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一道钢笔敲击声。
窃窃声瞬间暂停,众人视线看过去。坐长桌一角的速记员,头没动眉梢随眼珠抬起,看向上位者苏虞,她正转动把玩手中钢笔。
速记员一瞬间恍惚,那钢笔是前董事长苏锵廷爱用的,苏总也习惯在会议上突然敲上一敲。
接着,宣布让九席董事齐齐犯难的雷霆决策。
苏虞懒懒地撑着头,将笔递给身侧女秘,两人没说什么,女秘书帮她把钢笔换掉了。
众人不解,那女秘书是她从南里分公司调来的,那女子随处可见,看着就是个灰蒙蒙的年轻人,有人不屑嗤了声。
他们为苏虞举荐过各类高级助理,她竟选了最平凡的。
“我资历不足,各董事对我当CEO拿不准,我能理解。那我提议让外公身边的应总接任,这又有什么不妥的?”苏虞同样年轻,话中带刺但声音软绵绵,不及苏锵廷一分强硬。
董事会过半都是苏氏长辈,他们身子往后一仰,轻咳一声,交换的眼神里满是对苏虞的鄙夷。
苏虞太过心急,众人刚提议让她卸任,她下一句便让众人任命应北当新CEO。这下众人得知,应北是她苏虞的人。
“小虞啊……”
苏虞皱眉,看向左手边,苏锵廷的姐夫资历最老,他先开口,“据我所知,应医生只是医生,老苏总是对他学历认可,才留他当独立董事的啊。”
“真让个医生管理公司?咱们可谁都不敢。”
说着,他看向一旁默声的应北,声音苍老道:“况且,要是他真有什么能力的话,就不会让你外公死的那么突然了。”
苏虞眉心一跳,头顶多了行字,不孚众望。
这句到底指谁,在座都知道,苏锵廷是被她气进医院的。
“那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当然可以。”
气血正盛的姑姥爷摊摊手,表情无所谓。
当年还个比苏锵廷还小几岁的再婚赘婿,如今成了笑面虎,道:“小虞是董事长,是苏氏最大股东,你拍拍脑袋想出来的决策,我们也得赴汤蹈火。”
姑姥爷这次的眼神明显多了,全是对年轻人的不耐。
他说的对,苏虞对苏氏集团的话语权一人独大,其次是她的伯仲两舅伯,第三层的苏氏旁系毫无决策权,只能在主体公司尝尝分红,当好她手下的兵。
他气焰嚣张,也不担心苏虞把他踢走。
苏锵廷为保障苏氏集团“血统纯正”,在苏氏集团章程上写明,家族成员选举产生董事会,董事长由董事会成员选举产生,享有更大权利。
另外,苏锵廷早早设立了家族办公室,清晰规划出家族成员的财富分配方案,旁系因此难上位,但伯仲两舅伯尚且能搏一搏。
苏虞若想坐的稳,她要尽可能多的领挟各董事。
然而,各董事在苏锵廷死前,便早早投诚于苏锵廷的三位子女,其中远在瑞士的大儿子苏康伯势头最盛。
因此,苏锵廷曾差点丢失董事会大权,直至两人父子关系缓和,那“怪风”才刮走了。
苏锵廷哪能不知这些根系在自己的章程下统统腐烂,但事到如今,深耕数十年的苏氏家族成员,早已深入地底,苏锵廷若想连根拔起必定带土断根,伤敌未到一千,自损一万有余。
这也算是苏锵廷自己埋下的苦果。
前段时间苏虞的确换了三四位独立董事,这对于董事会来说,最多破了层皮。
苏虞凝凝心神,迫于压力,只能让被降职的SU AI原总裁重回原位,公司管理权回到局外第三人手上。
这场会议总算告一段落。
回到孤独的办公室,苏虞明白了。
董事长不属于专权者,属于制衡者。
各旁支不愿谁的势头领先,她不能他们拧成一股绳,到时他们还能摆脱苏康伯,勒死苏氏集团掌权人,不论那位置坐的是谁。
单刀赴会的苏虞,是他们蚍蜉撼树的支点。
原只想保住虚拟珠宝行业的她,不得不将制衡住董事会设为首要任务。
她低低深吸口气,既然下定决心,要当苏施映不言败的对手,那她就绝不会将苏氏随意拱手他人。
淡淡茶香忽地萦绕鼻腔,苏虞瞥下疲累眼眸,看过去。
那面苏锵廷晕倒的木质茶桌上,氤氲仙气盈上天,这位南里姑娘满足苏虞对江南的所有念想,她温柔送来一盏甘饴,道:
“苏总,这是冬茶,香高水甜。”
苏虞道了声谢,接过,略微懂了些茶趣。
“菡,这面茶桌,到时帮我留着吧。”
苏虞这间董事长办公室正在设计重装中,她头微微一侧,秘书点头应下,快速总结一遍报告内容,将文件递给她赶忙离开,她不敢耽误,苏总该上管理课了。
那文件,苏虞指尖摩挲着,白纸被她折来折去,软塌塌皱巴巴,她有些出神。
她嘴角扬起,这是真的?
