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祖神以身为本好不容易打破天地，成就了如今的万物生灵，而今天道仗着是三界至尊，竟要违抗祖神命令，甚至不惜和机缘对抗让三界回归混沌，到底是该说天道不自量力，还是说天道已经强悍到可以和天抗衡。
随风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道：“天道，到底有没有形，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天本身？”
这个问题显然只有天地初开就存在的江凝神可以回答，其他人对比江凝神来说都是不足岁的幼童。
江凝神摇头否认道：“他不是，天就是机缘，机缘何其玄妙，无形无踪，无人能定，天道不是，他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样无影无踪，是我们逼他这样的，否则，三界对神的信仰会消失，也不利于三界安稳。”
不是天本身就好，否则就真的无敌了，可是这个回答也很令人费解。
几人越听越懵，江凝神道：“这个待会儿再说，先接着刚才的，你们不要打断我，说这些话很耗费我的力气，尤其是你这个凡人。”
随风默默闭嘴了。
江凝神这才接着道：“他说法阵有四个阵眼，分别位于四海，四海之上平白多了四个阵眼，各路海神势必会去查探，他不想计划提前暴露，便想到了我，我是掌管风雨调度的神，自然可以在海上布雨刮风，用海难来吸引海神的注意力，我怎么可能答应，他就威胁我，如果我不配合，明日三界就会知道我和一只异兽相恋，纵容异兽谋害凡人，他还承诺如果我答应，会帮我在你面前掩饰夕同的异兽身份。”
“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还提前让白蛟把北荒的浊气都引到了莫家村附近，就是为了引走你，好有机会和我商议。”
原来这只异兽叫夕同，怪不得那些异兽和浊气来得这么奇怪，一切都有了解释。
随风想开口吐槽一句天道蠢，又想着江凝神不准他打断说话，只能在心里骂，天道自诩聪明，怎么就没想到江凝神这样的性子恰恰最讨厌被威胁呢？
再去看江凝神的神情，明显写着一句话：想威胁我，不可能！
“他威胁的话说完，我把夕同抱起来，割下他的一缕头发后，凝剑一剑杀了他，眼睁睁看着夕同在我怀里变成一缕浊气，他都死了，还围着我转个不停，天道大约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一怒之下，他把这缕浊气扔到了白蛟那边，想来，他恐怕早就被你吸入体内化成灵力了。”
听到江凝神的爱人化成了兰槐的灵力，随风不免觉得唏嘘。
江凝神面容苦涩，笑了笑，道：“这还不足以泄他的愤，他操控我屠村，我根本无法控制我自己，他太强了，我可以保证，三界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毕竟他的灵力是祖神留下来的那部分里最纯净的，不然也成不了至尊，再加上这些年的修炼，如果真的让他如愿布下法阵，三界就真的完了。”
“所以我才说屠莫家村的人是我，也不是我，我杀了自己的爱人，又屠了莫家村，心灰意冷，任由天道把我抓到天宫，当着众神的面贬谪我，我根本辩解不了，他控制了我的心神，我当时说不出天道杀人的真相，等我落到凡间，昏昏昏噩噩在地府修养差不多后才想起来三界快没了，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因为天上那些神，他们都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为了求生倒戈天道。”
兰槐一双紫眸灰暗，声音沉沉，道：“天道为什么要毁灭三界，他明明……”
兰槐说不下去了，在祖神遗迹看到是一回事，听到江凝神亲口说天道要毁灭三界是另一种感受，把他从一个枯树洞里救出来的是天道，教他修炼的是天道，让他有天界众神关爱的也是天道。
于他而言，天道如父如母。
随风挪了挪椅子，坐到兰槐身边，牵着他的手，两层温度叠在一起，转头便是他暖暖的微笑，兰槐眸色这才亮了些。
江凝神却像是陷入了回忆，目光悠远，似乎是隔着蓝色透明的墙壁在看某个人，道：“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爱人死了，他不想保护三界了，生而为神，太累了，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被迫成为三界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强大的法力，也失去了一些权力，比如小爱。
