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啊?”
“叫谭什么吧?我记得是高三十一班的,上次才在公告栏张贴了情书。”
“咦,好恶心,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对着孟学长死缠烂打,他那张脸我都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谭桢的脑子在疯狂旋转,像停不下来的陀螺,耳边的声音时远时近,他听不清楚,只觉得太吵了,像在菜市场,叽叽喳喳的,头疼得越发厉害。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脑袋,艰难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周围。
眼睛遇见强光,他眼睛一眯,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的场景十分陌生,陌生到谭桢以为自己睡一觉起来穿越了。
这里虽然不是他料想的菜市场,却也堪比菜市场。
很多人。谭桢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而他站在一个以鲜花围绕在一起的爱心圈里。
这么大的阵仗,让原本有轻微社恐的谭桢感到心慌,他忙不迭地垂下脑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捧玫瑰,鲜艳的,芬芳的,玫瑰刺鼻的香扑面而来,他好像置身一片梦境中。
对,梦境。
那一切都有解释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做梦,谭桢清晰得记得自己刚刚睡下。
只有做梦才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隔着厚重的镜片,轻轻地眨了眨眼,缓解眼球传递出来的艰涩。
眼睛舒服很多,谭桢抬起眸子,才开始正视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他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少年,比他高一个脑袋左右的样子,模样他意外地看不清楚,像是蒙了一层白纱,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谭桢皱起眉,正想凑近一点看,突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他吃惊地低着头,瞳孔一缩,发现自己好似漂浮在空中。
这四周没人看见他,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中间两人的身上。
谭桢有些僵硬地动动自己的脑袋,定定地转头,看见自己刚刚站的位置站着一个人,他这次倒是看清楚的模样。
——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手里捧着着他刚刚捧着的鲜花,戴着厚重的眼镜,头发长到耳后,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指不停地摩擦着捧花的塑料封,—张掩盖在毛躁头发中的脸涨得通红。
谭桢刚刚还是当事人,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旁观者,有些惊奇。
但一瞬后又觉得很正常,他现在在做梦,梦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这里应该是告白现场,谭桢觉得奇怪,印象中他并没有经历过,怎么会梦见这么真实的场景?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就开始漫无目的地飘摇,仿佛灵魂在摇曳。
他的身体跟着风摇动,离那位看不清脸的少年更近一点,依然是一层白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谭桢试探地伸出手指,想碰碰他,看看是不是实体。
突然一下子,那人的脑袋好像扭动看了过来,谭桢被吓一跳,忙不迭地收回手。
紧接着,那人又重新扭了回去,声音温淡疏离:“谭同学,有事吗?”
他在对那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少年说话,也就是这个梦境里姓谭的人。
谭桢脑子蒙蒙的,险些以为他在和他对话。
转而发现这人并没有看见他,他才呼出一口气,身体又开始飘荡。
他的身体慢吞吞地飘在人群里,听着看不清的甲乙丙丁神神叨叨地说着。
“谭桢长得真丑,孟学长怎么会看得上他。”
“下课后找人揍他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孟学长真可怜,要是我被这样的人缠上,不得被烦死。”
谭桢?
是在说他吗?还是重名了?
谭桢飘荡着,轻轻地皱起眉头,有些义愤填膺,就算不是在说他,也不应该校园暴力!
还好只是在梦里。
不过这些台词,谭桢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的。
他一时没想起来,灵魂接着游荡,飘着飘着离开人群,一发不可收拾地飘向学校门口。
谭桢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先别走啊,他还想看看告白现场呢。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但身体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慢悠悠地飘去,目的地是学校门口的小卖部。
小卖部里蹲着两人,还是看不清人脸,只听得清声音。
“原哥,那谭桢又不知天高地厚地纠缠孟逢青,你真不去帮忙?”
被叫原哥的人叼着雪糕,拍拍手站起身:“怎么不帮?这么好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我们得卡点去。”
原哥:“得让谭桢把他恶心够了,我这时候从天而降,他不得对我感激涕零。”
小跟班:“原哥英明!”
谭桢飘在旁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越发觉得这些台词眼熟。
是眼熟,不是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六月的太阳炙热,晒得谭桢晕头转向,他忍不住抬头直视,纳闷这太阳光也太真实了,怎么在梦里也这么热。
“到时候孟逢青一定对原哥感恩戴德,你再以恩相邀,这美人不就手到擒来吗?”
小跟班多嘴地揣测着这位原哥的意思,而谭桢这时被晒得眼花缭乱,脑子嗡嗡地响,感觉梦境有瞬间天翻地覆。
他呆愣在原地,脑子炸开,一道白光闪现。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孟逢青的名字逐渐在他脑子里清晰过来,这不是他上周才看过的小说主角受的名字吗?
