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仰着头喘息,头顶四寸天同坑底雪颜色一致让人觉得刺眼又呼吸不畅,少倾后四寸天被飞扬的红袍占据。
影子轻晃,一把雪撒到脸上,任人宰割的恐惧袭击脑神经,他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成嘴可以呼天喊地能喊来个救世主,可事实下巴脱臼一个字说不出来,耳朵却能捕捉到风吹草动。
“为人当肉盾且不自知你也可怜的很。”
安东尼尝试伸出手阻止,上边人语气惋惜下手却毫不留情,大片大片雪夹土掉落,口鼻被堵住人如削了四肢的人彘无能为力。
周祈远慢慢蹲了下去,两腿膝盖本就在周淮手下受过刀刑又受冻摩擦现下想走出这块地过难,他只能暂时想让腿缓缓,等头顶传来细碎脚步声周祈远撑地站起往左下松柏林子里走,上空时不时掉落冰条。
夜凉如水,寂寥的月光引着人往前走,走到人干渴困顿终于从不远处听得搜寻声,周祈远停住脚手即刻压上了腰,歪七扭八的树干影里露出几个盔甲头,细看辨认出自己人后他才往前继续走。
“殿下!找到了!”
几个人忙跑过来接住周祈远,“多亏殿下引开了敌人头子他们才没有深追,我们大伙除了伤号都来寻您了。”
周祈远:“还有多少人?”
士兵脸上喜悦被伤感取代,“不到二十个。”
敌我势力悬殊,能把情报送出去还有人能幸存回去,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城门时刻保持备战状态,刘喜和余夏都在城门接应,见周祈远回来立刻带着郎中,周祈远被半架着往里走。
余夏帮扶着人上马车:“得亏您没事不然又雪上加霜,好不容易等到了侯爷您可千万别出事。”
周祈远猛地偏头,语气都重上一调:“谁?”
“您先坐下。”等人完全进去后余夏将帘子拉好,“没听错就是侯爷回来了!就半个时辰前的事,混在往返的难民中,人就在陛下那儿。”
郎中按了两遍掌心周祈远的手指才恢复平静不哆嗦。
余夏继续说:“侯爷和修安在城门散了,他一人也不知道怎么逃出太子的手。”
周祈远眼皮一抽沉声道:“不是说赤风军分了一队跟随他?”
余夏摇摇头:“当时情况紧急,听刘将军的意思当时从东宫逃出来的人里没有侯爷,他走丢了我们的人在城门只等到了昏迷的殿下您,侯爷下的令要按照原计划走所以没有人敢抗命,说有一批人跟着是怕殿下您离开,我们才……”
余夏说的有理,如果周祈远知道苍凌是孤身一人即便跟所有人闹掰了他也要离开去找人。
一个人……
马车靠边人都下了地,郎中一边提药箱一边扶周祈远下地,等进大门后周祈远撒开了手,余夏吩咐郎中先去抓药。
走到石阶前人便止了步,屋子像雪裹着灯芯,只一处才有温度。
少倾后门从里打开,周祈远一下攥紧手,里头的明灯给人身形微染了一层深浅不一的柔光。
明显那身影也顿住,撑着门的手就这么敞开着,直到里头公公咳嗽提醒,苍凌才把门带上阻止寒风入侵屋。
风带起的雪花在两旁灯笼下照出飘落的轨迹,人影从里穿插过来,随着呼吸停滞人也稳稳停在眼前。
苍凌双手拢在袖里,他轻颔首,“陛下已经歇下了有事等天亮吧。”
周祈远没有说话,苍凌说完话看向后头余夏道:“还不带殿下就医,伤筋动骨一百天。”
余夏心里没个底,看周祈远不说话也没走的意思,他更不知道怎么把人待下去看医,只能先答应了:“是是,趁着天亮前大家都赶紧休息休息。”
苍凌点了头越过周祈远往旁走,回到收拾出来的屋里,关门前见路空空的庆幸的同时又不免生出空落。
关紧门他换了里衣,身上的纱布缠得乱糟糟还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过苍凌没什么心情整理便洗脸吹灭了油灯。
随流民折腾两天三夜,一路上几乎没合眼,走走停停即便刚从阎王那儿捡了条命也累得开心不起来,苍凌想侧身躺着但伤口面积大只能板正地仰躺,当视线昏暗脑细胞开始变活跃,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又觉得心脏被揪紧。
真正意义上的重逢,与苍凌一路想的一样,两人都相顾无言。
尤其是自己,每每想到京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看周祈远的神情应该是忘记了毕竟他没有拦截自己刨根问底,但也许是不在意了。
这么想苍凌希望自己更不去在意,一开始他就以耍个流氓让周祈远难受为目的,到现在反倒跟反了一样,不好受的是自己,难道说所有的海王都会良心作祟吗还是说他自己失去了原目的里面真掺和进去了什么。
正想的入神门响了一声,苍凌一下提神醒目,他半起身刚要问一句是有什么事时一阵小风吹来,外边人已经闯入屋,苍凌不得不下床去点灯。
“给我看看你的伤。”
脑后一响声苍凌点蜡的手还是抖了下,火苗起他伸指摆正烛芯,视线清晰起来暖光将屋里照的温馨。
“殿下现在进门招呼都懒得打了……喂你?”
