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年纪大了后，就像不断需要换零件的老机器，无论零件怎么换，老旧的齿轮还是越转越慢，直到最后停滞不动。
陆雨惠回到客厅，盯着手腕上的玉镯，沉默地坐了一阵。许久，她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垂眸看了眼还没完成的衣服，还是静下心来继续做。
白老头把东西给她让她戴着，她便戴着吧，到时自己和白辰闵没关系了，再把东西还给他。
白辰闵回来喝水的时候见到她还在忙，也没闻到柴火烧起来的烟火气，就猜到她或许还没有做午后饭，去厨房一看锅里还真是。早上陆雨惠摘了玉米回来，白辰闵看了眼时间，也快到他爸妈平时回来的时间了，眼见时间来不及，白辰闵决定煮玉米，这会正是玉米收获的时间，趁着还嫩的时候吃，等过段时间老了就只能晒干了。
他们家晒干的玉米会磨成玉米粉，偶尔家里想做顿好吃的就会把玉米粉拿出来，用来做煎饼和窝头。
白辰闵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里的水就完了，白辰闵掂了掂桌上角落的水壶，发现还有半壶水，他把水壶的水倒进茶壶，又放了点自家炒的茶叶进去。
陆雨惠看了他眼，冲他招了招手:“过来试试这套衣服。”
白辰闵闻言看过来，眼尖地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她手腕上之前也有一个银镯子，是那天他阿妈给她的，而现在手腕上多了一个玉镯，他记得出门前她帮自己量衣服尺码时还是没有的。
白辰闵眸光一闪，喉头动了动，声音微哑：“镯子哪来的？”
陆雨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抬眸看了他一眼：“阿公给的，说是给孙媳妇的。”
白辰闵垂眼看着她抬起的手腕，半晌低低嗯了声。
陆雨惠坐着，仰头望着他认真道：“阿公让我戴着我不戴怕他问起不好解释，你放心，我现在先带着，到时如果……我会把东西还给你。”
眼看着男人面色不太好，陆雨惠下意识把中间的话含糊不清，对方和她是不同年代的人，观念上有冲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都觉得自己没有错，有些时候争执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阿公给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要回来，你戴着就是。”
白辰闵冷声说完，站直身体眸色晦涩不明。陆雨惠见状，也不提这事，反正她已经和他说了这事，算是知会过。
“来试试衣服。”
白辰闵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还是拿了衣服进了房，再出来的时候陆雨惠眼前一亮。她给他做的是蓝色的衬衣，男人肤色比较深，蓝色衣服能更好地提亮肤色，显得他更有精神气，裤子是黑色的涤纶布做的，考虑到他的腿，做的稍微宽松一些。原本他穿着短袖背心啥的，像个粗糙健硕的汉子，冷着脸的时候有几分凶狠，换了身衣服后许是因为衣服的束缚中和了身上的匪气，肌肉被包裹在衣服里，还像模像样的。
“果然人换了身衣服就像换了个人。”陆雨惠围着他转了一圈，忍不住啧啧称赞，“刚进门时你是个糙汉村夫，换了身衣服，倒是像个保镖大哥了，要是跟着你出门，一看就很放心。”
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没办法，男人本来就长得高大，身材本来就在那，其他男人穿出来显斯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仍旧比别人高大有气势。在这种情况下，她想看他斯文败类样是见不着了。
“你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好话？”白辰闵垂眸看了她一眼，大手扯了扯衬衣，衬衣做的贴身包裹着他的身体，连呼吸都仿佛被束缚了，让他浑身不自在。
陆雨惠微微歪头，笑得一脸无辜：“我这是在夸你。”
白辰闵轻哼了声，对此不置可否。
白辰闵回去把衣服换下，穿着自己的衣服出来了，见陆雨惠在收拾缝纫机桌面，他在门口停下，看着门边看着她收拾，道：“明天是集市，早上我们出去卖姜。”
他们家种了不少东西，除了水稻玉米花生，还有生姜，莲藕也种了点，只是种得少，不过三四分地。而姜种了不少，以前大多都是自己去散卖，散卖虽然费点时间在路上，但比小商户老板来收要贵上一些。
“行啊。”陆雨惠闻言点点头，对干活无所谓，况且她没有出过镇上，也想知道他们这个镇上如今是什么行情，如今有了机会，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
陆雨惠看了眼客厅四周，摊了摊手：“明天去卖姜的话，我们姜呢？”
“还没挖，不急。”白辰闵微微颔首，解释道，“咱们散卖一次最多就卖掉一筐，待会儿去挖一会儿就可以了，就在咱们家背后的地，走过去也就五分钟。”
