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大齐都城
天空清新透亮,空中隐隐还点缀着白云,这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邺城的冬天,即使阳光明媚也寒冷刺骨。
路边的尘土飞扬而起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整条街道显得泥泞不堪。老农背着木柴紧紧贴着墙根,满是老茧的手上拢了拢身上已经结团破烂的柳絮短麻上衣,衣衫褴褛露出里面泛红干裂的皮肤,只见他抖了抖身子,木柴上的雪随之抖落,整理好一切老农才清了清嗓子高喊道。
“柴火,卖柴咧!”
哒哒哒…远远便能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有后面车架发出的沉闷声,声音急促,速度极快,行人纷纷靠边让路。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胆敢于城内纵马而行?”自崇熙帝登基便下令任何人不得于城内纵马而行,前年的时候还因此处死一位大臣哩。
那人刚说完,便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了一把,抬头望去,只见身披黑甲的铁卫与他擦身而过。高头大马,足足比他高出大半截身子,此时正居高临下看向他,目光冰冷地瘆人,老农本就半佝的身子又低下去两分,抖如筛糠。
黑甲卫后面是一架由四匹通身乌黑的乌骓骏马拉着的紫檀车架,两旁皆有身着黑色劲装的随从,腰间佩刀,杀气腾腾。车后面是两队手握寒兵利器的披甲侍卫。一瞧便知道是勋贵出行,声势浩大,前拥后驱。前面开路的旗帜上是用金钱绣着硕大的“萧”字,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是这暗沉街道中唯一的鲜活。
这…这是永安侯府的车架!那人瞬间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要知道自从崇熙帝登基以来,朝廷隐隐化作两派,一派是以永安侯府萧氏为首的勋贵武将,一派是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世家大族,一文一武把持朝政,崇熙帝于朝中处处受到掣肘,被萧王二族架空。
一旁的清流出身的人见状,直接于暗中啐了一口,暗骂果然是蛮荒之地出来的贱民,一朝得势便如此横行霸道。
马车内那人身着紫色直裰朝服,外披一件墨色暗纹狐皮大氅,长得丰神俊朗,眉眼凌厉,此时正阖目养神,手里缓缓捻动着一串佛珠,此人正是永安侯府世子—萧翎,在马车经过一处小胡同时转动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明段!”清冷的声音就好似九天之上的玄月,寒冷刺骨,没有任何杂欲,只有刺骨的杀意。
明段拱手领命,眼尾轻轻扫过刚才人影离开的方向,抬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转身便向其追去。马车后两名黑衣男子训练有素,直接抽出腰间佩剑,运用轻功以极快的速度跟上明段。
哒哒哒…马车继续平稳地向前跑去,只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下一道车辙,而后又慢慢消散在路人的脚下。
车辙消失,路又回到原来泥泞的样子。
前线刚刚传来消息,陛下率军攻破淮南郡,俘敌三万,并且拒绝了南陈国的和谈,大有一举灭陈的架势。
现在朝野上下动荡不安,崇熙帝于朝野上树立威望是萧、王两族不想看到的,不过琅琊王氏可没有萧氏的底气,能稳如泰山地任由闹剧继续。
毕竟当年是琅琊王氏在萧家头上扣上一个又一个屎盆子,才断了萧家名正言顺的登基路,扶持崇熙帝登基,不然如今这天下应该姓萧才对。
大约是见萧家毫无动作,着急了!
当年崇熙帝急于在朝中站稳脚跟,萧家想要摆脱乱臣贼子的名头,王家想要在新朝立威,三方不约而同地联手合作各取所需,崇熙帝几乎将整个朝廷一分为二彻底交给萧、王两族,才换来这次领兵出征的机会。
崇熙帝如今正在大获全胜的劲头上,想要乘胜追击一举开疆扩土万古留名,偏偏这不是琅琊王氏想看的。
傀儡就要有傀儡的样子。
短短几天,明段已经记不清到底处理了多少个打着崇熙帝名号来刺杀的死士。
那群软蛋别的本事没有,旁门左道却是精通,明段握紧手中的软剑,于心中唾骂那些所谓的文人风骨,手下招式愈发狠辣,不须片刻便将那人控制住,手法老练地直接卸了那人的下巴,将人扔进暗狱。
“这个月第几个了?”柳清是萧翎的亲卫之一,抬脚踹了踹地上被绑成粽子的死士,见其还活着不免起了两分兴致,“可以啊明段,这次都抓到活口了!”要知道这段时间明段送了多少具尸首让他处理,不是明段失手弄死的就是自尽而亡的。
不等明段答话,柳清直接一把抓起地上的人转身进去,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明段静静地等在原地,审讯结果一到手便立马回去复命,等他回到马车旁边时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已经快要消散不见的血腥味。他眸光一暗,周身的肃杀之气又重了几分。
萧翎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只淡淡地靠在那里,长顺光滑的墨发由一根碧绿簪子高高束起,姿态娴雅,贵气逼人。
“主子,这次是皇帝的人”明段冷声道。柳清精通审讯,很快就能问出来,闻言萧翎终于起了两分兴趣抬眸向外看去,一双本应温柔似水的桃花眼,此时却黑如深潭,不见丝毫情感,他连接过看一眼的**都没有,只淡淡地吩咐道。
“狗急跳墙?”萧翎漫不屑地嗤笑一声,“处理掉吧!”
