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三,万寿节。
皇帝在宫内宴请百官,王公大臣可携家眷入宫献贺,为皇帝祝寿。
余母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给余风令定做了衣服,珊瑚赫色的织锦缀金长袍穿在身上,色彩浓重却不过分鲜亮,恰到好处的带了一丝暗沉,庄重的同时不乏活力。
余风令站在镜前将黑色的鎏金云纹腰带束好,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站直身子,看着里面映出的俊美男子不禁面露得意。
他端正了神色,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扬了扬下巴,斜着眼神看过去,看了一会儿又朝着镜子里露出个笑来。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过如是。”余风令摸了摸自己的脸,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不住感叹,“这身材,这脸,怎么就还当不上个男主了。”
“大少爷,夫人让人过来问您收拾妥当了没有?”门外传来方泉的声音。
余风令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全身毫无瑕疵,他开门问站在门口的方泉,“爷这一身怎么样?”
方泉抬头看了眼就垂下了目光,“很衬大公子,十分英俊。”声音毕恭毕敬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余风令撇了撇嘴,“你怎么就跟快要入土的老头似的,我外祖都没你这么死气沉沉的。”他看了眼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方泉,十分不解。
方泉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风令也没想他回答,抬了抬手说道:“你也不用听我娘的,一直跟着我。除非必要,我要是没叫你你自己呆着就行,老跟着我后面我怪不自在的。”
“可是夫人……”方泉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 。
余风令看他那样就知道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他连忙打断,“不准可是,你是来伺候我的,最应该听的就是我的话。懂吗?”
方泉看着大公子少有的严肃目光,垂下了头应道,“是。”
到了前院,余父余母已经在等着了,余书嘉和余风令一样也是一身红,不过小团子的衣服更亮些。
像个福娃娃似的余书嘉正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吃牛乳糕,肉乎乎的小手一手一个,嘴里还塞的满满的,雪白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余风令看着糯米团子吃的两只小短腿都晃悠晃悠的,忍不住就想使坏。
他猛的抬手捏住那两个小胳膊,在团子瞪大眼直愣愣的看着他的时候,恶笑了一声低头一口一个把两个牛乳糕给吞嘴里了。
余书嘉张着嘴看了一眼哥哥,又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了的双手,带着点儿奶香味儿的出声,像是没反应过来,“糕糕……”
“糕糕是挺好吃。”余风令点点头,嚼完最后一口全部咽了下去。
小团子看着糕点一个都没了,他委屈地瘪起了嘴,眼圈瞬间就红了,接着小眉头一皱仰起脸就要开嚎。
余风令一看不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哭声被打断,发出莫名好笑的“阿巴阿巴”声,他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余书嘉眼里已经开始掉小珍珠了,睫毛濡湿着,可怜的很,偏偏嘴巴还被一下一下的捂着,他更委屈了。
不一会儿团子就开始哭的脸都花了,余风令又连忙把他抱起来哄。
不过这次可能真把小孩儿惹着了,连抱都不让他抱了,一边哭一边小身子朝着余母那边张着两只小短手,“要娘亲,不要哥哥。”
余风令看他小珍珠啪啪的停不下了,连忙把他递给余母。
余母知道余风令爱逗余书嘉,一向也不管,这次看他把人惹急了都少见的慌了,也不觉有些好笑。
她抱着小儿子,轻轻晃悠着,“小宝生哥哥的气了吗?”
“哥哥……哥哥坏,糕糕都……没了……”余书嘉抽噎着,声音软糯地可爱又可怜。
余母拍着他的背,语气轻柔,“罚哥哥再给书嘉更多的糕糕好不好啊?”
“哼。”团子带着鼻音委屈地厉害,小短手圈紧娘亲,趴在娘亲肩上,“讨厌哥哥。”
余风令把脸凑到满脸泪的小团子面前,“我是给你留肚子呢,待会儿可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到时候我的也都给你留着。”
小团子听着眼里的泪停了停,但毕竟刚刚说过讨厌哥哥,他小身子扭了扭,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嘛?”