“咱们这里离镇上不远吧，到时怎么过去？”陆雨惠想起镇上距离这儿不远，他们虽然有了公路但还是泥路，路上满是石子和各种雨水后冲刷出来的水窝，路中间还能长杂草呢，并不好走。虽然她也想去镇上，但是还是要考虑实际问题，最基本的就是交通。
“还行，不到二十里地。”白辰闵语气淡淡，他以前训练量大，就这点路程不过小意思，但那是他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如今这样，走点远路都怕要多驻一段时间拐杖。
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白辰闵以拳抵唇低咳一声，微微垂下眼帘：“咱们骑舅舅那边送过来的三轮车去，骑车快点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这里出镇上路是远了点，但路相对平坦，出去的时候爬坡的路段比较少，还是比较快的。
陆雨惠闻言一顿，视线下移，下意识地扫了眼他那条腿，抖了抖唇，试探道:“谁开三轮车？”
谁知白辰闵定定望着她，陆雨惠缓缓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一脸不敢置信:“哈哈，你该不会是说我吧？”
“嗯。”谁知白辰闵竟然真的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家里的谷今天晒完就好了，花生让你五姐帮忙看着点就行，家里爸妈还要拔花生，只有我们两个有空去镇上。”
陆雨惠:“……”
陆雨惠顿时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她开过电动车开过汽车，就是没开过三轮车，这有点难为她。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白辰闵反应过来，蓦地睁大双眼:“你不会骑车吗？”
陆雨惠报臂冷笑，抬起下巴望着他一脸无语:“你看陆家像是有三轮车吗？陆家之前最值钱的就是那副犁头和耙。”
这会换成白辰闵沉默了，他垂眼定定看了陆雨惠半晌，道:“没事，待会儿我教你。”
陆雨惠:“……你高兴就好。”
家里水壶没多少水了，家里有老人平时要备着白开水，白辰闵把茶壶拿去接满了水，放在砖头搭建的小灶上，从大灶里夹了些火炭和燃着的木头放在灶里，喝的水要经常煮，用单独的小灶煮也能省些柴火。
林肖丽他们回来后，林肖丽也看见了陆雨惠手上的镯子，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你阿公给你的？”
陆雨惠点点头，把缘由解释了下，林肖丽听罢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也是阿惠有心了，不过看来阿公很满意阿惠这个孙媳妇啊，当时辰闵才出生的时候，老两口就开始为他以后找媳妇的礼物做准备了，攒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送出去，阿婆泉下有知肯定会很高兴。”
陆雨惠垂眼低低笑了声:“他们很疼白辰闵。”
“可不是么，当年孩子调皮捣蛋，他们最疼他都不舍得打不舍得骂，也就后来去了部队改了性子——”
“妈——”
一声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林肖丽喋喋不断的念叨，林肖丽闻声往过去，对上儿子一张无语的脸，噗呲一声笑出来，忍不住道:“哟，你小子现在知道要脸啦？以前我和你爸怎么说你你还不是都不听。”
白辰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还提这些？”
“你当你多大？就算你妈我不说，以后阿惠和村里人熟了其他人也会和她说的，你妈说的和传了不知几版的要好一点吧？”对上儿子麻木的双眼，林肖丽哼了哼，又和陆雨惠说自己的儿子，“不过我当妈的这么多年也是一点点看着他变得有责任有担当的。他现在靠谱了很多，阿惠要是有什么事比较麻烦的，让他来做就好了。”
陆雨惠默默瞟了眼门口，三轮车被停在院子墙边的防水棚下，从她这儿看去看不到。陆雨惠心中忍不住吐槽:这种事和你们说了也没用，他那双腿，蹬不了两个轮子。
吃过午后饭，白辰闵去把晒谷场的谷透一透就回来教陆雨惠骑三轮车，陆雨惠趁机给石螺换了一遍水，石螺常年附在石头上体内有很多脏东西，泡了一天水下面都沉淀着一层泥污，换过一遍水才好一点。
白辰闵把三轮车推出来，让陆雨惠过来试试:“这车有三个轮子，你怎么折腾都能保持平衡，我也会在一边看着，你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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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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