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已经快晚上了。
余双回来的时候，正在和新换班来的星盗守卫们争执。声音隐隐传到棚子里，孟雨微按住躁动的沙鼠，出门介入：“这是怎么了？”
星盗们有自己的社交圈，她下午干的事已经传开了。人人都怕被她赶去扫厕所，一时间她像教导主任走进吵闹的班级，无形的压迫力让所有人保持了安静。
“他们嫌我恢复得太慢，想给我注射用药。”余双冷冷道，“我昨天已经注射过了，这是过度用药。”
孟雨微看向拎着针管的星盗：“什么药？”
星盗开口，竟然是帝国片哥：“回禀杖毙大人，是强效恢复剂。”
强效恢复剂，这不是余一说的，可以帮助刺鲨恢复的东西吗？
“爱用不用，你还嫌弃上了？”孟雨微大发官威，从星盗手中抽走强效恢复剂塞自己兜里，“我没收了，你别想要回去！”
帝国片哥幸灾乐祸，余双也有点乐，但没表现出来。
众人回到临时搭的棚子里，沙鼠几乎伏在桌上在啃终端的资料，余双有些意外：“大人，你死亡威胁沙鼠了，她学这么认真？”
“今晚一过，还有三天她就要出发去帝国了。”
孟雨微没回答死亡威胁相关质疑，余双心中有数了。
现在是晚餐时间，星盗们散漫了许多。棚外路过的星盗们正在讨论今天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炸了厕所，并在发言时进行了一番种族歧视，大抵就是某些种族的消化方式太低端不体面。
孟雨微：“这里有很多非智人种族吗？”
按《银河之星》的世界观，智人类似她原本世界的地球人，无毛恐怖直立猿，数量占了宇宙的四分之三，无特殊能力。宇宙所有智慧生命则统称为“人类”，这很好理解，外星人也是人。
“当然有很多。”余双说，“他们都装了光学伪装器，或是进行了拟态，不过也有一些基因退化，特征不明显的。你见过石头了吧？他有泰坦人的基因。”
石头，被刺鲨当面团扔，被独眼鹰按地上揍，又被海葵教训，还活蹦乱跳在工地搬砖，还是他和沙鼠两人份砖的胖子。
泰坦人，体型庞大，坚硬巨力，结实耐打。孟雨微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帝国之刃斯卡蕾特是阿瑞斯人，帝国之盾就是基因较为纯正的泰坦人，裴青山动用了歼星武器，都没能把帝国之盾炸成原子。
孟雨微附和：“阿瑞斯人的特征也很不明显。”
“很好认啊。刺鲨大人的长相一看就是阿瑞斯人。”
孟雨微受不了这群外星人了：“那海葵和小丑鱼是智人吗？”
“是。”
太好了，孟雨微爱智人，平平淡淡才是真。
只有星盗有营养剂吃，余双和沙鼠身份特殊，也各自领了一条。小丑鱼提供的是酸奶味，越吃越开胃，甚至还想再来几条。
“营养剂不该吃了就饱吗？”孟雨微饿得不太舒服，下意识看成分表，看不太懂，将包装袋递给沙鼠。
沙鼠指着包装袋上很小的一行字“诚食工坊”，痛苦地说：“我们中计了，这家是联邦狐人开的食品公司，它家很擅长销售套路，吃A食物会产生反应，需要食用B食物缓解，然后B食物再产生新的反应，再吃C食物消除反应……最后必须要买它家大礼包，一轮下来产生成瘾性，再也离不开。因此他家官司都排到五十个星灵年后了。”
孟雨微好奇：“那之前的官司打赢了吗？”
“'诚食工坊'全打赢了。”沙鼠扶额，“它家在联邦有关系，毕竟是狐人。”
余双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我讨厌狐人。”
孟雨微附和：“我讨厌活人。”
“我猜测。”沙鼠仍在推理，“是因为酸奶味打折且便宜，这艘船才囤了这么多货，狐人惯用的推销手段。”
“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吗？”孟雨微问。
“不，我也讨厌狐人。”沙鼠给她递水胶囊，一种补充水分的、药丸大小的浓缩水，“这是帝国食品科学院的，这个可以吃。”
孟雨微将胶囊嚼碎，浓缩水溢满口腔，她喝水缓了缓。今晚过去，还有3天就要有人出发去帝国了。她更希望是自己，让钟仪景黑化的焚星事变扑朔迷离，她想弄清楚一些事，也想见一些人。
