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枫跪在行刑台上,表情怨毒。
“余有声,你这只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台上年轻的监斩候嗤笑,反唇相讥:“做鬼投胎是修德之人才有的福报,你赵家满门凑得出一炷香火吗?”
他一扔明梏,不再理会任何人,冷冷道:“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走近,宽大的鬼头刀散发着森森的冷光,在日光下亮得刺眼。
赵长枫眼底恶意丛生,不肯闭眼。
鬼头刀悍然斩下,行刑台上立刻绽开一朵血色的花。】
赵长枫猛然睁开眼,从桌上弹起来,脸色苍白。
周围的酒客被她吓了一跳,纷纷侧目,店小二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赵长枫只是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原主被斩的画面又在她梦中浮现,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赵长枫很不能接受梦中那些血腥的画面,缓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正在微微发抖——像梦里的“赵长枫”一样。
赵长枫脊背发凉。
这是她穿进小说《七品县令》的第三天。
《七品县令》里身为临启县知县的男主余有声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惩贪官、改税法、兴土木……将临启县一个边陲小镇带成大梁经济支撑,自己也官至丞相,名垂青史。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很不幸,跟她同名同姓的原主就是那万骨之一。
赵家在临启县盘亘多年,势力错综复杂,是余有声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家既是他的第一颗磨刀石,也是他改革镰刀落下的第一刀。
按照原著的情节,今天是白渡桥坍塌的日子,也是原著里余有声决定除去赵家的日子。
原主她爹赵殷成作为白渡桥工程的主理人,桥体坍塌他责无旁贷。
她起了个大早,特意来白渡桥旁边这家酒馆蹲守。
“哎哎,你们看,徐家那孩子在做什么?跟修桥的工人起争执了?”隔壁桌的两位酒客低声交谈。
“谁知道,天天不安生,前阵子又说要去隔壁县拉木头,说是那儿的木头更便宜,今儿又跟人吵起来,真晦气!”
“是啊,没了木头也还有别的由头,官府想要钱总归有法子……”
“哎,别说了,前阵子我家小儿子还说半夜看见白渡桥那儿有人在搬东西……”
“哎,造孽哟。”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酒客失声叫道。
赵长枫原本听八卦听得入迷,这一声喊直接把她的魂喊回来了。她往白渡桥看去——
桥体中间悬空的一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新建的桥体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来了。
赵长枫腾的一下起身,往桌上扔了锭银子就往白渡桥冲!
赵家老三赵秉赋今天会来巡视修建现场,赵秉赋脾气暴躁,容易跟人起冲突。原著里赵秉赋就是跟工人争执起了气性,一怒之下把那些工人都拉到郊外活埋了。
这也是余有声决定拿赵家开刀最重要的原因。
赵长枫必须赶在赵秉赋到白渡桥之前把事情揽过来,要是让赵秉赋出面,按余有声的性格,自己决计活不过明年秋天。
赵长枫紧赶慢赶,好消息是终于赶上了,余有声和赵秉赋都还没来。白渡桥尚未完成的桥体从中间撕裂,轰然断为两截,一部分沉入了白渡河里,漫天尘土飞扬,周遭的百姓纷纷捂住口鼻,几个黄发垂髫的小孩哇地一声发出惊叹。
坏消息是已经有人替她吵上了——是酒馆里那两个酒客口中的徐家小子。
“我早就说了这种木头不行,又贵质量又不好,这么宽的河怎么能用这种木头做桥呢……”
徐家的小子正脸红脖子粗地跟人争辩,不料工人毫不领情,“你知道?你怎么不来干?来来,你把这么重的木头搬过河试试?!”
“再说了,用什么木头岂是我们能决定的?来什么木头我们就用什么木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徐家小子:“你……”
赵长枫自身后拍拍他的肩,用眼神示意——这架你吵不明白,让我来。
不料徐家小子一看见他,先是跟看见鬼一样,脸上的惊慌一览无遗,随后又恶狠狠道:“做什么?你别以为你是赵家的小姐就了不起,他们怕你我可不怕!”
