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恒。”
助理从后视镜看向白肃,嗯了声。
从许氏集团大楼回来,车内只有他们,应恒也没说一句话。前方就是摄日科技大楼,车子仍未停下,正默默跟在苏施映的白色奔驰后面。
苏虞拒绝了他的拥抱,送上了句:他该找个人嫁了。
白肃随意笑笑,目送苏虞离开,比她先注意到大门处的墨镜女人,他心脏便往下坠了又坠。
白肃及时在车上给苏虞打去电话,两人这才错开。
上一世的苏施映,孤身莽撞出许氏的初创资金,新苏氏快速冒尖抢占市场,苏虞同样发轫,似乎能让苏氏珠宝重现辉煌……
但“好在”,苏虞突然坠崖自杀,巨鲸坠落。掩藏在海底的河蟹鱼虾纷纷上涌,为了独占这份大礼而鹬蚌相争,苏施映便完成了她的三年之约。
苏虞坠崖消息传来时,白肃与她失联四个月有余。
“你以前真的没在保密局工作过吗?”商务车平稳运行着,白肃盯着手机随意道。
追踪系统上,他们与白车相隔三公里,前车正往若北城南方向行驶,那里有穆青霜两口子打工赚钱的建筑工地。
白肃把玩手上戒指:“你在我身边当助理也三年多了,苏氏的事情基本都是你去办的,你竟然从没好奇问过我。”
“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参加电话会议,现在要去尾随我的‘姐姐’。”
“您想让我问吗?”
“那倒也不是。”
应恒微微笑了笑,像是被设计成抿唇造型的布偶娃娃,嘴角线头被挑开,才往上稍稍抬了抬。
“白总放心,您最好也别让我知道,我的‘妻子儿女’还在家里等着我。”
白肃短短气笑出声,手机在耳边终于接通。
“喂,小肃。”男声浑浊,从嘴角挤出来了三个字,一听就是噙着烟说的,“来,碰,三筒!”
白肃本还分不清是他在工地还是牌局,现在明了了。
“我说过了,你们的手机不能关机。”
应恒再透过后视镜看过去,白肃已一身冷气,黑发背头更衬他眉眼里的狠戾,今天白肃的问题让他视线多留了一秒,他便在镜中生生受了一记冷刀。
他回眸,如往常一样,绝不好奇电话那头是什么人。
“啪啊——”
男人不耐地从嘴里喷出唾沫,手掌在脸前挥了挥。
旁边的瘪三牌友看不惯他又接到有钱儿子的电话,往他脸上吐烟。
男人轻轻撂下手机,捂住听筒大骂牌友脏话。
那头满是脏乱,白肃习惯了。
“儿子!”他硬气地大声一喊,屋内静了静,“啥事打电话啊?”
“……穆青霜在哪?”
“她?”男人坐直张望,地下室白雾缭绕,他囫囵看了眼,道:“也在这打牌啊。”
“让她手机开机。”白肃厉声,“一分钟内。”
男人起身踢凳子,磕碰嘈杂声里混进去一声轻啧,拖拖拉拉地走过去一看,哪里有什么短发女人,只不过是别人衣服上的印花,他认错了……
“诶,霜。手机赶紧开机,你儿子找你!”男人作势喊喊,“妈呀,没电了,你说说这……”
“儿子先挂了,我牌局打一半,记得给我们打钱啊。”说完男人挂断,低着头,拖拉着军绿棉鞋回去,撞上刚从厕所出来,叼着根烟的穆青霜。
“干嘛,什么眼神看我?”
穆青霜年过五十,身材早早脱了形,烫卷短发的发尾焦枯无色,不过还能看出,她最引以为傲的面庞仍旧和当红影星苏施映一样,娇媚怜人。
“白肃找你啊!手机关机…你完了!”
男人摆摆手,独剩那女人慌忙逃窜去了……
赶了一上午车的苏虞,终于被苏锵廷抓回手里。
“你说你急着跑回来干什么……”
苏锵廷在苏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烹茶,御龙茶桌一角摆了一套礼盒,上面存有标签:“紫砂茶具,苏虞收”。
许旬竟就走了,送她到这后没多寒暄便离开了。
苏虞实则也料到了,许旬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会应下这场联姻也一定是看在苏盈刚离世的份上,他知道母亲突然离去的痛楚……
苏虞抿唇,她说不出“为了一个男人”这种话。
“坐没坐样!”苏锵廷怒吼,“低着头做什么,果然还是文嘉临养出来的孩子,我还以为你长大了!”