而且海葵和小丑鱼太嚣张了，她不许有人比她嚣张。
目前的情况，刺鲨、余一、灰烬被关，余双和沙鼠被软禁监视，所在的棚屋周围星盗把守，余双心脏还有芯片炸弹。孟雨微想起了余一的牢门外，一直没被吃掉的酸奶味营养剂。
她将杂念驱逐出脑海。她边抱怨狐人，边在备忘录写：[你能拆自己芯片吗？]
之前余双一直借口要修船，而且她还从硬件层面破坏了船上系统，许多权限要重新设置，这些大大拖慢了进度。
余双在自己的终端打字，给孟雨微看：[可以。]
[不会被发现吗？]孟雨微戳沙鼠，让她多讲点话，沙鼠心领神会开始叫唤，和守卫吵着闹肚子了。
[我能做信号屏蔽器，能伪造信号不好。]
[刺鲨呢？他的芯片和海葵小丑鱼一样。]孟雨微写。
[也可以。我之前拆船上系统时，看过材料，船上都有。]
[写给我，我想办法给你弄来。]孟雨微将自己终端递给余双，再递回来时，满满当当的字。
孟雨微一直觉得很神奇，这世界的文字和语言都不是她熟知的那些，她却能听说读写。
孟雨微记下材料，删掉打字记录，起身离开棚屋：“等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守卫刚放走沙鼠，借着光迷迷糊糊打量孟雨微，忽然惊醒：“我操，杖毙大人，怎么是您？”
“还有其他像我的人？”孟雨微认得这名守卫，布鲁斯之后被调来的帝国片哥。
“刚才那丫头吵着肚子疼，我以为是您……”杖毙和沙鼠之前生化武器那次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星盗有些着急，“我把她放走了，完蛋了。”
“多大点事，我去把她带回来，她不敢跑的。”孟雨微上下打量他，“外面太黑，你打瞌睡看走眼了？”
星盗当即要跪，孟雨微眼疾手快把他拉起：“嘘，你要是嚎大声点，所有人都知道你偷懒了。”
“谢谢杖毙大人！其实我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换班了。”星盗哭丧着脸，“接班的人和我有仇，他肯定会告我的状，我就没有这么轻松的工作了。”
孟雨微记得，换班的人是联邦片哥，这就是宇宙经久不衰的阵营斗争。
“别哭了，我会在换班前拎着沙鼠回来。”孟雨微亮出收款码，“五千信用点。”
她本来准备收一千意思一下，但星盗说得这么严重，她不收高点都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
怎么会有人比刺鲨还穷？
“那你先欠着。”孟雨微不爽地收起终端。
八分钟时，孟雨微将没走多远的沙鼠带了回来，帝国片哥锁了门，十分感激。刚想道谢，却看见孟雨微拉上兜帽的背影，在夜色下渐行渐远。
他觉得她比平常更瘦小了，可能这就是属于大人物的寂寞萧瑟吧。
孟雨微萧索，因为她根本没记住余双写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经由这么一打岔，她更记不住多少了。
好在她刚才直接转发给了小丑鱼。
她和小丑鱼的聊天记录可以追溯到她去看完余一回来，列了七条目标的那个晚上。
孟雨微：[二哥，我刚才想了想，座头鲸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拆芯片的事很紧急，为了博取她们信任，我会假装带她们逃跑。]
小丑鱼：[好，我会和大哥说，随时联系]
再然后是一天前的晚上，小丑鱼贪污的事暴露，海葵小丑鱼抓她在屋子里看账，她给小丑鱼发的。
孟雨微：[看起来你们的误会解开了。大哥是去休息了吗？]
当时的小丑鱼神色暗了暗，问她：“你是不是想见刺鲨？”
然后孟雨微装傻溜出了门，小丑鱼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小丑鱼本来不会说错话的，但那天他的情绪太不对了。他始终认为这艘护卫舰是他和海葵的共同财产，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能脱离座头鲸的掌控，是为了大家好。