苍凌被轻拽住了手往床上带去,人落坐见周祈远手里提这个药包,看着他从里拿出新纱布和膏药。
周祈远一手拿剪刀一手拿纱布转过身来,“要我帮你脱吗?”
苍凌看他准备充分便听话将里衣上半身脱了系到腰上,“你刚从雪地回来身上的伤就不严重了?”
周祈远绕到苍凌后方帮他剪开了纱布一头轻手拆开,里层的布渗着血,血色已经变深,他放慢了动作扯到最里层时苍凌肩胛骨微缩起,周祈远停住了手。
苍凌看没动静哼哧道:“很麻烦吧?我也觉得,这伤现在也不疼了换不换纱布无所谓,你拿这么一大堆真浪费。”
周祈远靠近了距离,再上手力度已经最大可能放轻,拆开时苍凌还是嘶了一声。
“快了,你忍不住就掐我。”
苍凌在前面无声笑起,其实他刚才也是莫名想喊疼,最疼的时候都过去了拆个纱布跟挠痒痒似得,只是看周祈远轻手轻脚就起了开玩笑心思。
“我背对着你怎么掐?”
纱布全揭下来,背部齐齐的三窟窿出现在眼前,血肉交织伤口露空后从里开始冒出血滴,周祈远低头剪新纱布。
苍凌以为需要帮忙微微转过侧身去看状况,意外瞧见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吧嗒落在周祈远手里的剪刀上,他瞬间有转过去装作没看见想法,但大脑像被那颗泪黏住了思绪连接的缝隙让苍凌怔住。
纱布剪差不多放在床边周祈远拿起药膏。
苍凌这回忙转过头把背留给对方敷药,湿润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处,等缠纱布的时候不免要从前边绕过,苍凌想着自己弄但周祈远先一步从后拥环上来,发丝抚过颈窝苍凌想挠也只能等缠完。
“蛮狄能从永嘉过来说明那儿的官都串通了,好在你带人清扫了前锋没人带头接应他们也得缓几天才能打过来,赤州的军已经出发最早后天到几里外驻军,我们整兵时间只有一天了。”
“与赤州一战还有几分胜算,前提是蛮狄不会从后夹击。”周祈远走到苍凌面前低头将两边头系在腹前。
苍凌屏住呼吸,周祈远稍微抬头就能撞到他下巴,男人袒胸露背司空见惯苍凌却觉得有些羞耻,庆幸纱布盖住了大面积。
等系完了苍凌解开腰上的里衣慢慢穿上,“永嘉投敌的事已经飞鸽传信给了裴少诗。”
玄羽军大部队由平南侯统领,裴少诗有自己训出的兵暂时能拖住蛮狄。
屋里的蜡烛本就剩那么点,此时开始火光变小很快屋里会变得昏暗,苍凌视线落在那烛台上没有后话。
“当时你转头回去是不是就没想过回来。”
周祈远突然这么一问把苍凌想逃避的心思搅碎干净,苍凌不自觉抓起褥子薅,他道:“当时修安还在里边,陆砚书剑客身份藏得深,我过去他尚有机会逃命。”
回想到坡上雪夜,苍凌没有想过逃离更是因为没有可能甩掉周淮人安然无恙回到定远,可上天可怜他硬是被苍竹给的那匹马找到把他拽进山谷里才躲过一劫,一路上背着他跑到定远关口,马累死在那里他又混在流民里跑到城里,可修安却不知去向。
“他们跟我说有一队人跟着你,半个月没有消息我以为你不想回来了。”
哪知是差点回不来了。
苍凌干笑:“你替我受牢狱之罪,我被他们追杀一路,这么看我们之间好像又扯平了。”
怎么说苍凌心里也没有像那日看周祈远跪雪地那么苦,虽然一身伤但心里总算是腾出地了。
“没有扯平。”
苍凌不解地侧首,这时烛光完全溟灭,视线暗淡的同时阴影将他禁锢在角落,气息逼近。
“城门前你还欠我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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