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船头透气,衣袂飞扬仿佛随时可随风化去。
何玉衡走上前虚虚环抱住我,我有些意外他的失礼举动,仰头却看见他眸底深处的惶恐不安和极轻一丝自厌。
我没有挣扎,“我曾听过一句话,除了疾病以外,世间所有痛苦都是由自己的价值观带来的,”
他顿住,我继续输出,“所以善者常自责,恶者无反思。”
“阿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穆将军深陷囹圄不是你的错,恰恰相反你保住了他的性命;
科举制无法继续推进不是你的错,只是它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有些超前了一些,但终究是大势所趋;
我要嫁给你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
我回头,只看见船头另一角谢景行脚步极轻极快离开的背影。哦豁,不会玩脱了吧,我心想。
何玉衡身体微微颤抖,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满面泪痕,神情似挣扎似疯癫似悲哀似无助。
不得不说,我心软了,“所以,阿衡,任何时候,请毫不犹豫救自己于暗夜斑驳中。”
…
但是,我没想到,他哭完会像换了一个人啊!!!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抵在我脖子上,声音冷漠全是戾气,“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努力克制住身体惊慌的本能反应,平静安抚,“一开始就知道。原本太子妃每日会派咕咕悄悄往我窗台上放野草野花,自那日起就没有了。”
“所以一直不拒绝我?真聪明啊时屿郡主!可惜是为了那群蝼蚁!”
从他黏腻起伏跌宕的语气中我甚至可以脑补出一个五官狰狞扭曲的疯子。
我气愤,“你一直邀请我果然是在钓鱼是吧?!如果我拒绝了会怎么样?”
他手中的刀微微放松,快乐道,“会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郁闷,我无语,我微笑,“你又不是真的想当皇帝。”
他癫狂,仿佛被戳到痛点,他丢下刀强硬把我脸掰过来与他面对面,
“何家所有人都希望我称帝。我一直是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少主,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
又低声喃喃,“可是一想到余生都要当他们敲骨剥髓谋取利益的工具,我看这世间真是没意思极了。”
他随意把虎符搁在我手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快乐起来,“我听说你最近在造金屋,里面放的都是谢景行那厮钟爱的东西,
院门只许从外面打开,怎么?想把他关起来为所欲为?
这个或可帮你。那日你在祖宅看中的也一并给你送过去。”他朝我挤眉弄眼,仪态全无。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不可置信。
“额。我装的。看你顺眼,在你身边呆着轻松。”他讪讪道,
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我演你,你也演我,扯平了!”,
又拉了拉我衣袖,神色突然阴沉,“废了我那么多棋子,再气谢景行几天!你不演也得演!”
我手里有虎符。我心里很疲惫,但是我不说。微笑点头表示配合。
…
我沉吟许久,“散尽世家权势,你舍得?”
他微微正色,依稀是当时初见模样,“原本不舍得”,
又无奈一笑,“但如果屿屿都觉得他们该死,那他们定是真该死了。”
“我会让一部分人品清白勤勉好学的族中年轻子弟带着何家历年古籍手抄本迁往岭南,也算是留了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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