海葵挥金如土，又从不管这艘船的开销，每次开机甲玩了命地糟蹋，护卫舰和机甲哪一样不烧钱，他拿的那点钱与海葵的花销相比算得了什么？
在争吵中，海葵又爆发了，还是海葵那套弱者不配生存的理论。
小丑鱼和海葵初次搭档时，海葵还年轻，心高气傲的单兵对他说：“你那么弱，躲我后面别拖后腿就行了。”
于是小丑鱼拿机械支援海葵，负责了许多后勤工作，甚至运营起了一艘护卫舰。他曾是意气风发，和狐人杀价的奴隶贩子，如今成了护卫舰的奴隶。
现在他们都不再年轻，依然心高气傲的单兵说：“你那么弱，从不上场战斗，躲我后面享了不少好处，怎么还有脸拿我的钱，和我吵架的？”
那是海葵的钱吗？
海葵觉得那么多年的合作成果都是他海葵应得的钱，是吗？
他小丑鱼什么时候躲后面了？是他没有直面刺鲨的暴虐？还是他没有应付座头鲸的质疑与压迫？全都是他，全都是他小丑鱼！
小丑鱼恍然地坐在沙发上，门后响起海葵心安理得的呼噜声。
这时，杖毙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二哥，明天我会去见灰烬，为了显得专业，不引起怀疑，我会找余双拿信号干扰器]
小丑鱼：[好]
这一次，小丑鱼没有告诉海葵。
他辗转反侧了一睁眼，知道第二天杖毙去见了灰烬，通过监控屏幕的干扰，他能大概掌握杖毙的动向，她居然去了刺鲨的监牢，小丑鱼知道她打不开虹膜锁，但仍然恼怒不已。
他将视角切换成机械狗，想给这不懂规矩的女孩一点教训，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海葵。
海葵又去见刺鲨了。
画面里，海葵差点发现了杖毙，小丑鱼连忙让机械狗制造响动，替杖毙瞒了过去。
既然海葵有事情瞒着他，他不甘示弱，也想瞒着海葵些什么。而且以海葵的脾气，他才不管杖毙是不是在当双面间谍，有人敢接触刺鲨，海葵就会发怒，海葵甚至不允许小丑鱼去看刺鲨，好几次海葵发现了小丑鱼的监控探头，暴怒不已，就像……护食的野狗。
海葵为什么不许我去看刺鲨？怕我报复刺鲨吗？那时拨通讯给他时，他背景里的刺鲨为什么在笑？海葵和刺鲨在谋划些什么？
海葵一直嫌弃自己弱，但觉得刺鲨很强。
可是再强，会强得过机甲吗？那时开着机甲的海葵为什么没有杀死刺鲨？那时的海葵明明准备和座头鲸鱼死网破，压根不在乎芯片会报死亡消息。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记忆和未来就会成为养料，让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小丑鱼想了一天一夜，他发现在过往的相处中，海葵总是反驳他，质疑他的正确决策，从来都是他在妥协。
他开了监控，他发现海葵总是去刺鲨的牢房。至于修船，统计开销，调度人手，清点仓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海葵不爱管的。
四处都是小丑鱼的耳目，小丑鱼听到：“小丑鱼大人真抠门，就给大家伙儿吃酸奶味营养剂。”
小丑鱼又听到：“刺鲨大人对弟兄们没的说，还拿机甲和大家一起干粗活。”
小丑鱼听到不确定的：“小丑鱼大人那天应该在场吧？”
小丑鱼又听到崇敬的：“是海……刺鲨大人抓住的入侵者。”
小丑鱼厌倦了听到，但终端在响，是杖毙发了一长串材料给他。
杖毙：[这是余双给我的信号屏蔽器材料，拆芯片用的。需要告诉大哥一声吗？]
小丑鱼回：[不用。]
这艘护卫舰是他小丑鱼一手缔造的，他才是更值得领导大家的人。
他绝不允许刺鲨，这个曾经砍断他一臂的疯子染指他的东西。
等信号屏蔽器做好，他要杀了刺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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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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