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为舟自爆后,被余波殃及的三人耳边都像是被一层罩隔开,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听不太清,路惊云颤颤巍巍地爬向楚辞暮,检查过他的身体无恙后,便扶着他一同缓缓站起。
路惊云的余光中,看到重伤的莫清寒失魂落魄地向沈为舟自爆的地方爬去。
因黑雾入侵了其余浮生门全部弟子的体内,故而在沈为舟自爆销毁黑雾的同时,也一同销毁了黑雾的各个宿主。
黑雾散尽后的浮生门广场上,尸横遍野。最后一刻,定格在空骛脸上的,是一半慈祥一半狰狞的表情,而他身旁的凌华,却在黑雾散尽后以极快的速度老去,很快便成了另一副油尽灯枯的样貌。
而大片成群的死人堆里,唯有莫清寒一人带着些活人气,正在翻找些什么。
“这里没有……”
这一堆中没有发现,她便爬去另一堆,然后便是无止境地翻找。
莫清寒身上的伤还未好,加之流血过多导致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依旧没有放弃,一个一个地将其他人的尸首放置于旁,去找那个被埋藏在最深处的人。
路惊云曾想上前拉开她,可被楚辞暮拦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此间已尽是荒芜,将他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二人说些悄悄话吧。”
庆幸老天有眼,在莫清寒彻底失去意识前,让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为舟。
在看到沈为舟的那一刻,莫清寒不顾一切向前扑去,随后牢牢地埋在沈为舟的怀里,她手中攥着一片干净的衣角,替沈为舟轻轻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抬眼的时候,莫清寒在他的眼角看到了凝蓄的眼泪,期间蕴含的满是不舍。
多可惜啊,只差一点点,就差这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忽略掉那些阴暗的日子,重新走回正途,可以与她长相厮守。
“不……哭……”沈为舟看着怀中涕泪横流的莫清寒,用尽全力抬手,手背替她抹去滴落的泪水,“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直到死前,沈为舟才真正感受到上苍像是同他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给他希望,又让他加以抉择,是要苍生还是只要一人。
曾经的沈为舟十分想任性一次,苍生如何,他只要莫清寒无恙,可真正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与莫清寒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影响着他的结果。
他要爱苍生,但也不会负一人。
在商议好这一逼不得已下的行动的那一刻,沈为舟便明白,自那之后,他与莫清寒相处的每一刻,都是自天道轮回处偷来的。
“沈为舟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要学会做梅花酥,你不能躺下,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莫清寒在沈为舟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缓,呼吸越来越浅,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便会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于是她缓缓起身,跪坐在他的身旁,将他揽入怀中,为他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沈为舟的眼皮越来越重,在生命走到最后的尽头时,他的世界中只有莫清寒。
沈为舟几番张嘴,有大片鲜血溢出,与血迹混杂在一起说出口的,还有他无声的爱意。
却只见他努力一笑,眼中满是无法开口的爱意。他想,他将带着偷来的最美好的时光,去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沈为舟几番张嘴,大片鲜血溢出,与血迹混杂在一起说出口的,还有他未明了的炽热的爱意。
“清儿……我……”
……真的很爱你。
沈为舟的眼睛彻底合上的一刻,莫清寒的动作慌乱了起来,她一探鼻息,随后便将手立刻缩了回来,她不可置信地抱着沈为舟的尸首,哭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哀鸣。
“沈为舟!”