管理学教授姗姗来迟,一手握枸杞茶,一手攒紧报告,唇线慢慢绷紧,视线好半天才从数据上移开,看向她问:
“你这不挺懂管理的吗?”
报告里记录了“苏虞”买下的南非钻石坑出钻率破新高,颜色净度评级也高到让人艳羡,完全是好矿中的好矿。
“苏虞”似乎还料到了这钻石坑可能惹到的麻烦,聘请了当地独立的矿业咨询公司评估,主动担负矿区周边社会责任,保证当地基础设施建设与矿坑开采同步。
这钻石矿报告属实是强心剂,起码董事会不会再明里暗里说她理事无能了。苏虞很感动,她现在觉得这第二人格是个心思缜密的好心人。
“以你这魄力接着干,肯定能让苏氏重新擦亮珠宝之光的。”
天色见晚,苏虞望向落地窗外,若北大江边高楼林立,满城的琉璃霓虹编织成赛博世界,让人迷离忘时间。
苏虞肚子叫了又叫,在教授第N次的夸赞中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并接到了秘书的新任务提醒。
秘书韩菡慢慢扒开苏虞捂耳朵的手,悠悠汇报:
“苏总,苏康伯先生已经收到那批钻石原石的消息了,瑞士研究院那边说让他们做加工,这批钻石专门外销到瑞士,打响苏氏珠宝品牌。”
苏虞一瞬间不想要这钻石坑了……
韩菡接着说:“苏总,他们还说需要您尽快答复。”
还得尽快答复……
苏虞累的瘫软在沙发上,苏康伯的提议的确是这批高端钻石最好的归处,但苏康伯又是虚拟珠宝落幕计划的主使。
苏虞的首要任务再次变更——
她得找到个能让董事会接受的,不让苏康伯顺心的钻石归处。
手机在她冥思中响起,苏虞烦躁闭眼,猜测又是许旬。
上周跨年夜后,许旬每天都会找她,闲了约她吃个晚饭,忙了就简简单单发句晚安,他像是机械地完成某项任务一般,苏虞不堪其烦。
苏虞叹了口气,现在这时间,看来他今天空闲,有时间吃晚餐。
铃声接着响了十秒,苏虞拿起一看,是白肃打来的。
她微微一愣,他们一周没联系过,甚至总能刚刚好错开对方。苏虞去苏施映装修中的新公司参观时,白肃刚走;苏施映邀请苏虞和白肃一同见天使投资人令慕光时,白肃说忙没来。
苏虞是个成年人,一个吻罢了,倒不至于如此。况且那是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醉汉的故事,苏虞早早原谅了自己。
苏虞接起。
两头都很安静,片刻后苏虞先唤了声他的名字。
“你还在忙?”
白肃像是刚接通,听见她声音才开口,他声音冷冽像深泉,“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顿饭……聊正事的。”
白肃握紧手机,额前发丝垂下,低声说的每句话都在后悔。
他总忍不住想她,他忍不住在她失母时抱抱她,只是想再听一遍有你真好;他还想带她去储藏室,这次他保证会说真话;他想让她得偿所愿嫁给许旬,但总忍不住想见她。
不知这是第几次,无时无刻,他卑鄙地想那一吻。
理智想让她拒绝自己。
两人的通话静了好久。
晚上八点半,今天的正事实在过多,苏虞眼皮沉沉,她只想睡一整天,不想听任何事……
“外面下雪了……”
“外面下雪了。”
苏虞用天气拒绝的话被堵住。
两人异口同声,接着白肃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接着传来远方的车鸣声,他先开了口道: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说完便挂断了,没给苏虞拒绝时间……
待苏虞下楼时,已经过了小半个小时。
白肃孤身站在小雪中,没再打第二个电话,哈出的冷气像是信号,一阵一阵的等待救援。
苏虞又走近了两步,默默观察的视线被他发现,清明视线相汇,白肃愣了下。
苏虞慢慢走向白肃,他和初见时一样成熟克己,黑色大衣将他裹进黑夜,身后的黑车还是那辆阿斯顿马丁,车顶蒙上一层薄薄星辰,能在小雪天积出雪层来。
不错,他在外冻的越久她越开心。
她还想找个小房间把他独自关一晚。
苏虞走到他面前,黑发冷眸在夜里格外精亮,微微笑道:“白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集团董事长的24小时[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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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蚍蜉撼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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