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别扭的想法在陈白昶心中油然而生，与此同时，陈白昶还升起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
陈白昶可以很确信自己很久没有和高中生打交道了，哪怕是亲戚，也都已经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甚至有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亲戚生的孩子都会管自己叫叔了。
难道是因为住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也只是一起住了两天而已。
陈白昶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情不能多想。
越想越在意，越在意越想，到最后自己指不定会在这个牛角尖里钻到死。
陈白昶起身帮顾宁相一起收拾，一边收拾，还一边向顾宁相投去慈爱的目光。
顾宁相被盯的别扭，手上的动作也开始迟疑起来，陈白昶却全然未察觉，并且准备作为年长大哥哥的身份好好鼓励一下顾宁相。
顾宁相这么乖，经历又这么悲惨，不喝点鸡汤以后日子怎么活。
万一自己好不容易把他给救活了，最后他又觉得世界不过如此，一走了之撒手人寰了，留自己独守空闺债务缠身缠绵病榻暗自伤神，那可怎么办。
陈白昶顿了顿，在脑中思索片刻，道，“尼采说过，人与树是一样的，它越想向高处生长，它的根便越深深地伸入土里黑暗的深处去。”
顾宁相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白昶笑了笑，不清楚顾宁相有没有被触动到，但这句话却确实是自己高中最低落抑郁的时候走过来的良药。
那时候陈白昶被霸凌针对，高考的压力也如影随形，总觉得这些事情与生死之事比起来太过矫情，轻如鸿毛，却又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像在无尽的长廊中被泥土堵住了出口，徘徊，窒塞。
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开始喜欢文学，喜欢文字带给他的力量。
但毕竟大学混的焦虑却舒适，陈白昶已经很久没再读过那些高深的话了，取而代之的是网文的阅读。
因此思索半天，陈白昶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话。
至于为什么深刻，当然是因为这句话很绕口。
顾宁相：……
陈白昶拍了拍顾宁相的肩，另一只手则提着垃圾转身向门口走去。
给顾宁相一会时间感受文字的力量。
日子逐渐走上了正轨，陈白昶的工作也开始进入状态。
至少他的工作开始和他的本专业俄语有关了，而不再是端茶倒水打印会议材料等杂活。
并且自那一天以后，陈白昶每天早上上班之前都会留给顾宁相一句鸡汤。
陈白昶高中时除了激励自我，同时也是为了提高语文成绩，所以对文学名著钻研并不多，更倾向于应试一点。
因此在一连拍了二十三天顾宁相的肩膀，说了二十三天的尼采名言后，陈白昶终于有点思绪枯竭。
这天他又拍了拍顾宁相的肩膀，习惯性脱口而出，“尼采说过…”
顾宁相习以为常的坐在沙发上没动，却半天没有听到下文，不禁回头看了看陈白昶。
少年目光透出一些不解，这些天下来，虽然身上清冷的气质依旧，却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敌对，连冷漠都化解了几分，只剩温柔与宁静。
仰起头时，喉结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深红色的痣明艳依旧。
陈白昶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看过顾宁相了。
少年每日都是坐在沙发上，夜里便回到卧室里，关起房门，他们能接触到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陈白昶每日起早贪黑的上班，除了拍拍顾宁相的肩膀，就是劝劝顾宁相好好活着，且每日都是在上班临走前说的。
因此他虽然与顾宁相每日住在一起，其实却每天看到的都是少年淡漠的侧影。
过长的头发会遮住些许的面容，消瘦的身影埋藏在宽大的衬衫里，陈白昶并未过多关注过。
猝不及防的与顾宁相对上，陈白昶有些慌了神。
本来想不起词来就尴尬，这下与顾宁相四目相对，更显局促。
近一个月的努力，陈白昶虽然没有多余的钱买体重秤来精准评估减肥成果，但已经不难看出身形不如开始的那般笨重，五官也更为清晰深邃。
琥珀色的眸子透出一丝慌张，不禁偏了偏眼睛看向别处，随后又觉得太过刻意，强迫着与顾宁相对视。
良久，陈白昶终于开口继续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顾宁相沉黑色的眸子从疑惑转变为茫然。
陈白昶不给顾宁相询问的余地，转身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哈，”陈白昶一出门就靠在门上，呼了一口气。
傻子都知道尼采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个老外，而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怎么听都是个中国人说的。
但自己实在想不起尼采还说过什么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其他的名言，刚好自己早上关闹钟时看到了这句推文，情急之下脑子一抽就给说出来了。
太尴尬了，岂不被那少年小学神看扁了去？
陈白昶郁闷的抱起手提包，叹了叹气，缓缓向电梯走去。
顾宁相在陈白昶离开很久才转过头，屋内阳光正好，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在少年的身上。
漆黑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染上几分浅棕色，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一丝暖意。
阳光从左侧打过来，一部分的身躯都沐浴在了暖阳的柔光之下，另一部分却还在深秋之中阴冷的发凉。
许久过后，少年终于弯了弯眼眸，眉眼中似是带着一丝无奈。
淡粉色的嘴唇上扬些许，冰川消融。
清冷的弦月终于不孤独了。
陈白昶觉得这一天都笼罩在尴尬的气息之下。
自己虽然已经做好了初入社会被铁杵磨成针的准备，但吃苦和尴尬总是不一样的。
每当想起顾宁相盯着自己时的不解，陈白昶就觉得自己的脸挨一巴掌。
还是太年轻了。
终于下了班，果不其然又是迎着夜色。
除了面试的那一天，陈白昶已经很久没看过夕阳了。
但好在已经拿到了预支的工资，毕竟是自己的人生第一桶金，虽然累一点，但还是比较欣慰的。
去超市买了些必需品，犹豫片刻，还是加购了米面蔬菜以及各种调味料。
这些天陈白昶早晚没时间做饭，中午也留在公司，因此每天都是到了公司以后给顾宁相点一日三餐的外卖，自己则只吃中午一顿。
即便如此，加起来也要每天四顿的饭钱，刚刚预支的工资已经肉眼可见的比陈白昶瘦的要快了，这样下去不行。
自己确实不会做饭，但日子不能不过。
陈白昶点开系统界面查看了顾宁相的生命值，发现在上涨到50以后基本就很难再动了。
很明显，自己的财力和顾宁相的生命力都迎来了各自的瓶颈期。
这说明顾宁相要想健健康康的，还是得补，外卖再怎么补也就那样，要是每天吃拼好饭他也怕给顾宁相脑子拼臭了，生命值不掉都不错了。
陈白昶思考片刻，又买了些菜和肉才走出超市。此时已经临近半夜，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街区小巷却已经有了夜深人静之迹。
陈白昶戴上蓝牙，打开手机又循环起了自律英文歌，扫了辆共享单车，决定把购物袋放到车篮里，骑车回家。
提着东西不方便跑步，购物袋会打腿。
陈白昶怕购物袋漏了自己还得抱着东西回家，那就太狼狈了。
自己已经在早上丢过了人，不能再显眼了。
音乐缓缓响起，耳机隔绝了外界嘈杂的噪声，仿佛眼前只有静谧的月色和自己跳动的心。
随着车轮的缓缓转动，行人也逐渐减少。
回家吧，家中还有人在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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