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还活着吗?”
姚弛躺在破损木板下,衣裙烧焦。
地窖中烟雾缭绕,灰尘四起。坩埚试管炸碎,五颜六色的材料撒得到处是。地板散落着小火苗。姚弛在呼唤声中睁开眼。一人扶住她肩膀,脸上挂着关切和担忧,“老板,您没事吧?”
姚弛勉强看清对方面孔,迟疑道:“你谁?”
阿周闻言一呆,道:“我是阿周,您失忆了?”
姚弛来自现代社会,二十四岁,是名化学制药工程师。研究生在读期间,她因一场事故,穿书来到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为了活下去她开了家酒馆,阿周是她的亲信助理。
“对,你是阿周。”
姚弛手搭在阿周肩膀上,借助他的搀扶站起来。
自从穿书后,每天醒来,她都要告诉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免得弄混一些事。穿书生涯已经过去一年了。忘了谁也不可能忘记阿周。
阿周像一根拐杖支撑着她,是这个世界的锚点。姚弛恢复意识,渐渐想起自己置身何处。这儿没有窗户,四面是墙。他们在地窖里,她环顾四周场景,浓烟滚滚,满地狼藉,像是发生过化学爆炸。在她左边一面墙上有块巨大的黑斑。
姚弛盯着那个黑斑看,记忆有块断层,她好像忘了什么。
“我是怎么晕倒的?”
“老板,”阿周给她披上外袍,“您先缓缓。”
“发生了什么事?”
片段性失忆的感觉有点糟糕,像是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脑子。
阿周见她神色困顿,忙道:“昨天您说要闭关,进行重大试验。让我们所有人远离地窖。您把自个关在里头,刚才地窖忽然传来爆炸声响,又是烟又是火,可吓人了。您还被柜子埋了。”
阿周挥动自己满是燎泡的十指,“我徒手把您挖出来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丢失的记忆像积木一样卡进缺口,补齐她思维的断层。
姚弛醍醐灌顶,想起来了。
阿周说得没错。是,她在闭关。
姚弛穿书后,在酒馆底下挖地窖炼药,想攻破结界。前阵子她得到一些特殊材料。不成想出了岔子,坩埚加温到一半,忽然爆炸。她在地窖中被当场炸晕。
几个伙计闻讯而来,扛着水桶,冲进地窖。
“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慢,”阿周忙张罗他们救火:“快把火灭了。”
“水来了!”
那些人纷纷举起水桶。
姚弛见状大惊,仿佛看见一群人举着炸药包,喝道:“住手,退后。”
众人被她这声暴呵吓住,动作停在半道上,没敢前进半分。姚弛惊疑不定,脸色异常难看,“快把水拿出去!你们不要命了。”她撂下阿周,拦在伙计们跟危险品中间,示意他们后退。大家茫然地看着姚弛。
“老板,不打水怎么灭火。”
“弄点沙子来。”
“啊?”他们有些诧异。
“愣着干什么,”姚弛拔高了音量,有些暴躁,道:“照我说的办,赶紧去!”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众人都是店里的伙计,对姚弛唯命是从。她说不能用水,那就肯定不能。大家纷纷退了出去,依照她的吩咐,把水换成沙子。姚弛赶紧打开地窖通风口,让烟雾全部散出去。还好她醒得及时,否则这群愣头青把水泼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整个地窖的化学品足以把方圆三里夷为平地。
火势不大,他们把沙子铺完,火迅速灭了。
地窖中的烟也渐渐散去。
姚弛心有余悸,在这个充斥文盲的世界搞化学真危险。
地窖爆炸后,器材和化工材料几乎全部毁于一旦。黑斑下那排桌子已经炸飞,几块瓷片嵌入对面墙中,可谓惊心动魄。姚弛记得,自个当时往坩埚滴了一滴药水。
是药水产生爆炸反应。
这种药水拥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姚弛顾不上乱七八糟的地窖,也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从地窖中撤出,把门上锁。勒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她让阿周去上药,独自一人回到居住的小楼。那儿还有一套备用的设备和材料。姚弛在操作台前调配出一模一样的底料,混合均匀,倒进坩埚中加热。
她有条不紊,手法娴熟老练。
仿佛一家百年老店专门负责吊高汤的老师傅。
