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公开处刑的全楼广播一结束,办公室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如同撞见不堪之事的窘迫表情从高管们的脸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婚宴宾客常有的了然于胸的微笑。
“——他今天来替我送文件,然后衣服沾上了咖啡……”魏栩居然还在试图向他们解释,可惜没有人相信他。一位穿着绿色衬衫的女主管笑着说:“魏总别太拼了,早点下班陪陪你先生吧。”
众人随声附和。
我看魏栩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想着赶紧把这页翻篇,便挽起他的胳膊附和道:“对呀老公,你不是晚上要带我吃茄子吗?”
人群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周遭的气氛又变得耐人寻味。我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们,对面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视线。
“我们先走了,打扰打扰——”
“魏总再见。”
“谢谢吴先生的奶茶——”
人群像听到防火警报一样鱼贯而出。没多久,办公室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哦,原来他们想到那里去了。”我后知后觉地一击掌,“他们脑洞还真是大,茄子不是还有圆的吗?”
“不行,我要找他们说清楚。”魏栩黑着脸,一副马上就要追出去的样子。我一把拉住他:“算了算了——”
他还想挣开我:“这怎么能算了?”
“你不是说在外面要顾忌两家的面子吗?这不是正好吗?”
“顾忌面子也不能让你牺牲到这个地步——”
“……”
我松开了他。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魏栩懊恼地低下头。
他是在为我难过?
我刚才是挺憋屈,也的确吃了哑巴亏。可看他为我这么着急上火的样子,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郁闷了。
目前能澄清误解的办法很有限,光靠嘴皮子肯定是没用的。要么公开宣称感情破裂,要么就是离婚。而在合作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现在,这么做显然代价太大。
既然不能改变环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我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了拍魏栩的肩膀:“别生气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会少块肉。”
“我在他们来之前提前跟你说一声就好了。”他还在自责。
“照你这么说,我没在你工作的地方穿戴整齐,主要责任还是在我。”
“不是的——”他想打断我,又被我噎回去了。
“而且你想啊,外人都以为咱俩感情好得不行,那不得招来多少投资商投资咱们的项目啊。赚钱嘛,不寒碜。等钱揣进兜里,别的都是虚的。”
我这番权衡利弊的劝慰终于像是起了点作用。魏栩一脸认真地说一定会努力赚钱,绝不让我白受这次委屈。
好像还是和我的意图有一点点偏差。算了,他不生气就好。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茄子好吃的那家餐厅。我刚一抬脚,后腰“噌”地一抽——
“哎呦……”
我立刻戴上了痛苦面具。
完球了,好像腰真的伤着了。
魏栩看情况不对,想直接带我去医院。我寻思着我还能站能走,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拉着魏栩先回家了。
可惜,茄子还是没吃成。
回到家,我早早地上床睡觉,想用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来抵抗病魔。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发现我的抵抗力早已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我腰疼欲裂,整个人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大意了,我以为书里的剧情都是设定好的。既然原作的吴怀安最后没死,那应该不会得什么治不好的绝症。我想着随便抗一抗说不定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个破系统,生个病还做得这么逼真。
魏栩看我生病急得不行,连忙找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这位姓王的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说:“问题不大,急性腰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王大夫给我开了止疼药,嘱咐了冰敷热敷,还有休息护理的注意事项就回去了。我自己也松了口气,果然书里不会得什么影响剧情的重病。可魏栩却如临大敌。看他那副样子,还以为我的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没事了。你还不去上班?”我看他站在床头不肯走,开始口头赶人。
“我请假了。你康复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太远。”魏栩说。
这句“不会离开我太远”我刚听到还没什么实感,等真正被他照顾了才发现,也多亏他一直守在我跟前,不然我的日常起居不知道得有多麻烦。白天他给我端茶倒水送衣送饭,晚上了帮我整理床铺关灯关窗,起夜的时候还背我去厕所。他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心里却觉得丢人得不行。和他一比,我在他生病时扔下他打游戏的行为仿佛丧尽天良的虐待。