这梦里的剧情台词也和小说里的台词逐渐重合。
谭桢恍然大悟,总算知道怎么会做这个过于离谱的梦了。
敢情是因为看了小说,梦见小说剧情了。
印象中小说主角受孟逢青是个菟丝花万人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堪比史上最生逼的玛丽苏小说,蝉联榜单。可惜到最后也没选出最终CP。
作者推托说每个CP都很好,选不出来,想给读者留悬念,也不想毁了大家买股的CP。
冠冕堂皇的理由,惹起众怒。
谭桢无聊时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个和他相同名字的炮灰配角,可惜出场不到两分钟就被喜欢主角的配角给整老惨,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自杀死了,令人唏嘘。
这简直脑残粉行为,谭桢看不懂,谭桢不明白,谭桢看一半就把书给关了。
这书总的来说,谭桢并不太喜欢,所以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本书的剧情。
他正飘在空中思索着,还没想个明白,身体突然被什么猛地一拽,眼前事物急速倒退,紧接着视线里一黑。
下一秒,谭桢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刚刚的起始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掌心一片湿热,他的手指掐在掌心,疼得让他发抖。
然后,他的嘴巴开始动了。
谭桢睁大眼睛,这人姓谭,那他是否就是书里的炮灰谭桢?
有个预感在脑子里闪过,这个预感来势汹汹,他动动嘴巴,想闭上嘴,但嘴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
他听见自己开口:“孟.....孟逢青.....我......我……”
他的身体十分紧张局促,手指抽筋似的,麻痹得没有知觉。
谭桢被传染得也十分紧张,这份紧张更多是惊恐,因为他这次看清楚了梦里的所有人的面孔。
真实感像是羽毛触碰到他的肌肤,激起他一片片的颤栗,隐藏在长袖中的鸡皮疙瘩突起。
这个梦太真实了,谭桢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
眼看着这具身体好似在心中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而那股危机感再次笼罩着他,明明这只是—场梦,梦里的—切都和他无关,但强烈的求生欲令他迫切地想掌控这具身体,想开口说话,想阻止接下来发生的。
在剧情里,炮灰谭桢告白后,孟逢青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拒绝他,便接下他的捧花,回去后在社交软件上温声细语地拒绝了他。
这样好的人让炮灰谭桢更喜欢,他请假回家后调整心态准备再接再厉,却没想到第二天在上学路上被人抓着打了一顿,又因为孟逢青接受了他的花,追求者将视频发到网上致使他遭受网暴。
一大早在校门口被人泼冷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狼狈不堪地到学校,又遭到众人嘲笑。更是在走廊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羞愤交加,落荒而逃。
接下来两天又因为成绩下降跌入谷底,遭到老师的重斥,闷闷不乐,加上同学异样目光,回去后鼓起勇气约孟逢青遭拒,心情低落。
后便自杀在家中。
谭桢想到这样的结局,就感到后怕,即便这是梦,是梦他也看不得梦里的谭桢就这样死去。
或许,只要他不说出这句告白,就还有救。
谭桢想阻止他开口,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只听见怯懦的声音再次响起:“孟....孟逢青,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别说别说!快住嘴!你别说出!
谭桢急急忙忙地想阻止,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突然一身轻,好像有什么抽离了。
他再次张嘴,忽然感觉到嘴巴受他控住了,气音在喉咙发出,就要脱口而出时被他猛地急转弯。
他急急忙忙:“——儿子!”
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站在他对面的孟逢青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丝错愕。
少年低垂下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目光落在谭桢身上,带上一丝打量。
谭桢紧张地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捏捏冒着冷汗的手心,低着头,不敢抬头,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孟同学,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如果可以,谭桢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真诚地向孟逢青鞠躬:“实在抱歉,给孟同学带来了困扰。”
周围的人如梦初醒,嘴巴张大,一脸惊诧。
谭桢能听见离他最近的同学嘀咕:“谭桢是疯了吗?”
而站在对面的孟逢青似乎反应过来,他眼睛微弯,温柔友善道:“没事。”
少年身子颀长,往前一步便把谭桢的影子牢牢罩住。
谭桢有些游离地想,果然是他做的梦,毕竟作为一个主角受,身高这么高,合理吗?
紧接着,一只宽大的掌心落在他的脑袋,少年嘴角轻勾,唇角浅浅梨涡。
他揉了揉谭桢的脑袋,指腹擦过他的发丝,染上温度,轻声道:“但下次不要搞这种恶作剧了,这样不好。”
谭桢僵硬着身体,手脚发麻,迟钝地点点头。
他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睛,厚重的眼镜压在他的鼻梁上,显得整个人阴郁颓废。
孟逢青微微弯腰凑近,这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放大,谭桢能看清他细长茂密的睫毛,像翩跹蝴蝶。
孟逢青似乎只是看一眼他胸前的名字,唇齿一启一阖:“谭、桢。”
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仿佛是缱绻裹挟了几圈,好听得令人面红耳赤。
难怪是万人迷属性。
孟逢青:“我记住你了谭同学,下次不要再被我抓住哦。”
他实在好脾气,换做别人被这样捉弄,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谭桢不太习惯这样的靠近,耳尖和脸颊制不住地发烫。
他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手指无意识地搓搓自己的耳尖,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抿着唇:“谢谢孟同学,我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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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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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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