“真的不能再真了。”余风令捏了捏团子哭的有些发红的小鼻子,“再哭可就成小花猫了啊。”
进宫时,余风令没有和家人一起坐马车,这么风度翩翩的一身就该打马游街啊。
今日街市上格外热闹,楼馆里被装扮的绚丽多姿,到处歌舞升平,各种乐声也是远近交织。
虽然离着宫门口越近,马车越来越多,但却是没几个敢和宰相府的马车抢路的,遇上了也都是停在一旁让他们先过。
余风令感受着这几乎万众瞩目的目光,还得是他爹,不然都没有这么多人能注意到风流倜傥的他。
“余风令。”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余风令抬眸就看见后面马车里的君不离,今日他穿了一身孔雀蓝云锦衣袍,矜贵又少年气十足,然而衬着君不离那张秾丽张扬的脸却是莫名有种欲色。
余风令眨了眨眼,虽说他今天很有自信,但君不离总是能更突出的夺人目光。
他缓缓后退,来到君不离马车旁,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本来今日我觉得自己已经够俊逸了,现下见了小王爷才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你倒也不必谦虚,看看这外面不知有多少姑娘被你给迷了眼呢。”君不离笑了声,一双桃花眼里恍若波光潋滟。
余风令听了嘴角的笑忍不住的又大了些,不可多见啊,君不离竟然夸他了。
果然这些天没白处,他这无忧无虑的咸鱼生活指日可待啊。
他对着君不离说话的心意都真切了几分,“小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风寒可已痊愈?”
“已经无大碍了。”君不离神色一暖,对他的关切很受用。
余风令看着很好说话的君不离心里也有些感叹,原文里说男主身子和脾气都不好,但他这些日子觉着君不离性子还挺好啊。
也不知是是不是和原文情节有些出入,不过就算是有差异,倒也是好的差异,他攻略是难度都小了不少。
到了宫门门口,除了君不离的马车进去了,剩下的所有王公大臣府上的马车都停在了门口,余风令他爹也不例外。
万寿节圣宴场面极为隆重,场面大流程也多。
众人上寿行拜礼,宰相代表群臣捧觞祝寿,皇帝赐茶汤。
接着乐人奏乐效百鸟鸣,后有教坊色长二人看盏斟御酒。
看盏者,举其袖唱引曰“绥御酒”,声绝,拂双袖於栏杆而止。宰臣酒则曰“绥酒”,如前。
九盏御酒对应不同歌舞百戏,一般九盏御酒下来方能宴退,但若皇帝不耐久座,就会从简些,不若如此繁琐。
君不离就坐在皇帝身侧,其次是明面上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君阑。
皇帝刚坐下就身子微侧,一脸关切的跟君不离说着什么,君不离垂着眼面上表情淡淡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
而君不离这态度,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最后面带笑容的,让人把自己桌前的一碗汤羹放到了他面前。
余风令看了几眼就收回来目光,越发坚定了自己抱大腿的想法。
余书嘉是第一次被带来参加宫宴,小小的人儿乖乖的盘着小短腿坐着,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着,越发像个小福娃了。
怕两个儿子坐不住,余母和余风令说道,“若是腿麻了就出去走走,转转再回来。”
接着和正仰头盯着他的小儿子再次嘱咐着,“待会儿乖乖的知道吗?不许哭也不许闹,想出去玩儿了就喊哥哥,让他带着你出去。”
小团子看着娘亲,稚嫩的小小脸上一片茫然,听着娘亲说完了,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真的懂了吗?我怎么看你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儿。”余风令手痒的揪他肉乎乎的小脸。
眼看着余书嘉又要瘪嘴,余母瞪了一眼余风令,“你手老实点儿,把他惹毛了,我可不管了啊。”
余书嘉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哥哥,知道哥哥被训了,当即眼睛亮亮的,嘴巴一弯咯咯笑了起来。
“小倒霉蛋,还知道笑话人了。”余风令伸手握拳朝他挥了挥示威。
小团子不仅不怕,还咯咯笑的更欢快了。
宫宴开始,皇帝不免要跟宰相说几句,因此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其身旁身姿面容皆不俗的少年。
“风令这几年在外面可是玩够了?”清和帝虽然面容威严,但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声音里也带了点儿浅淡的笑意。
余风令起身一笑,眉目间透露着少年人的爽朗和风发意气,“承蒙天恩,如今宇内河清海晏,各地景盛风月无边,这几年我和外祖遍游山川,心中激情无一日不澎湃。但至于玩没玩够……”他顿了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那还是差点儿。”
“看盏者,举其袖唱引曰‘绥御酒’,声绝,拂双袖於栏杆而止。宰臣酒则曰‘绥酒’,如前。”
——引自《东京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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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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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万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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