他可以有大爱，但不能有小爱，哪位尊神都可以有小爱，最多受几道天雷即可消除业障，但是他不可以，他是主心骨，人间信奉神明，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天道的存在，是他管辖好了三界和众神。”
“还记得我给你们画的那些画吗？上面那些事情都是天道亲身经历的，千万年来，众神提起这件事都是讳莫如深，而当年知道这事的凡人也早就轮回了好几轮，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
随风道：“所以天道真的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这可比爱上一只异兽来的刺激。江凝神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吓得抖了抖，活生生把他从回忆里抖出来了，道：“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天道当初是个很纯粹的神！”
随风摸摸鼻子，似乎也觉得这个话有点问题，道：“您的画就是这样画的呀，都浸猪笼了。”
“凡人，你的思想有点问题，谁说浸猪笼一定是这种关系，他只是在没有成亲的情况下和那个女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女子早就许了人家，人家未婚的夫家知晓此事后找上门，这才浸猪笼的！”
兰槐道：“天道爱上的女子，可是卷木县南胡氏之女，南扬？”
江凝神道：“你们怎么知道？话本上的字不是看不清吗？我给的画里可没说这姑娘的身份。”
兰槐道：“卷木县县志看到过。”
随风补充道：“其实我看清了话本上的字，不过只看清一行，恰好就提到了南扬。”
江凝神沉思了会儿，道：“看来他最近很忙，竟让你看见了一行，想必那阵法耗费了他不少心力，当年这桩事成了天界默认的绝密，不可外传，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想泄密，只能用这些隐秘的方式，没想到他棋高一招，竟然在话本上施法，我只好让你们下地府了。”
随风道：“天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挺沉稳和踏实，又很强大，脾气好的没话说，根本不会生气，就像家里的长兄，但是现在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明明他说话和以前一样，但我就是觉得汗毛直竖，阴森森的。”
江凝神道：“你的感觉没错，他一直在装，我也是在被他威胁后才反应过来，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很好，也很善良，热情，永远都怀揣着一颗神明的慈爱之心。”
“我们刚成神那会儿，人间的日子远没有现在好过，部落首领们都在为了争夺地盘和食物争斗，这都是人间的演化，我们不能出手，只会处理妖魔作怪之类的事情，再后来人间几大部落形成，我们才开始接收祈愿。
神明需要护卫三界本是我们自己内心知道的事情，也都谨遵天道的规定，不动情不徇私，可是自从人间知道神明的存在后，我们仿佛都变成了被迫保护，一会儿这家养的鸡长不肥，一会儿那儿的小孩笨，渐渐的天界众神怨言颇多，说人界贪得无厌，一点小事都要祈愿。”
“在天界众神愤怒的时候，宝座上的天道说，祖神都能为了三界陨落，我们有什么权力抱怨，不是凡人的要求太无理，是我们不够好，理应保护没有灵力的凡人。”
这话一出，众神顿时不说话了，众神纷纷自愧不如，就在这时，天道又说，为了更好的护卫三界，要求众神自封贪嗔痴到西荒。
“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猜到了，没了怨念，神明在完成祈愿的时候就不会抱怨，数十年如一日地履行各自的职责，三界就是这样安稳下来的。”
随风道：“目前看来天道保护三界的心是很坚定的，怎么会下凡认识南扬，甚至还因此堕神呢？”
江凝神道：“没有堕神，只是人间夸大其词再加上过了千百年传错了罢了，神就是神，除了陨落只能像我这样永远不能升天，本质上我还是神，那时候，天道最喜欢变成各种形态下凡去观察凡人，他说这样能更好的明白凡人的需求，祖神开天地的时候大约没考虑到平衡，北荒的水比南荒少得多，种不了田，靠养殖牛羊为生，他就变成牧羊人下去，想要体验一下，就是这一趟认识的南扬。”
“我当时陪他一起下去，所以我比谁都清楚他们的事情，南扬是一名牧羊女，天道第一次赶羊群，动作笨拙，我也不会，最后那些法术变出来的羊散遍草原，就在我们束手无策决定用法术召回的时候，南扬出现了，她很耀眼，就算我们是无情无爱的神，也看了很久。”
无情无爱不代表没有欣赏美的能力，这一点随风这位画家很认同。
南扬挥舞着手中牧羊鞭，笑意盈盈走过来，头顶上的羊毛毡帽白得发光，她笑说天道两人一看就不是这儿的人，连牧羊都不会，顺势仰头喝了一口皮囊袋子里的奶酒。