信纸于车窗处缓缓飘下,侍从弯腰捡起领命而去,萧翎收回目光掩饰住眼底的暗芒,继续闭目养神,手里又慢慢转动起佛珠,半晌后修长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指慢慢收紧,捏紧手里的佛珠,手背处青筋乍现。
那黑色佛珠上隐隐泛着暗黑色的光泽,隐约像勾勒出一幅奇怪的画作,像是一张鬼脸亦像是莲花的图案。
此时永安侯府内,丫鬟婆子正急匆匆地端着一盆盆血水向外走去,虽步履匆忙却不显慌乱,一切都是训练有素的井然有序。老夫人谢氏端坐在前厅,目光里满是担忧与后怕,还有压抑不住的怒意。
一声声惨叫声,听得老夫人头皮发麻,她不敢想若是栀娘出事了她该如何?
产房内正是她视若亲女般养大的外甥女许言栀,当初阿姊亲手将栀娘亲手交给她,要她好好照看栀娘,难道现在她连栀娘都护不住了吗?
老夫人坐立不安,手里的佛珠一刻没有停下过,在心底默念佛经,祈求上天垂怜,怜惜她孤寡只有一个栀娘。
老夫人身后站着的是永安侯府的三房当家夫人,分别是二夫人杨氏、三夫人李氏与四夫人郑氏,三人俱是皱着眉头候在门口,面色隐隐有些难看,总归顾忌老太太的面子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就是了。
即使大房是嫡长一脉,也断断没有妾室生产,让侯府诸位当家夫人亲自等在门外的道理。
可谁让人家是老夫人的心尖尖呢,现在又受惊早产,连老夫人都亲自来坐镇,难不成她们这些做新妇的还能装作不知此事?况且还出了那档子事。
思及今日之事二夫人杨氏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拼命压抑住心底渐生的欢喜。许姨娘这胎怀的可是大房的头一个孩子,现今早产,指不定孩子就出了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许氏可是被大夫人王氏故意绊倒才早产的。
话说这永安侯萧子川如今存活在世的有四子三女,其中男嗣二嫡二庶,女嗣俱为庶出。这侯府的嫡出便是大房与三房,而二房与四房则是庶出。
庶出子弟在侯府内素来不受重视,若不是前些年世子在外征战无暇顾及房内诸事,侯府长孙怎么也不会从他们二房里出来。
侯府的长孙出自庶出二房,连带着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大房许姨娘竟然有了身孕,即使这胎只是大房的一个庶子,杨氏也要捏着鼻子承认其身份的尊贵,必然是稳稳地压在她庭哥儿头上。可偏偏这个节骨眼许氏早产了,这如何能让她不欢喜呢。
许言栀当初可是被老夫人视若亲女,与世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当初差点嫁于世子为妻。这孩子一旦平安降生侯府里哪还有他们二房的地位,老夫人也不会放任老侯爷继续看重庭哥儿!
人一旦享受过身处高位的滋味有哪里愿意再回到尘埃里呢。
杨氏,出身五品官之家,当年杨父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劳,又投靠在崇熙帝门下,否则凭她的出身是无论如何也勾不上永安侯府门楣的。
不论杨府现在如何显贵,但杨氏自幼受的教养确实是五品破落户的教养,在这深宅大院内倒也显得杨氏有几分天真灵动。许是萧二爷自小看多了阴谋诡计,对这不谙世事,心机表浅的杨氏甚为喜爱,夫妻间倒也和睦。
毕竟当年这门婚事也算是他自己求来的。
三夫人李氏无所谓,反正只是个孩子,她已经生下萧三爷嫡子,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对她都没有影响。四夫人郑氏年前才嫁进侯府,一心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至于府上诸事一贯不过多询问。
再说管家权老夫人虽早已经交给大夫人王氏,但也没人有胆子动手。没看见王氏已管家数年,可还时不时被老夫人喊去立规矩,晨昏定省日日不落。
谁不知道老夫人是站在许姨娘那一头的!
当年许姨娘的嫁衣都绣好了,最后却被王氏摘了桃子,当时老夫人撕了王氏的心都有,数年都不曾对王氏有一个好脸,这几年王氏看似手里握着管家权,实则处处受老夫人掣肘,晨昏定省侍奉汤药那都是家常便饭。
杨氏没有胆子动手脚,只能在心里祈祷众仙家庇佑,让许言栀生下女娘,万万不可生下小郎君!纵使是个郎君,也要让他比不上庭哥儿聪慧,比不得庭哥儿讨喜…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面带喜色从院外进来,身上穿的浅碧色小袄,用银线绣着蝴蝶穿花纹样,发间簪着点翠双蝶簪,边上还有几朵简单的浅色绢花,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身前,高兴地高声恭贺道,“奴才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大喜,我家夫人有喜了!”
丫鬟惊喜高亢的声音吓了杨氏一跳,定睛仔细一瞧,这不是大夫人王氏的陪嫁丫鬟绿腰吗,随后又被这丫鬟的话给吓了一跳。
王氏有孕?!!!
什么王氏有孕了!!!!
大房马上就要有一个嫡子了!
那她的庭哥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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