两天过去,我感觉我的腰疼在慢慢好转。可魏栩的黑眼圈却越来越深,精神看着也差了好多。这几天他都不回屋睡觉,就在我的床头支了张躺椅,困了就趴一会,我一醒他立刻就醒了。白天他好像公司的事也没停,除了照顾我,剩下时间就抱着个笔记本电脑不撒手。更别提不久之前他才刚因为头疼请了病假。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不行,我今晚说什么也要赶他去床上睡觉。
我埋伏在被窝里准备伺机行动。等魏栩在床头支好躺椅,我把被子一掀,劈头就说:“你回屋去吧。”
魏栩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好了,晚上可以自己下床。”我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好没好,我看的出来。”他不信。
“我……我身边有人的话睡不踏实,前几天我都没睡好。你……你要是为我着想就回自己屋睡觉。”
魏栩听闻便收起了他的躺椅。我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开。没想到他把躺椅搬去了我视线看不到的房间角落。我呲牙咧嘴地翻了个身,看见他在角落的躺椅上和衣睡下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这么倔。
我张牙舞爪地把魏栩叫起来,拍了拍身边的枕头:“你过来睡吧。”
魏栩好像没听懂,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我气急败坏地说:“你那破椅子有什么好,改天我就把它扔了。”
他像是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静静地走到我身边,然后轻轻地在床边坐下,嘴角带着熟悉的气人弧度。
“你不是说你身边有人睡不着吗?”
“你有完没完?”
他看了看我特意为他留出来的半张床,说了句“打扰了”,然后抬腿躺了上来。
主卧的床买的是最大尺寸,他也刻意地没有躺得离我很近。可身边多了一个大活人的存在感还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敢看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被子的缝隙里传来。
“其实那张椅子躺着挺舒服的。等你腰好了,可以亲自试试。”
“其实被我弹脑门也挺舒服的。等我腰好了,你也可以亲自试试。”我没好气地说。
耳边传来他清脆的笑声。
“要关灯吗?”他问。
“嗯。”
眼前暗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身边的温度给我一种令人怀念的奇妙感觉。可我确实只和他认识了两个月。谁知道呢,也许这种感觉是来自前代吴怀安留在这副身体里的残魂吧。
“睡吧——”
他轻轻地拍着我裹紧的被子,像一个哄宝宝睡觉的新手妈妈。
这句魔咒实在灵验。我的思绪如同被秋风吹起的落叶,轻飘飘地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发现怀里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我一个激灵把脑袋拨愣到一边,这才发现原来是熟睡的魏栩。
乖乖,昨天晚上还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怎么一晚上过去战况如此惨烈。
我像是心虚一样连滚带爬地咬着牙下了床,上厕所吃早饭倒水拿零食一气呵成,平复好心情之后,准备躺回床上重新做一条咸鱼。
魏栩居然还是没醒。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睡懒觉。
糟了,别是又生病了。我摸摸他的脑门,虽然不烫,但是他的眉毛微蹙着,看着像是不太舒服。
我当机立断给王医生打了电话。王医生没多久就到了家里。他给魏栩检查了一遍,说:
“问题不大,有点累着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我送走了王医生,看着在床上昏睡的魏栩内疚不已。他八成是病没好全就硬撑着彻夜照顾我,这才把身体累垮了。他这样对待我,我理应同样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可我自己就是条折了尾巴骨的咸鱼,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力气照顾别人呢?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小说里会有这种剧情吗?两个主角都病了,谁也没办法照顾谁。这也太没有戏剧张力了。正常来说不是一个人生病了,另一个人照顾,然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对了,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我不是主角。
主角是魏栩和……魏涟。
叮咚。楼下的门铃响了。崔阿姨走过来对我说:“五少爷,魏家二少来了。”
“让他进来。”我的表情严肃得像放敌军进城谈判的守城将领。
魏涟一看到凌乱地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魏栩和我,一副没眼看似的扭过了头。
“我哥这是怎么了?”他像是走流程一般毫不走心地问。
“累着了。医生说需要休息。”
“那你呢?”他瞥了我一眼,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闪到腰了。”
“唉……”魏涟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俩能不能节制一点。”
我一口老血喷在了床头。
王医生口头禅:问题不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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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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