“啊——”
莫清寒将沈为舟向自己怀中紧紧抱了抱,偏过头来倚在他的肩上,生不能同寝,死亦要耳鬓缠绵。
二人身下早已被鲜血积蓄成一小摊,莫清寒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被再次撕裂,滴答、滴答,顺着她的衣袖滴落在地上,浅浅落入血滩。
“沈为舟,骗人是不好的行为,你答应了我许多事,如今可还欠着呢,为什么你却离开了。”
“你曾经说,待到你我二人功成,便向我的父母提亲,与我成亲。”
“你说,我值得最好的,要明媒正娶,要十里红妆,要让全城的人都见证,目睹你我二人的情谊。”
可惜少年终归心比天高,想到的不少,出口的承诺很多,却再怎样也无法摆脱命运捉弄,让有情人阴阳两隔。
“你看,今日我穿的衣裳是你曾夸过的,染上了鲜血,也算得上是一件锦衣红袍,用来成亲,再适合不过。”
莫清寒撕下一块儿外袍,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一番,随后将怀中的沈为舟轻轻放在地上。
接着,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干净的血涂在自己的嘴唇上,缓缓地抹匀,她将自己的发髻梳成成亲时的样式,随后整理自己的衣裳,将周身的污泥拍散开来。
挑挑拣拣,莫清寒最后在身上找到一块儿还算看得过去的布料,将它撕了下来,灵力凝聚于上,随后浮于空中,她取自己的血,化而为字,立于上方: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
末了,她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小心的刺破沈为舟的指尖,引鲜血在“莫清寒”的隔壁虔诚地写下了“沈为舟”。
“这黑雾消散,天下太平,就当做是你赠予我行聘礼了,今日黑雾消散,也算是个好日子,八抬大轿嘛,我就先不要了,最重要的你看,婚书我也已经写好了。”
“我们都签好了字,那便是永久的契约,是拜了神仙的,你可不许反悔。”
说罢,莫清寒挑了挑唇角,练习出心中最好看的笑容,随后将最后为数不多的灵力灌注沈为舟体内,操控着他缓缓睁眼,而后站起,短暂的,就像是他活过来了一般。
“没有红绸了,为舟,我们的成亲礼有些太过简单的,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怪罪于我的,对吧?”
随后莫清寒扬起一抹笑容,操控的带着沈为舟一同走,同时她的口中平静而幸福地说道:
“一拜天地。”
二人向东方深深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回过身来,二人向城中的方向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此刻的二人眼中只有对方,相对鞠了一躬,便也算是礼成。
“礼成,愿你我此后同行。”
说罢,两人双双向地面栽倒了去。
“师姐!”
路惊云大惊,拉着楚辞暮便匆匆跑去,随后为莫清寒把脉,在真正得到结果那一刻方才舒心,幸好不是什么无法治愈的病症,多加调理自会恢复。
二人将沈为舟于林中厚葬,随后带着莫清寒回到了未被波及到的住处。
路惊云将药喂给莫清寒喝下后,便也掩门离开,与屋外几人会和。
“你们一个两个真是疯起来我都自愧不如!”
南宫浔的扇子开开合合,足以说明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平静。
“还有你,”南宫浔扇子点上萧夜雪的肩,却只见后者一脸“我怎么了”的无辜相,“他们二人不懂,你也跟着胡闹吗?”
“一对有情人罢了,怎么能算是胡闹呢?”
“冥婚,你知道就算是冥婚只要签了婚书都是有效的吗?!”
南宫浔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且不说他的资质,若是真的回来,谁也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哦——”路惊云语调拉的特别长,随后话音一转,“既然世事难料,那你怎么还不走?”
“我?”南宫浔一笑,“我奉一位故友之托,有事要与莫清寒小友相商。”
“是有何事?”屋内缓缓飘出一道声音,门外几人也不知她何时醒来,这些对话她又听了多少去。
最爱八卦的路惊云与萧夜雪蹲在墙角,想要听听这位故友所托之事,可屋内无半点声音传出,正当内心疑惑之际,他被楚辞暮抬着胳膊提了起来。
“屋子设有隔音结界,另外,”楚辞暮意味深长地望向萧夜雪,随后双手捂在路惊云的耳朵上,“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话音落下,路惊云瘪了瘪嘴,蔫儿着语气只道无奈,“好吧。”
莫清寒屋内养伤之时,三人也没闲着。浮生门上下虽死的死伤的伤,但这建筑保留的却还算是不错,三人分工将浮生门上下清扫干净,腾出一片地来做过路人的落脚地。
在刻有“浮生门”三字的牌匾自山门取下后,路惊云感到一阵唏嘘。
多少年里凡人求神无门,堪堪与仙沾故的浮生门成了几代人心中的圣地,今日这牌匾一摘,此世最后一丝与浮生门有关的物什,也便没了。
几日后,莫清寒伤势已无碍,众人曾询问过她将来何去何从,当时她只是沉默,只字未应。
“各位,”莫清寒换上一身利落的束脚衣装,她手中握着两把剑,抬手行礼向几人告辞,“此间事情已了,今后我将不再参与各类纷争,只愿一人二剑,执剑走天涯。”
“诸位若是有求,凭此玉牌,我将必应。”
莫清寒走后,不久萧夜雪接到师门来信:
“众人同归”
婚书内容不可考究,大家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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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执剑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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