“我当时就要骂她没礼貌，天道制止了我，诚心地向南扬讨教牧羊的诀窍，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赶羊，晚上南扬要回家了我们才分开，本来就是来体验的，当天我们就回了天宫，没想到回去还没有半日，天道又要下去，我忙着去南荒处理水灾，这一趟是他自己去的。”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想去北荒看看那儿的凡人过得如何了，没想到等我办完南荒的祈愿回到天宫他都还没回来，我便下去寻他，天道虽然是三界至尊，但很单纯，我怕他被凡人那些奇奇怪怪的阴招骗了”
“结果我一下去，就看见天道被凡人用绳子绑着，一堆人押着他逼迫他看河对岸，对岸的南扬也正被一堆人围着，不同的是她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那些人正把她往河里扔，北荒的河不深，但是如果强行压着一个人埋下去，必死无疑。
南扬瘦了很多，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凡人的私事我管不着，我也懒得问天道怎么会掺和到凡人的事情里，直接隐身弄晕围着天道的凡人，带他回去，他第一次对我施法，我根本带不走他，相反，我还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到半空，再低头去看时，已经飞到河对岸，抓着关南扬的笼子飞走了，他的法力太强了，飞走的时候，金光大作，我当时几乎要疯了。”
随风屏住了呼吸，这相当于当着凡人的面暴露身份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飞走了，我身上的禁锢也跟着消失，我急忙追上去，看见他和南扬相拥在一起，那一刻我真的疯了，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违抗天道杀死这个凡人，大不了被天雷劈死，天道怎么可以动情！”
再说起这件事，江凝神表情依旧疯狂，仿佛南扬此刻复活在他面前一样。
随风叹气，道：“不是封了贪嗔痴吗？怎么还会这么容易动情，算算他们只见过一面吧，第二次下凡就动情了？”
江凝神答道：“你不知道，天道是三界的至尊，身上有最纯净的灵力，他的慈爱之心是无可否认的，当初封印贪嗔痴，众神都觉得天道不用封，天道也认为封不封都那样，他一样慈爱三界，就随了众神的愿，当时可能连天道自己都不知道他今后会动情。”
“我仗着和天道交情好一些，尽力稳着脾气问他怎么回事，我这才知道，天道在见到南扬的第一面就被她的耀眼与活泼吸引了，回去后念念不忘，情窦初开的人根本无需多想，直接再次下凡去找人，他当时想的很简单，自己不能动情，那就亲自下凡跟南扬诉说心意，然后没有负担地回到天宫，继续做无情的神。
如果是别的尊神说这个话我可能不会信，但是他说的，我信，因为他真的比谁都爱护三界，就像是为了三界而生的一样。”
“谁知道他下凡后看见的是憔悴的南扬，隔了半年，南扬还是认出了他，天道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南扬也跟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原来是南扬的父亲给她定一户人家，南扬一心想寻个一心人，偏偏那位未婚夫婿早就有个红颜知己，答应娶她是碍于两家人的交情，为了抗婚她折腾出了许多事都没能成功。”
听到这儿，想到那些画，随风道：“接下来，天道是不是和南扬说，我们在一起吧，只要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爹就不会逼你成亲了？”
只有这个猜测比较符合后来浸猪笼的结果。江凝神道：“算是对了一半吧，这话不是天道说的，是南扬说的，南扬大概是走投无路，加上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一听到天道说只爱慕过她一个人，当场就骗着天道同房。
天道这么单纯，直接被南扬骗上了床，这时，南扬的母亲来了，大概是来劝南扬不要绝食了，两人缠绵的样子都被看见了！”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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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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