他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赵长枫平生最怕这种人,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轴又轴得很。
她淡定从容的气派顿时被这小子打掉了三分。
“我……不是,你做什么如此激动?”
她叹了口气,算了,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她转而面向那名工人:“兹事体大,能否把图纸给我看一下?”
工人:“二姑娘,不是我不肯给您,是工队内部有规定图纸不可外传,您若是想看,可以找赵财主……”
赵长枫打断他:“现场工人人手一份的图纸为何不可外传?图纸有问题?”
工人:“百建坊出的图纸,自然是没问题。”
“那你是担心被发现图纸与现场修建情况对不上?”
工人这次像被踩中了尾巴,急道:“不、不会!”
赵长枫挑眉:“不会你怕什么?放心,绝不会冤枉了你,把图纸拿来。”
见工人后退了两步,似乎打定主意不肯给,赵长枫心里漫上来一点疑云。
她一改温和的态度,正色道:“白渡桥是余大人上任以来委托的最大的项目,重要性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白渡桥修了一半就塌了,若是重建,费用谁来承担?若是不重建就此了之,谁出来为此负责?你指望谁来保你?”
工人黝黑的脸上血色霎时褪了下去,那些大人物吗?富贵人家守着自己的钱还来不及,怎么会管他一个修建工人的死活?
旁边徐家小子听得发怔,一开始他以为赵长枫是来问他上次把她的兔子放走了那件事的,可赵长枫问都没问。
他以为赵长枫是来帮自己的,白渡桥坍塌事关太多人的安危,他以为今日赵长枫中了邪,跟他们这些下里巴人站一块儿了。
却原来只是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把白渡桥坍塌的责任推给这些工人。
只要工人不交出图纸,赵长枫就能把白渡桥坍塌的责任归结为工人中饱私囊。
可那些工人也只是听命行事,经费层层拨下来,哪轮得到他们中饱私囊?大多数都只是在烈日下挣血汗钱。
他突然吼道:“我就知道你没按好心,上次那只兔子我放得没错!”
亏他回去后还有些愧疚,以为自己做了错事。
跟人谈判讲究节奏,赵长枫前面好不容易让那工人动摇了一点,这点节奏眼下全被徐家小子这一嗓子毁了。
她皱起眉:“你发什么疯?”
围观的百姓一看她皱眉,都自觉地后退几步。
赵长枫:“……”
原主到底给临启县的人民群众造成了多大的心里阴影。
赵长枫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自己刚刚把话说重了,现下要把话拉回来,于是她道:“白渡桥关系到很多人,你的弟兄们都在这里做事,如果事故原因不查清楚,为此负责的很可能是他们,或者说你们。你也不想自己日日夜夜都在这里卖力气,却落得个深陷牢狱的结果吧?”
徐家小子这会才琢磨过味来,赵长枫好像还是站在……他们这边儿的?
可是为什么?平日里她不都是趾高气昂地甩着鞭子闹得整条街都不能好好做生意吗?
她不是经常买兔子虐待再将其扒皮杀死吗?
为何今日这般苦口婆心,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却只是为了给那些工人开脱?
他鼓起勇气,壮着胆子拉了拉赵长枫的衣袖,有些犹豫:“虽然你是好心,但是你一个姑娘家……又看不懂图纸,你要来作甚?”
赵长枫正色道:“谁说姑娘家就看不懂?画图、识图只需要一双手、一双眼,男子有姑娘家也有,背后的知识不分贵贱男女,你想学,脚下的大地头顶的星空,都是知识的温床。”
徐家小子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道:“可我们这儿连学堂都没有……”
赵长枫絮絮叨叨地给人灌鸡汤,全然没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我也想知道,你要图纸作甚?”
一道玉石相击般的嗓音忽然响起,赵长枫愣了一下。
她循声回头,来人穿一身白袍,襟边绣着金色卷云花纹,全身装束轻便,又严丝合缝,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一双年轻的眼睛静如寒潭,深不见底。
赵长枫看见那金色卷云花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想起在酒馆打瞌睡时做的那个梦——
她被死死按在行刑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尸首分离。
她僵着脖子,缓缓抬起头。
梦里下令行刑的年轻监斩候,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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