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乌青的黑眼圈爬上了魏栩的副驾。
我本来没想在车上睡的。可是在整晚的失眠、平稳的驾驶和安静的音乐三重夹击之下,我还没来得及开始抵抗就眼一闭昏睡过去。
睡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问魏栩我们这是去哪儿。结果因为太困,还没问出口我就又睡着了。
算了,他总不会把我拐到偏僻的地方偷偷卖了吧。
等我醒来一睁眼,我惊呆了。
我来形容一下,周围是这样的——
荒郊野岭,荒草丛生,荒无人烟,埋尸佳地。
我的后背打了个寒战。
也许是魏栩捕捉到了我疑惑的神情,他连忙向我解释:“前面就是咱们要去的采摘庄园了。现在季节到了,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我倒是没想到,魏栩选择的约会地点竟然是采摘庄园。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我以为会喜欢那种灯红酒绿的所谓“高级”的场所。
我还从来没去采摘过呢。想到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我有点来劲了。可魏栩却说:“要是你不喜欢,我们现在回去也可以。”
又来了。
他真的很喜欢提前给自己铺好退路。
我刚睡醒,脑子还没学会转弯。我张口就呛了一句:
“你怎么总爱预设我不喜欢。我没说出口的事,你能不能当不知道。”
“……”
他被我呛得脸色都变了。唉,我也真是的。我不是来还债的吗?怎么这越还欠的越多呢?
“对不起——”他竟然当场跟我道歉,“我不该这样说。下次我一定先问你的意见。”
“不不不,是我不好。”我赶紧借坡下驴,“我还没睡醒,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是你的错。”
“没有没有,是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挑剔。”
“……我明白。”
他真的明白吗?
我斜眼看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我俩相视一笑,这事算是翻篇了。
呼,好险。还好这次没有加分。
我们开开心心地来到采摘庄园。没想到这庄园里面修的还挺大,项目也挺丰富。我们一起去摘了苹果葡萄、玉米番茄,还拔了萝卜,刨了花生,捞了大鲤鱼。我也是尝过才知道,刚从树上薅下来的苹果,那味道——商店里买的根本不能比。
我玩得贼开心,魏栩看着也挺乐呵。就是这环境根本没什么约会的气氛。感觉我俩不是来约会的,是两个小朋友来秋游的。
这样也挺好。把他当兄弟相处也挺愉快的。以后离了婚,我们或许还能做朋友。
等到太阳西斜,我还意犹未尽。魏栩说:“今晚在这里过夜吗?这里的晚餐有烤羊腿和烤鱼,据说评价还不错。”
今天是周六。在这里留一晚,明天回去的话,也不耽误魏栩周一上班。
我正在想着这些,就听见魏栩很突兀地小声说:“我定了两间房。不会……打扰你休息……”
不行,我见不得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它像是在控诉我的无情。我连忙一口答应。
“好啊。我挺喜欢吃烤鱼的,正好尝尝这里做的好不好吃。”
魏栩订的房间是一个单独围出来的小院子。晚餐就在院子里进行,只有我们两个人。
石头做的桌子上铺满了一道道新鲜蔬果做成的农家菜。当然,还少不了魏栩说的烤羊腿和烤鱼。
我迫不及待地尝了尝烤鱼——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烤鱼是真的好吃。
不知道是因为鱼新鲜,还是料放的足,一口咬下去给我香迷糊了。
看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魏栩笑着说:“慢点吃,小心刺。”
我们没多久就解决了满桌可口的菜肴。我拍拍肚皮往椅子上一靠——舒坦,痛快,安逸得很。
魏栩把房间钥匙给了我。我们的住处是一栋两层小楼。现在睡觉有点早,我就在里面四处逛了逛。
小楼的楼顶是可以上去的,有安全护栏。我顺势爬上了楼顶——嚯,风景真不错。
脚下一片漆黑,只有些许微弱的灯光,但头顶却像镶了碎水晶的天鹅绒毯。一轮圆月就挂在这绒毯一样的夜空之上,洒落着脉脉的月晖。
这么美的景色,我是不是也该叫魏栩来看看。我刚想下去叫他,天台的门就有了动静。
“这边夜里凉,你要不要披上毯子——”
魏栩还真抱了床毯子爬上屋顶。我的确有点冷,接过毯子把自己裹了一圈。然后我看看他身上那件薄衬衫,问:“你怎么没给自己也弄一条?”
“我皮厚,不冷。”
什么怪理由。我哑然失笑。
“这里星星挺多的。”我说。
“嗯,今天比较晴,我们运气很好。”
对话停止在了这一刻。因为月色太迷人,我们抬着头,都忘记了要继续下去。
耳边的秋蝉奋力地嘶叫着,像是在进行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想了想,我好像确实运气很好。
我没有在那场车祸中失去生命。我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有钱人家的少爷,衣食无忧。
因为我还活着,所以可以像这样享受美食,欣赏夜空,感受生命中的美好。
幸好我还活着。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魏栩突然这样问我。
是因为景色太美,所以他也和我一样,开始思考人生了吗?
