渲:“?!”胆儿肥了!
江渲看着转眼就没了人影的杨舟,又扭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平和的雪茶,没忍住:“……你出的主意?”
雪茶低着眼,笑了一声,摇摇头,细声说道:“杨大哥是自己有主意的人,奴婢人微言轻,哪里能给杨大哥出主意?”
“奴婢倒觉得杨大哥不过做了公子不敢做的事。”雪茶正在给江渲泡茶,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话音却是清晰的:“公子不是想见殿下的吗?”
“……”江渲没回答,连话本都顾不上了,一言不发回了大殿,不说话,没有动作,就静静坐在软榻上,也不知在看什么,连窗都没关,从院门口往里一瞧,一眼就能瞧见那道背对着窗外的身影。
一盏茶后,杨舟独自一人回来了,面色有些奇怪。
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坐在软榻上的江渲右手骤然握紧,揉皱了柔软布料,张开嘴,不动声色呼出口气,这才抬眸。
在看到杨舟时江渲神色不变,视线往旁边偏移,但打开的殿门却迟迟没有再走进第二个人。
“……”江渲看着杨舟,没有说话,闭上眼,突然很想将手边茶盏摔碎,来发泄心中这股没由来的无名火。
在江渲心中这把火越烧越旺,即将喷发时,杨舟开了口:“公子,宫中出事了。”
江渲低着头,眨了下眼,这才依稀记起秦岚前两天和自己说过过两天要去皇宫参加太后组织的家宴,让他们几个在府中张罗着过。
自己竟然给忘了。
再过不久就是年节了啊。
“……”江渲声音有些低,听不分明情绪:“什么事。”
杨舟突然跪了下来,倒让江渲愕然,抬起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五皇子,薨了。”杨舟沉声说道。
这是江渲没预料到的,却也还算淡定,皱着眉说道:“薨了就薨了,你跪什么,起来说话。”
杨舟没有动作,沉默两息,让江渲更加紧张,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就要去拉杨舟起来。
“殿下被指控谋杀皇子,如今被扣在宫中,只等证据确凿,便要……”
杨舟低着头,没再往下说,就连一旁雪茶听到这个消息也跟着跪了下来。
“什么……谋杀皇子。”江渲就像突然听不懂话了一样,茫然重复一遍,并不相信:“秦岚叫你这么说的?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吗!”
杨舟没有回话。
江渲站了起来,从软榻上走下时滑了下脚,踉跄往前扑去,差点摔倒,好在是扶稳了小几,但小几也因此向旁边歪倒,连带着上面放的糕点茶水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嘶……”江渲被尚且滚烫的茶水烫了下手背,立刻缩回手。
雪茶听见声音,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幕,急忙从地上起来,也顾不上说什么,拉着江渲就走到水池旁,用冷水冲洗着江渲被烫到的地方。
凉水很好舒缓了疼痛,江渲眉头微松,偏头看向还跪在大殿中的杨舟,唤道:“别跪着了,你起来!”
“你去……你去替我传个话,秦岚真是没轻没重!”江渲前半句话很轻,后半句话声调往上扬,颇有些恼怒的意思。
“……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宫中已经戒严,这消息是秋德公公拼死传出来的。”杨舟涩声道:“秋德公公说,殿下的意思就是让公子做主……是去是留,全凭公子心意,无论公子如何选择,殿下都全盘接受。”
“你在逗我玩吗?这可一点都不好笑。”江渲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什么是去是留,秦岚是要赶我走么?”
“还是觉得他一朝失势,我就会毅然决然……弃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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