在加热过程中,她打开靠墙的一排柜子。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瓶口密封,装着暗红色液体,挂着标签。这些都是不同物种的妖精血。姚弛精心收集的。店里每个员工都被她采过血,当时还有过传闻,说老板是吸血蝙蝠。
昨晚加的那一滴药水,由五种血混合而成。她没忘记顺序和种类。取出五个玻璃瓶,分别兑盐水稀释百倍。逐次滴加,在滴到第三份时,坩埚炸掉了。
那画面在姚弛看来是朵美妙的烟花。
成功了。她内心难掩雀跃。她这一年都在寻求攻破结界的武器。为此废寝忘食,日夜炼药,如今终于看到些许曙光。只要攻破结界,她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有希望,攻破结界是有希望的。
由于稀释百倍,爆炸威力减少许多。留在桌面上的黑斑也比地窖那个小不少。姚弛拾起第三个玻璃瓶,手指微微颤抖,就是这东西。她苦苦寻找的关键材料。堪比爱迪生发明电灯泡所用的钨丝。她怀揣着无比震撼的心情捧着玻璃瓶。
对着光欣赏,瓶内血液如红丝绒流转,折射着妖冶光芒。
伟大的化学样品。
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的血,如此彪悍。
瓶身上贴着标签,按道理应该写着名字。
但这张没写,空空如也,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狐狸头。
这是谁?
为什么唯独这张没写名字?
外头响起敲门声。姚弛刚要想起点什么,思路被打断。
笃笃笃——
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姚弛道:“谁啊?”
“是我,”门外传出阿周弱弱的声音,“您脸上有伤,也擦点药吧。”
“你自己擦就行了。”
姚弛正忙着呢,哪有功夫上药。
阿周听出她语气不耐烦,没敢惹她,道:“那好吧。”
脚步声离开,姚弛忽然叫住他:“等会。”
阿周道:“我还没走,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姚弛道:“你进来。”
得到允准后,阿周带着药膏推门而入。冷不防看见姚弛面前一摊碎片,吓得不轻。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左腿挂在门框上,瞠目结舌,“怎怎怎么又炸了?”
姚弛压根没注意阿周,注视着狐狸头。
所有的材料只经过她的手。
标签是她写的,说明狐狸头也是她画的。可是时间一长,她忘记这瓶血是谁的了。
阿周见她神情凝重,心里越发不安:“老板?”
阿周惴惴然,观摩了半天。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把药膏送进来。
姚弛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感觉自己画个狐狸头必定有原因,问阿周:“咱们这谁是狐狸?”
“啊?”阿周没反应过来。
“店里抽过血的,谁是狐妖?”
“狐妖,”阿周莫名其妙,想了想,“容溪吧,就他一个狐妖啊。”
姚弛幡然醒悟,后知后觉。他们店里的确有个狐族少年,给她提供过样品。当时容溪抽完血,说自己没有名字。姚弛随手给画了个狐狸头做标记。半年前,容溪受伤濒死,倒在楚馆门口,被姚弛救下。他无家可归,留在店里干活。容溪这个名字是后来才起的。
所以只有他的血没有写名字。
想通这一层,姚弛脑子转过弯来。这血是从容溪身上抽的。
不过,容溪的法力平平无奇,他的血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阿周看着姚弛眉头紧锁,拿着个玻璃瓶,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今晚地窖爆炸尚未查明原因,老板又举止古怪,忽然问起容溪。阿周思来想去也没搞清楚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容溪只是个跑堂的,从未靠近过地窖。阿周不由问道:“您怎么突然问起容溪?他最近没闯祸,老实得很。”
姚弛对容溪起了很大的兴趣,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阿周道:“店里今晚客人多,他去帮忙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好的研究样品,竟然在她的店里端盘子陪酒。姚弛立即道:“把他叫过来。”
阿周诧异:“现在?”
姚弛道:“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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