“就……该干嘛干嘛呗。”我没多想。
“……”
他没有对我的答案发表意见。
“平时过好每一天,死了不后悔,不是也挺好的。”我又补充了一句。
不后悔。魏栩听到这个字眼,有点寂寞地笑了。
“可能我后悔的事有点多,遗憾也挺多的。”他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希望能在最后一天,有机会弥补它。”
遗憾——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弥补的遗憾,会是什么呢?
会和我有关吗?
咳咳,我是不是脸有点大。
就算他真的爱我爱到不行,我也不至于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吧。
想着开导开导他,我故作轻松地说:“嗨,有时候吧,就是没得到才会觉得遗憾。你要是真握在手里每天看着,说不定没多久就腻了、不想要了。回头想想,还不如一直遗憾着。”
我口沫横飞地喷完这段长篇大论,就看魏栩的表情越来越难以形容。糟了,人家文化人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一下,我搁这整什么下头毒鸡汤呢。
“是吗——”他看向我,目光里像是有星星坠入他的眼底。
“目前我还没有这种感觉。”
我呆住了。
卧槽,他真是说我啊?
我又仔细想了想——我应该没会错意吧。
我突然有点心慌。
这份真挚又沉重的感情,我真的有权利挥霍它吗?
而且,这份感情本来就不是给我的。
如果是那个爱他的吴怀安站在这里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感到遗憾。
可惜我不是那个吴怀安,我无法像他那样去爱他。
我想对他说:“算了吧,我不值得你这么惦记。”可我开不了口。
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我现在扮演的是他失忆的恋人。把他推开的人不应该是我。
我回望着这个在错误的人身上乞求爱情的可怜人,无法对他做出任何承诺。
不过没事的,魏栩。
不久之后,会有人来弥补你的遗憾。
你会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然后按时退场,仅此而已。
第二天上午,我们准备启程返回。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等到临退房了,魏栩对我说:“离开之前,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对了,我们这次出门是来给我找回忆的。昨天我疯玩了一天,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怎么,现在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我如临大敌。既要不露馅,又不能给他太大希望,还不能让他太伤心。我怎么这么难……
我们离开了采摘庄园。魏栩开着车在山路上左拐右绕,最后在半山腰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停了车。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下车,徒步走了大概有五分钟。魏栩探着头观察四周,然后在一片小树林旁边停下脚步。
他数着步子走了几步,然后指着面前的一颗柏树说:
“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十七岁那年一起种下的树。”
我好像听见了他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懂。
不是,你说几岁?
“你和我,还有另外两名同学,我们四个人一起种的这棵树,在集体植树活动上——”
十七岁,八年了。八年前的事他记得这么清楚。
我以为,他要帮我找回忆,是从半年前开始找。我要还欠他的情债,也是从半年前开始还。我要是从十七岁就开始招惹他,那我还还个嘚儿的情债,我直接跟他过得了。
我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便硬着头皮问他:“你怎么知道是这棵树,上面又没有牌子。”
他别是路边随便指着一棵树胡编的。
他往我背后指了指,我回头一看,“这棵树正对着路边的电线杆,我一直记得。”
完了,没救了,我是不是该认命了。
我依稀记得我那位狐朋狗友鲁大敬,说我高中的时候还给魏栩起难听的外号。就这都能让他惦记那么多年?
“我……高中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是个烂人,正好劝他擦亮眼睛。
“你很开朗,很热情。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你——”
我听得心惊肉跳。你可别说你也喜欢我。
“我也——把你当很好的朋友。”
他说的是好朋友吧,我没听错吧?
我还没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是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和他高中的时候只是朋友。我欠他的情债只有六个月的份。还六个月份的情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小意思,洒洒水罢了。还完了我就解脱了,自由了,和他毫无瓜葛了。
感谢上天保佑,没往死里整我。
系统,我谢谢你全家。
回家的路上我就感觉魏栩有点不对劲。我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毕竟我出来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想起来。我还提议换我来开车,被他拒绝了。第二天一早,他果然病了。偏头痛,连床都没起来。估计是之前在天台受了凉。我替他请了假,他还试图在家里办公。我向程助理确认了工作进度之后,收走了他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还把台式机的显示屏电线拔掉藏了起来。
“你今天就给我躺着睡觉,别的什么都不许做!”
我凶巴巴的态度好像完全没有震慑到他。怎么感觉他在答应我的时候,嘴角憋着笑?
料理好这位病人,我关上了他卧室的门,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时候,大门的门铃响了。
一大清早的,会是谁呢?
我打开门口的可视电话,里面传来访客的声音:
“怀安哥,我是魏涟。听说我哥请了病假没来公司。我顺路过来看看。”
魏涟。
我日。
魏涟在我家门口。
我这位命中注定的情敌,现在正在我家门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早晚会见到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悄无声息。
好吃的烤鱼真的好吃(我搁这搁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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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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