苏虞慢慢抬头,眼圈晕了红,没哭。皱紧的眉头宣泄着对他的不满,嘴却紧紧闭着,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后悔去找许旬,她应该直接去拿护照行李。
苏锵廷手中热茶倒在茶宠上,红棕陶制貔貅安然趴在桌上,苏虞低眸盯着那盏茶水,苏锵廷随时可能泼向她。
“别坐我对面,站起来。”
苏锵廷拿壶嘴指指一旁空地,见苏虞犹豫无动作,又吼了声。苏虞指尖颤抖着,等她回过神,已经安然站在那了。
文嘉临对她从来只是溺爱,苏虞的骄纵傲气没被谁管教过。她心思活玩心重,母亲曾经批评过她,但她能像今早一样从若北逃脱到世界各地,苏盈便没再理会她了。
母亲一走,家长这个角色,便能特指某个人了。
“跪下吧。”茶宠被淋的水润光滑,苏锵廷微微抬眸,“道个歉,我就当没这事。”
入职半月,苏虞表现不错,苏锵廷还算满意。拖着耄耋之年的身体,从若北飞到南里,想着带她去乡村茶山度假两天,见见客户。
没想到她心思又活起来了。
苏虞苦笑出声,“我凭什么道歉?外公从来不喜欢我,一知道施映姐不是您亲孙女,立刻将我高扶上位,众矢之的是我,施映姐怨恨的也是我!”
她声音逐渐激动,直视深渊。
“施映姐,伯仲两个舅伯……还有我表哥,他们既然想要,就给他们啊!”
她睁大眼,眉头在颤,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咏思表哥,大舅伯亲儿子,学历高敢想敢干,他的公司在天使轮都能融到上百万美金,他肯定能把苏氏做大做强的。”
一觉醒来,她变成承担家族重任的人。
她正随着那备忘录行走着,苏氏卖命两年,奔赴死亡?
“那你就跪下,代你母亲苏盈向苏家道歉,我就让你如愿!”
说完,苏锵廷一阵猛咳,再抬眼时的眼底阴狠透着老去的疲态。
立于门口默声的随行医生注视着一切。
跪下吗?
苏虞低头看向膝处。
她回想起为苏盈守灵的那几日,锦山的山顶别墅很高,能瞭望整个若北市,低头便能看见那片绿油油的人工林,最中央藏着块黑炭斑,那是苏盈。
待再过两年,那里还会多个她。
但一跪,似乎就能将故事改写了。
苏虞咽咽口水,抬眸看向随行医生。
她看着他鼻梁上的镜片反出冷光,他抬手往上一顶,视线漏出来,他正静静注视着她。
“应医生。”
苏虞唤他,顿了顿,嘴角抬起一抹笑。
“麻烦你转个身。”
应医生低眉,摘下眼镜,面向墙壁,转身背立于两人。
苏虞重新低回头,深呼吸两口。
她不是没跪过,如果跪拜礼算的话,她在母亲苏盈的灵堂上,在幼时新年领红包的木圈椅前。跪拜外公,不是件难事,它不含任何感情……
“别跪。”
半扶膝盖的苏虞一下顿住,女声从正前方传来,接着咚的一声闷,她站直抬眸看过去——
令慕光送她的茶具被垂下的手拨落在地。
“嗡嗡响?某事,是地下室排气扇了。”
四合院的主屋客厅里有嗡嗡杂声,穆青霜站她面前,拿毛巾擦拭发梢,刚洗完澡的“母亲”有暖扑扑的温柔感,苏施映害怕地退了半步。
刚刚的苏施映一路开往工地,扑了空。
下午三点的工人们刚开完大会,灰土色的工地多了个没带头盔就进来的黄花姑娘,众人没听过她嘴里的名字,穆青霜。
她给白肃发信息,刚要到穆青霜的四合院地址。
白肃随即又发来一张照片,院内泛黄竹桌,桌后翠绿灌丛。
附带一句:【刚回国,现在就在这。】
“晚饭要一起吃吗?”白肃打着哈欠,掀门帘从侧房走出来,“咱妈还准备了饺子。”
苏施映愣愣地看向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刚来时四合院安静无人,白肃已在房间睡下调时差,穆青霜在里屋洗漱,院门没锁为她敞开着,此时的她像下班回家的任何人。
穆青霜引她到了厨房,发油变旧的抽油烟机下,铁锅里的炸油已然冷却,炸好的素丸子放在一旁的红筐中,冷了依旧好吃,苏施映没吃过母亲做的饭。
“今天你去了许旬公司。”白肃肩头靠在门框上,偏头问她,“我在机场碰到苏虞,送她去那,看到你正好出来。”
“那她没误会吧?”
“她没看见你。”
白肃声线清凉如薄荷,温柔随性。
苏施映主动出了厨房,照片里的泛黄竹桌跃然眼前,苏施映在这方小桌上,对白肃说了自己的三年大计。
白肃低眸沉吟,听着他早清楚目睹过的未来。
“虚拟珠宝,还必须找最前沿的科技公司……所以你找许旬,他同意了吗?”
“没有。”苏施映说的轻松,“但是我给出的条件不会有第二个人拒绝了。”
“那摄日科技怎么样?”
白肃眸光闪亮,又敛下去,“要是觉得我们的技术一般,施映姐就当听了个笑话。”
“我……”
铃声响起,桌边手机震动。
苏施映接起,默声听着,单句好字,简单应下。
她眉宇无波,道:“外公心跳骤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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